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现在他发现自己突然摔到了谷底,不能动弹,怎么也挣扎不起来。一想到前几天在漫游的过程中看见的愤怒目光,他那能适应一切的个性及乐观精神就烟消云散了。要一切恢复正常,没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是不行的。精神上的创伤已经很深,社会结构遭到了普遍的破坏。他所热爱的世界已被黑暗所征服,破损得支离破碎,无法修复。那是他出于职业性的看法,而且他明白,毫无理由去怀疑这一看法。
从谢林在森林里与塞里蒙分手到现在,已是第三天了。在赶往阿姆甘多的路上,起初是那样的逍遥自在,现在却很难看到他那样啦!
他曾设法冲出森林……有几次都很不容易,当时他挥动着斧头,四处探望,看是否有致命的危险和威协,虽然这完全是他自己吓唬自己,但是却很奏效……在最后一两天内他通过了曾经给人欢愉的南部郊区。
这里的一切都被烧毁啦,整个邻里地区已被烧毁,无人居住。很多建筑物仍然浓烟滚滚。
谢林知道,通往南部省份的主要公路,是从离公园几里路的地方开始的……如果开车前行的话,只需十几分钟。但是谢林却没有驾车,实际上他得凭着惊人的毅力拨开落木,爬过树林,然后爬上宏伟的奥纳斯角的顶端。这段路程仅几百码,然而却花去了他半天的时间。
到了顶部,谢林发现,这座小山丘更像一个高原……一望无际。他走啊,走啊,一直不停地走,但是还是没有来到公路上。
他走的方向对吗?
对,对的。他不时地看见街角的路标,说明他的确正在朝大南部公路走。但还有多远呢?路标并没有标明。每隔十一二个街区就又有一个路标,除此就没有别的标志了。除了继续往前走,他别无选择。
可是到达公路也仅仅是赶往阿姆甘多的第一步。实际上,即便到达那里,也仍然在萨罗城内。怎办呢?继续走?还是其它什么的?他想过搭某人的车,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哪里还有车行驶,那些没被烧毁的公共加油站几天前就没油了。按他现在的速度,徒步赶往阿姆甘多,会要多长时间?几周?几个月?不……他永远也到不了那里。在他还没靠近那地方时,早就饿死了。
即便是这样,他也得继续往前赶。没有目的地乱窜,他立马就会完蛋啦,而且,他知道这一点。日食以来,好像一周已过去了,或许时间更长。时间在他的脑子里产生了混乱,他的起居、饮食不再有规律性,而他却是个最守时的人。天空中的几个太阳升起又落下,日光或而明亮,或而暗谈,空气一会儿变暖,一会儿又转凉,时光在流逝;早餐、中餐、晚餐及睡眠的时间一点不固定。谢林不知道时间是怎样过去的,他只知道他迅速往前跑得太快,闹得几乎是筋疲力尽。
自日暮降临以来,他便没有好好地吃过饭。从黑暗的那一刻起,只吃了些零碎的食物,树上的零星水果,任何看上去没有毒的生种子、草叶片,找到什么就吃什么。尽管这些东西没有使他感到不适,但不能维持他身体的需要,营养成份几乎等于零。他的衣服破烂,像块遮盖布挂在身上。他不敢往里看,他想像得出他的皮肤一定松弛,皱巴巴地贴在突出的骨头上。他的喉咙干渴,舌头显得浮肿,双眼后面有一个可怕的被重击的痕迹,而且,内心一直有一种迟钝、麻木、空洞的感觉。
当情绪好时,他告诉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断地让自己建立如此丰实的脂肪层,定有它一定的道理,现在他正在领悟到其原因所在。
但是每天情绪好的时间屈指可数。饥饿折磨着他,他意识到,像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他身体肥胖,靠正常的饮食维持,由于强健才能够坚持如此长的时间。然而,现在却变得如此的虚弱,以致不能使自己向前。很简单,不久,这样的事情就会发生:他会蜷缩在灌
林丛后,动弹不了,直至……
他得弄点食物。要快。
他现在正穿过的地区,虽然和其它所有的地方一样荒无一人,但是比起他路过的地区来,看上去所遭受的破坏程度要低些。虽然这儿也有过大火,但不是每处都被火烧过。火焰好像有意地跳过了房屋,使它们免遭损害。谢林耐心地从一间屋到另一间屋,试图打开每一间房门。
所有房门都是锁着的。
这些人是多么的讲究啊!他想,多么整洁!一听说灾难降临,在盲目的恐惧中,就丢掉自己的家园,逃往森林、校园、城里,以及上帝才知道的地方……而且在走之前还冒险将家门锁上!好像仅仅是在混乱期间出去度个短假,然后回到他们家中继续看书,摆弄他们的小古玩,他们的柜橱里挂满了华丽的衣物,还有他们的花园,他们的房子中的内院。难道他们没有意识到一切都完啦,混乱将一直继续下去吗?
