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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文他年纪尚幼,靠的就是二娘的照顾,几件前,二娘托人问他要银两的时候,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二娘将子文送入私塾,让子文识字,以圆他从来实现不到的梦。
他远在他方,也只好相信二娘会信守承诺,只要他满足了她的要求,子文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白兰芳明白白翩然已经将所有心血,期望放在亲弟身上,也不再嘲弄,只是拧着弯月似的眉头说「但是,二十两银,你要在哪儿找出来?」二十两!想他昔日家中奴婢,一年的工钱也不过二两,又以今日的一台戏为例,他们这些旦角分得的也不过每人一两银。
「只好再向班主借了。」
「你傻了吗?班主近日逼你……不是逼得很紧吗?如果你现在再去问他借,只怕……」
白兰芳姣美的脸庞都皱成一团,欲言又止地吐出心中的忧虑。
白翩然垂头不应,即使明知眼前是个龙潭虎|穴,又怎到他不去?淡淡的愁苦在明媚的眼眸内一闪而过。
当下就丢下了白兰芳,缓缓步入了班主的房中。就如白兰芳所言,班主借款的条件也不过是一件事。
白翩然只嫣然一笑,用那彷如天上仙女所用的乐器才奏得出的动听声音回了一句。
「但凭班主安排。」
忙了大半天,只觉身心俱疲的白翩然回到房间中和衣小睡片刻,再次醒过来,太阳已落在西方。
提起茶壶喝一口水,放下,又再次提起来,白翩然明显地坐立不安起来。
去?还是不去?
不知不觉地在房中踱步起来,数着地上的石砖,眼看酉时将过,心忖,不见不散只不过是那富家公子的门面说话,心思慢慢地安定下来。
抬起头,从窗框看出窗外渐渐暗淡的景色,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慕容春申神采飞扬的俊朗脸孔。
白翩然霍地停下脚步……那种自信满满的人,只怕真的会一直等下去。
咬着朱唇,跺一跺脚,白翩然始终控制不到自己翻腾的心思,换了一件手工精致的彩衣,对着铜镜小心地梳理好鬓发之后,匆匆地出了房门。
出门时恰巧遇上回房来的白兰芳,也不及解释,只丢下一句。
「我有事,今天的晚膳不用了。」
就留下满腹疑惑的白兰芳小步跑了出去。
匆匆赶到大街,已是戌时初,天边银轮高悬,向天地泻下光芒万丈,但是今夜的月光比起大街上连绵的灯火花灯,却不禁失色。
在火树银花,熙来攘往的大街上,那道挺拔的身影果然站了在其中一座排坊之下,身后仍然跟着那长相方正的青年,街上虽是人来人往,但是,白翩然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即使在扰攘的人群之中,那人仍然散发着耀眼的光亮,如立鸡群,不可一世。
在对方迫人的风姿之下,白翩然本来匆忙的步伐不禁收敛下来,五指轻轻梳理好被夜风吹乱的发际,才以最优雅的姿态缓步向前。
「慕容公子。」
在轻柔如水的嗓音下,隐藏淡淡的紧张感,慕容春申听见了抬起头来,勾起唇角笑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
经过一个下午,他亦换了衣裳,一领紫团绣胸白袍,腰系玉腰带,足蹬六合长靴,剑眉鹰目朗如星,令人不敢直视。
「抱歉,我有点事……迟了。」白翩然垂首看地,柔和的嗓音中带着淡淡的内疚,让这样的一个人中龙凤在大街上等了整个时辰,实在不该。
慕容春申脸上笑容不减,展现出风流公子的翩翩风度,吐出甜言说。
「月下佳人,自然是姗姗来迟,我一点也不介意,白……唔……可以叫你翩然吗?翩然,你用过晚饭没有?」
