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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纪 作者:零穸(晋江2013-11-09完结)-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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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对她说道:“你别怪他。”
怪他?她从来就没有怪过他。
他让她逃避,这已经是他对她最好的庇护。

“再见。”潋焱知道自己并没有说出口,她只是这样想着,却甚至不知如何牵动嘴唇。然而转身的步法却记得甚牢,她放下面前的缨络,人随即兀自走出去。
再没有瑾澌与猎翯,甚至这世上也在没有一个叫潋焱的女子,至于圣女与瑾王之间,应也不必说什么道别的话吧。
只是为什么,明明早已经被挖空的心脏,仍旧在拼命的喊疼。

“渊晢!”
渊晢转身的那一刻,猎翯突然感觉到胸口的阵阵痉挛,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她的身体,取出心脏,血淋淋地掷向远处。一切似乎发生在瞬间,来不及仔细思考,她突然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大步离去的的将军——那个她曾爱之如生命的男人。
一身戎装的渊晢身体倏地僵了一下,然而马上,他缓缓地,冷静而决绝地一根一根地分开了她的手指。潋焱侧身看着这一变故从发生到结束,然后她快速而优雅地重新向瑾澌与几乎愣在原地的王妃重新施了礼,微仰着头的背影清冷而高贵。没有人看清她隐藏在银丝络子下的表情,而瑾澌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下,死死握紧。
只有泪痕满面的少女突然笑了,是的,她听见了渊晢的话。他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我会平安回来的。”
那么,说定了。 

在潋焱的脚即将踏上挂着紫蝶旗的官船时,一直静立在瑾澌身旁的福伯朗声喊道:“恭送圣女!”
岸边的人于是齐齐下跪:“愿圣女与渊将军平安归来。”
一直未曾回头的白衣女子身形滞了一下,脚步却未曾停留。

“公子,我们回去吧。”岸旁的绛枫林里,少女替少年拂去肩上的暗紫色枫叶,语气里几乎带上哭腔。
“前往黎国的船已经走远了,公子你已经在这站了一上午了,这里湿气重,你明知道自己受不得寒的······。”
“小虞,我想去黎国。”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突然埋头在少女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道。
木落

“回去吧,水上风大。”渊晢陪潋焱在甲板上站了良久,终于说道。
“我还没有柔弱到那个地步吧。”潋焱回头,嘴角扯起苦涩的笑容,“还记得吗,那时候,我赤着脚跟你在祭川上比凌波横渡,都还胜了你。”
“那是我故意让着你。”只是那一次是回家,而这一次,是远行。
“两年了,瑾澌他一直把你······把你安置在虚渺阁里,我真怕你吃不消这么远的路,还是回去吧。”
“两年了吗?我倒真是记不清在那呆了多久了,甚至不知道黍离又开了几回,杨柳又绿了几场。我只是,很想你们,真的很想你们。”她的脸上是肆虐的泪水,那么多无处倾诉的委屈,她突然想全部倒出来。
“潋焱,你的御焰还在吗?”他想他或许永远学不会怎么安慰别人,值得庆幸的是,他从来都擅长顾左右而言他。
“嗯。”潋焱知道了他的意图,于是偏过头,露出会意的笑容。
渊晢从腰间拔出释木,盈盈的碧光从剑体透了出来。
“怎么,不想试一试?”
潋焱浅笑着出剑,剑芒交接的瞬间,天地绽放一片华彩——女子的脸颊漾出一个深深的梨涡,久违的笑容。
“潋焱,你别怪他。”渊晢看着笑容辽远的女子轻声说。
“你都不怪他,我又有什么理由。”每个人都要她原谅,她累了。
“呵,是吗?”渊晢苦笑,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潋焱知道自己的残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她一直觉得在渊晢面前她不需要装腔作势,这个对着谁都是一副温和笑容的少年是唯一一个让自己感到安全的人,是唯一一个让自己也能像哥哥一样放心依靠的人。所以,才会这样完全说话不经过大脑吧,她看见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神色,想道歉,却再无法开口。
有些伤口,一旦揭开,便无法再轻易愈合了。
何况那伤口,根本就不曾愈合吧。

“将军。”一名士兵上前。
“什么事?”渊晢示意士兵到近前来。
士兵会意,俯在渊晢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嗯,我知道了。先带圣女进舱休息,我去看看。”渊晢面色冷寂,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是。”士兵领命,看见依然蹙眉而立的白衣圣女,面露无措。
“圣女,回去吧。”渊晢折腰施礼,随即大步离开,只剩下那带着些命令意味儿的沉着话语穿透腥淡的风,让人自觉不容抗拒。。