也许,谢林愁苦地想,他们压根儿就没有离开,正藏在他们锁着的那些门后,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蜷缩在地窖里,等待着一切重新恢复正常,或许正在楼上的窗户前盯着我,希望我走开呢。
他试了另一扇门,接着又试了两扇。全部都锁着,没有任何反应。
“嗨!有人在家吗?让我进来!”
寂静无声。
他凄楚地盯着面前那厚厚的木门,想像着门背后的藏物,没有坏可以食用的食物,浴室以及柔软的床的样子。而他却在外面,无法进去。他感觉到自己有点像寓言里的小男孩,有人给了他有魔力的钥匙去打开众神的花园,里面有流淌着的蜜泉,每颗灌木上都结满了树膠丸(一种糖果)!而他个子太小了,不能将手伸上去把钥匙插入锁眼里。他真想哭。
然后,他恍然大悟自己还带有一把斧头。他开始笑起来,饥饿一定使他头脑简单啦!寓言里的小男孩坚持不懈,为了求得帮助,他将自己的手套、靴子以及天饿绒帽子,赐给了路过的各种各样的动物:动物们便背重着背,然后他便爬上了顶端,将钥匙插入了锁眼。而这里的谢林却没有那么小,他盯着锁着的门,而且手里提着一把斧头!
破门而入?惟有破门而入?
这与他所认为是正确的东西背道而驰的。
谢林看着斧头,好像在他手中已变了一条毒蛇似的。破门而入……干吗,那等于是夜盗,萨罗大学心理学教授,谢林501,怎么能够仅仅为了让自己能饱食一顿,而去砸开某个安分守己的市民的家门呢?
他从容地告戒自己,瞧你想的,对自己的愚蠢想法更加嘲笑。
他挥动着斧头。
但是却不那么容易了,他那因饥饿而变得虚弱的肌肉已不听使唤。他可以举起斧子,那没问题,而且他也能够挥动它,但是挥动起来的力度之弱,令人感到悲哀。当斧口接触到厚实的木门时,一线火花从他的双臂闪烁而过。
他砸开门了吗?没有。使门破裂一点了吗?也许是的,也许只砍开了一小点。他又一次挥动起来,再一次,一次比一次用力。加劲吧,谢林,现在你只砍了一点。挥动!挥动!
起初的几下挥动,他几乎没有疼痛感。他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挥动起来,接着又挥动。门裂开啦,上面出现了一个看得见的裂缝。再挥动……再一次……也许狠狠地再来五六下,门就会破成两半儿。
食物。浴室。床。
挥动,挥动,再挥动。
眼前的门破开啦,他惊讶得几乎倒了进去。他歪歪倒倒地蹒跚了几步,将斧柄靠在门框上支撑着自己,抬头朝里望去。
六张愤怒的、瞪大眼的脸,正面对着他。“是你敲门吗,先生?”一个男人问道,其余的人都近乎疯狂地嚎叫着。
接着他们便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进去。
“你不会需要这个的,”有人说道,不费吹灰之力,将谢林握着的斧子夺下,“带着那样的东西,会伤了你自己的,你不知道吗?”
又是一阵狂笑……一阵疯狂的嚎叫。他们把他推到房间中间,然后在他周围围成一个圈。
他们总共有八九个人。有男人、有女人,还有一个半大的男孩。谢林一眼便看出,他们不是这幢房屋的主人,在他们搬进之前,这间房屋一定很整洁,维护得很好。而现在墙上满是污痕,有一半的家俱已被推翻,在地毯上有滩湿的东西……酒吗?