事实上,未征得白翩然同意,慕容春申已将他的名字叫了出口,根本不让他有任何拒绝的机会。
对他亲昵的称呼,白翩然先是不习惯蹙起眉头,然后微微地摇头,算做回答。
「大街尽头,有一间望月楼的饭菜很有名,我们可以慢步过去,欣赏沿途上的花灯。」
慕容春申俊朗的脸孔上虽然带着询问之色,但是白翩然却感到他言语中带着的那一种叫人不可以拒绝的气势,至少他用的并不是问句。
果然,未待白翩然响应,慕容春申已将左掌平胸一引,示意请前。
白翩然暗地叹一声,这人恁地霸道后,又感盛情难却,也只得迈步向前。
当下两人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起来。
适逢今夜元宵花灯节,路上走满了平日不可以上街来的闰女少妇,满头金簪银器,笑语盈盈,衣香飘渺。
街道两旁,金树银花,挂满各种造型精美的花灯,卖花灯的人用一枝长竹竿将上百个花灯担在肩上叫卖,走起路来灯影光耀,好不迷人。
除了卖花灯的人外,路旁还放了好几档摊贩,挂着各种造型精美,奇异的花灯,灯下垂着灯谜纸条,挤满了猜灯谜的人,好不热闹。
白翩然不过多看了两眼,慕容春申立刻令身后的青年推开人群,护着他走了过去。
「喜欢哪一个?」
用竹子扎成各种形状的花灯琳琅满目,白翩然此时年方韶华,第一次有人要送花灯给他,脸上难免浮现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双媚人的丹凤眼在龙,蛇,鱼等动物造形的花灯上转盼良久,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指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兔灯说。
「那一个。」
慕容春申拿起其下的灯谜纸一看,谜面是『相思树』,谜目是『七言诗一句』
慕容春申放下纸条,蹙起剑眉,在心中沉吟起来,这时翩然听得在他身边的几个儒生,猜的也是同一个谜题,答了几次,也猜不中。
他心想,这谜可不容易呀!便伸出玉白的素手,悄悄地拉一拉慕容春申的衣袖,小声说。
「还是罢了,我不想要了。」他怕慕容春申难堪,说是自己不想要,本是一番好意,但是那慕容春申却不言语,仍然负手思索,半晌后,傲然地抬起头,朝白翩然灿放了一抹自信的笑容,指着兔灯,朗声吟道。
「一枝一叶总关情。」
那摊主赞了一声「好!」就将花灯解下来,送到慕容春申手上。
慕容春申将花灯交给白翩然后,凑近他的耳畔,轻声问。
「喜欢吗?」
「唔!」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朵上,白翩然忽觉心头一跳,连忙垂下头,装着把玩花灯的样子,以掩饰嫣红的脸颊,却不知红透的耳尖早就入了慕容春申眼内,引得他微微地勾起唇角,亮泽如星的眼睛内稍现得意之色,笑说。
「我们继续逛吧!」
白翩然目不斜视地看着石地点点头,不敢抬头看他俊朗不凡的脸孔,就怕自己的心跳又突然不受控制。
但是,一路上实在是热闹非常,踩高跷的,打太平鼓的,戏狮等应有尽有,加上慕容春申不断引他说话,不一会,白翩然就忍不住与他谈笑起来。
在热闹的气氛中,两人边走边说,一路走到大街尽头,随之登上一座灯光辉煌的酒楼。
慕容春申早命人留了雅座,两人的桌椅就置在朱栏之旁,正好观灯,那青年则识趣地坐了在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以免打扰主子的好时光。
招来头戴方帽的店小二,慕容春申点的都是一些精致的江南小点,形状可爱,一把嘴更是动听,每每将白翩然逗得笑逐颜开。
两人言谈甚欢,除了白翩然脸上偶尔有红云飞掠,也别无奇异之处。
一直到回程之时,在大杂园侧门前,慕容春申提出明日之约,白翩然才稍稍踌躇起来。
慕容春申眼里的意思他看得明白,但是……他可以沉沦下去吗?