“发生了什么事?”船身开始剧烈的上下颠簸,即便在船舱里,潋焱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强烈的撞击。
“圣女,水上起了风浪,这会儿甲板上十分混乱,圣女还是在船舱里好生等待,以免伤了玉体。”守在舱门口的士兵恭敬地拦住他,却不肯后退一步。
“让开,让我出去。”舱外轰隆隆的响声不绝于耳,听着就让人心惊。
“圣女,这是将军的命令,您不要为难我。”即使说着这样的话,士兵脸上并没有什么为难的表情,依旧是一位冷淡的恭谨。
“你拦不住我的。”潋焱作势要拔剑。
“我知道。可是将军有令······”
潋焱不再听他废话,缀满银饰的手劈在他的颈后。

“保护圣女。”一眼就看见了她。渊晢早知道她不会在船舱里待下去,当即命令道。
到底是瑾王亲自挑选的精兵,危难之下,竟是立马调整了队形,将潋焱围在中间。然而,小山似的大浪一个连着一个的砸在甲板上,即便摇橹的士兵不曾放弃阵地,大船也已经在剧烈的摇晃里不可避免地错了方向。
渊晢英挺的眉紧紧皱在了一起:“潋焱,情况不对,大概是中埋伏了。”
他的话刚说完,一个士兵猛然喊道:“将军,船桅快断了。”
潋焱顺着渊晢的视线抬头,发现船桅已经裂了,渊晢足尖点地,一个飞掠,翻身抓住了桅杆上即将掉落的紫色大旗。就在渊晢起落之间,又一个大浪袭来,潋焱慌忙掠起,整个船身在她掠起的瞬间竟翻了过来。
一时间,除少数反应快的士兵,仍旧险险地立在已经反扣过来的船上,近百名士兵几乎全部落入水中,正拼命地往船上爬。
“怎么办?”潋焱看着翻滚的海水和水中哀嚎的人们,顿时失措。
“潋焱,闭上眼睛。”
“什么?”
“闭上眼睛。”渊晢将那个刚才还死死保护的大旗撕下一条,然后不由分说地蒙住她的眼睛。
“潋焱,就站在这里,不要动。这是海难,你阻止不了。有我呢。”水面上渐渐泛出了血红,水下,有隐隐的黑色——那是身着防水服的敌人,看来他们在这已经潜伏多时了。
“渊晢,这个时候你还骗我。”好多人来不及惨叫便被杀死,但厮杀声还是响了起来。
“好,那你跟在我身边。”潋焱点头,转身的一瞬,脖子突然感到钝痛。
所有的疼痛及绝望,这一刻全都变作了黑暗。