他知道这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是擅自居住他人房屋的人。他们看上去粗俗、衣衫褴褛,胡子啦喳,脏兮兮的。他们游荡到此,当房屋的主人逃跑以后,便霸占了这个地方。其中一个男人只穿着一件衬衣,一个女人,几乎已是个大姑娘,仅穿着一条短裤。他们发出一种强烈的令人讨厌的气味,眼里带着紧张、呆滞、心神不定的神情。近几日来,他已看见过数百上千次。即使你没有任何临床经验,你也会知道,那是精神失常者的眼神。
然而,夹杂在这些非法居住者身体上的恶臭味中,有一种味道令人感到高兴,它几乎使谢林心旷神怡,不知所以:是烹调食物的香味。有人正在隔壁房间里做饭。是在炖汤吗?反正那里正在煮什么东西。他动摇了,饥饿感使他头晕目眩,终于忍耐不住想慰籍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
他温和地说道:“我不知道房屋被人占啦,但是我希望你们能让我住上一夜,然后我将继
续赶路。”
“你是巡逻队的吗?”一个个子高大、满面胡须的男人怀疑地问道。看上去他好像是头。
谢林犹豫不定地答道:“巡逻队?不,我一点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我的名字叫谢林501,我是萨罗大学……”
“巡逻队!巡罗队!巡逻队!”他们突然唱起来,在他的周围转着圈。
“……的职员。”他结束了他的话。
好像他说出了一个具有魔法的咒语似的,他们原地不动地停了下来。当他平静的声音阻止了吓人的尖叫声时,他们变得鸦雀无声,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盯着他。
“你说你是大学里的?”头儿用一种奇怪的声调问道。
“对,心理学系。我是一位教师,业余时间也行点医……瞧,我完全无意给你们找任何麻烦,我只需要一个地方能休息几个小时。如果你们有多余的话,给我一点食物,只要一小点。我好久时间没有吃过东西,自从……‘
“大学!”一个女人叫道。她说话的方式,听起来大学好像是肮脏的、亵渎神灵的东西。谢林曾经听见过那样的口气,日食之夜,当谢林提到科家时,福利洪66就曾经操过这样的口气。这事听起来让人害怕。
“大学!大学!大学!”
他们又开始在他周围围着一个圈,唱了起来,指着他,弯起的手指做着奇怪的手势,他听不懂他们唱些什么。那粗哑的、噩梦般的唱调,全是些废话。难道,这些人是火焰派教徒的一些亚派在这里正式皈依火焰派,而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吗?不,对此他表示怀疑。他们的外表不同:衣衫褴褛,太邋遢,精神错乱的程度严重。那些教徒,像他曾经见过的那几个,总是显得精神爽朗,能克制自己的言行,几乎有惊人的控制力,除此以外,自日食以来他们便没有露面。谢林猜测,说不定,他们全部已撤到自己的某个避难所里,为他们的信仰得到了证实而窃喜呢。
这些人,他想,仅仅是些流浪着的疯子。
而且在谢林看来,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杀气。
“听着,”他说道,“如果打扰了你们的仪式的话,我向你们道歉,我完全愿意马上就离开。我设法赶到这儿,仅仅是因为我原以为房屋是空着的,因为我很饿。我绝对无意于……”
“大学!大学!”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仇恨的目光,但是,他们的目光里也有恐惧。他们从他身边往后退去,紧张、发抖,好像惧怕他会冷不防地释放出某种可怕的威力。
谢林恳求地向他们伸出双手。要是他们能够停止欢跳,停止唱歌,哪怕只一会儿,那该有多好!隔壁房间里烹饪食物的味道使他发狂。他抓住其中一个女人的手臂,想让她停下来,赐给他一块面包,一碗肉汤,或其它什么的。但是她却跳开了,发出嘘声以示抗议,好像谢林摸她,把她烧伤了似的。她在谢林的手指短暂触摸过的手臂上,使劲地、疯狂地擦着。
“求你了,”他说,“我毫无恶意。相信我,我和这儿的任何人一样毫无恶意。”
“无恶意!”头儿叫道,吐出这个字眼儿,“你?你,大学?你们比巡逻队更坏。巡逻队只给人们带来点小麻烦,而你们,你们却毁掉了整个世界。”
“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