一双凤眼如笼轻愁地在眼前人仪容俊朗,潇洒生辉得叫人自惭形愧的身上流转片刻,暗地里叹一口气后,才点点头约定好明日相见的地点,再目送慕容春申岸伟的身影离去。
直至慕容春申的背影完全消失,白翩然轻轻地垂下两弯墨色的睫扇,梨花脸上浮现淡淡的苦涩神色,他早下定决心,决不再与慕容春申相见。
慕容春申的人虽然出色,态度虽然殷勤,却未必是真心真意,即使不论出身,家世,两人的一切亦相差悬殊。
他是渴望爱的人,亦是一个容易认真的人,这些富家公子追花逐蝶的游戏,他见得太多,到时丢了心,动了情,痛的,伤的,也是他自己──没有任何人会认同一个戏子的真心。
第二天大清早起来,如常地喊过嗓子,练好做手后,到中午,班主将白翩然叫了过去,说是文诚织锦的黄老爷在城西的酒楼里设了饭局,请他过去相陪,下午就会有下人驾马车来接他。
班主说得含蓄,但是,白翩然立刻就明白,文诚织锦的黄老爷,黄文诚就是班主为他安排的第一个客人。
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是白翩然听到班主的安排时也不禁吓了一跳。
今夜?太快了。他立刻想起了和慕容春申的约会,接着又在心中狠狠地斥责自己,怎可以还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能察觉到他的神色有异,班主一直都在安慰他要做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戏班里多少人都在做,在青春之时多赚取银两,日后就有好日子可以过了。
听了班主说的话,白翩然只是惯性地勾起丹唇,用美丽如花的笑容掩饰心思。别的旦角到了他这一个年纪,早就在戏台之下,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打赏,买华衣饰物,其实他亦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直看不开,过不到心里的关口。
回到房间,坐在妆台之前梳理青丝,看着铜镜中姣美的仪容。
其实二娘要的二十两可能正是一个机缘,令他放开心胸,藉少年的秀美风姿多取金银,反正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做,不是吗?
当白翩然对铜镜里的影像露出一抹媚笑时,正巧同房的白兰芳推门进来,那抹妩媚的笑容入了他眼内,却令白兰芳感到一阵心疼。夺过白翩然手中的木梳,白兰芳咬着红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他及腰的青丝,他不开口,白翩然也不作声,拿起妆台上的攻瑰香露细心地抹在项上,沉默的空气维持片刻后,白兰芳终于忍不住问。
「翩然,你真是要去吗?」
白翩然看着置水粉的紫檀盒犹疑了一会儿,才拿起紫檀盒,边打开盒盖,边笑着反问。
「为什么不去?这时候做戏子的谁不卖身?」一直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别人十三、四岁已卖了身,他拖延到现在已经算迟了。
「但是……但是……」眼看白翩然如此坦荡,白兰芳不禁愕然,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
「……那黄文诚是一只猪!」
听到白兰芳对黄文诚的评语,白翩然不语,一双手忙着画花钿,点妆靥,刻意地将本已姣美的容颜妆点得更加艳丽诱人。
白兰芳见他将自己的劝说置之不理,气得在一旁连连跺脚,嗔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后悔了。」
白翩然的手倏然一顿,差点就将描画柳眉的青黛画歪了,一惊之下连忙收敛心神,继续妆点。
适时门外传来叩门声,原来是黄老爷的下人已经来了,正在门外等待,白翩然忙将容貌修饰好,换了彩衣。
临行前看了镜中人最后一眼,镜中人柳眉凤眼梨花脸,朱唇上噙了一抹媚笑,正是惹人钟爱的狐媚之姿,才觉他为自己上妆的决定确是丝毫不差。
黄老爷想必也会喜欢吧?那些狎玩相公的富商老爷最爱的就是男子妆容,不男不女的模样,以前看见师兄们对镜妆容时只觉反感,想不到,今日……
叹息一声,白翩然转身离去。在淡淡的惆怅之中踏上马车,踏上他一早注定的命运。只是在坐车厢内,无所事事地看着车外移动的风景时,他不禁想起了一个人,一张脸孔──一个不是太熟悉的人,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孔。
白翩然知道那是一个他绝对不应该去想的人。用力地摇晃螓首,意欲将那人的脸孔赶出脑海外,但是他本来死寂的心就被泛起涟漪久久不能够平伏下来。
「白公子,已经到了,请下车。」
在马夫的提醒下,白翩然卷起竹帘,慢慢地踏下马车。
或者是他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感到羞耻的关系,在踏进眼前酒楼的时候总觉众人留驻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如针刺,心跳声砰砰作声,彷佛要从口中跳出来。
可能他们都知道一会儿会发生的事,可能他们正在心中对他不屑。这一种想法压在白翩然心头上,沉重得令他没有抬起头,看四周一眼的勇气。
在一个长得黑实的小伙子带领下,穿越酒楼的长廊,来到筑在庭园中用来招待商旅的包厢前。
看着眼前的橡木门框,白翩然缓缓地伸出手推门,当指尖碰到门板时,就如被针刺般倏然向后缩起来。
眼前的一道门虽无千斤之重,却分隔了地狱和人间,白翩然沉默地看着门上的雕饰,时间久得连刚才为他引路,直至站在他身旁的小伙子都露出奇异的目光,忍不住问。
「公子,你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