“潋焱,潋焱你醒醒。”突如其来的阳光晃得潋焱睁不开眼,大脑在醒来的瞬间竟是一片黑暗。
“傻丫头,怎么又哭了。”渊晢抬手缓缓拭掉了她的泪,“别哭啊。”
“渊晢,你怎么了,怎么了啊?”
“小心,这是我的灵宠。”
潋焱愣住,脚下小山般的存在竟是他的灵宠。
“渊晢你?”潋焱突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渊晢嘴边。如此巨大的灵宠,已经不是鲜血能够饲养的了。
“潋焱,没有用了。它会带你到达一个安全的地方,”他看着她,依然笑得温润,“我的真气,被它差不多吸尽了。呵呵,真是个大家伙。”他的眼睛里突然闪烁出一种类似自豪的光芒,发白的手掌缓缓抚过身下粘滑的皮肉。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潋焱仍然不敢相信。
他是渊晢,是十四岁代父统军,屡建奇功的瑾国战神。即便是死,他也该是死在战场上的英雄,而不是在这,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流尽了鲜血。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渊晢的嘴角依旧挂着温柔的笑,目光里的疼痛却隐藏不了,而那种近乎绝望的恳求让潋焱下意识死死捂住了耳朵。
“不,我不答应,你跟我一起回去,回到瑾国,瑾澌他一定会救你的。”
“我当然要跟你回去,不过,如果我坚持不到······”
“不要,我不要听······求你不要再说了······”
“你听我说。”渊晢突然抓住潋焱的挣扎的手,冰冷的触感让潋焱几乎怔愣——那双曾无数次带他们逃离温暖的手此刻冰冷异常,手背上的伤口被泡得发白,狰狞地翻出粉白色的肉,然而就是这双几乎支离玻碎的手紧紧地箍住了她,让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穿空而过的巨鸟留下一声尖锐的悲鸣。难以抗拒的绝望里,潋焱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好像突然明白了,突然明白了多年以前,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那素衣束发的女子所说的命运,那种不合理,却不可更改的存在。
她轻轻地附耳过去,渊晢温润如旧的声音低低地响在她的耳际。
潋焱脸上绵延着的清亮泪水顺着渊晢撕裂的黑色铠甲斜斜地垂进渊晢的脖子里,一直不曾陨落笑容的男子下意识地伸手去碰——那样灼热的眼泪,让他几乎冷却的身体烫伤般温暖。
然而疼痛阻碍了他的动作,他只碰到了他的左侧锁骨下方,斜斜插着的一只羽箭。
沉鱼
夜澈宫。
夜阑萦绕的星空浮着惨白的弦月,横斜的竹树枝影掩映下的靑石殿阶上,独坐的女子哭到双肩颤抖。
“你怎么还在这?”晚归的瑾澈扶起坐在殿前俯膝而泣的女子,忽然扬唇一笑,“怎么大晚上的在这儿哭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公子没去黎国?”
完全没有注意到瑾澈语气里促狭的笑意,少女惊讶地问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少年。
“我为什么要去黎国。”瑾澈笑着反问,这样的态度倒让少女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地伏下了长睫——她知道公子明明很在意的,可是为什么要做出那么漫不经心的表情。
“况且,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她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我。”手臂忽然一轻,她知道是公子终于松开了自己。她抬头,只看见他不断轻颤的眼睑,让人忍不住想要碰一碰。
“公子······”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少年忽然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了她停在他脸上的手。
虞魅儿下意识地挣了挣,但他的手抓得她手臂生疼。略一扬眸,她看见她的公子那双黑是黑,白是白的眸子正盯着她看,满满地映着她模糊的影子。
到底,她不过是个影子。
“公子,你喝醉了。”弥散的酒味几乎就在鼻端,小虞轻轻地闭上了眼,成串的眼泪从上下眼睑的罅隙里流了出来。
这不是她的公子——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
从来,他只有在闭上眼睛时才会埋头在她怀里,孩童般放肆悲伤。
而他这样阳光般令人灼痛的目光,永远也只属于一个人。

手上的禁锢突然放下,虞魅儿后退一步轻轻地弯下腰:“公子,小虞带你去沐浴休息吧。”
好好睡一觉吧公子,睡一觉就全都好了。

皎白而朦胧的月光底下,少女一袭浅蓝色长裙,长长的黑发只在尾端系了条浅色丝带。她仰着头,肩胛骨微耸,两手牢牢地抱着沾满酒气的黑色披风,柔顺如水地样子,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的月亮。
从沐浴的房间里出来的瑾澈推开门就看见这样的场景,仿佛下一秒,那个月光下遗世独立的背影就要羽化而去。
“小虞。”他小心翼翼地唤着她,恍惚间带着点儿不敢置信,他忽然怕她也如那人般生了一双翅膀,不动声色地飞离他的世界。
听见声音的少女回过头来,犹带泪痕的脸上漾出月光般的温润笑容,然而她没有说话,仿佛把所有的情绪落在了那双清亮的眼睛里。
他向她笑一笑,伸出一只手,示意她走过来。于是她移动了步子,长长的裙摆下隐约露出一小截纤瘦白皙的脚踝,她的步子很小,慢慢走近的样子像个害羞而听话的小孩儿。
他温柔地握牢她的手,看她的眼睛里氤氲了重重的雾气。
这是他的小虞,是永远不会弃她而去的人。
在他终于把她揽进怀里的那一刻,瑾澈知道那时的他无比清醒,却又无可抑制的迷茫。
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脊背,那样的温度让他的心狠狠收在一起。
细密的吻落在少女不施粉黛的脸上,像最温存的墨落在最莹润的纸上,一笔一划,都是最缱绻的墨痕。

瑾澈望着兀自沉睡的小虞的脸,那是一张娴静而清丽的脸,一言不发已经兀自美得像一幅画,而这样的一张脸却是无论如何也暖不到自己心底。
放轻手脚翻身而起,兀自望着窗外的瑾澈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他转回身,正看见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满毫无芥蒂的清亮笑容。
这样的笑,几乎让他愣在原地。
“小虞,你想要什么?”瑾澈扬眸,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云淡风轻。
似乎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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