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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奇怪的是,小贱跟着候鸟一起来了。
它扑楞楞飞进院子,引来一阵尖叫。
这家伙长大了,所以它往我身上扑的时候,我下意识抄起板凳把它打回去。
很惨得掉了一地毛。
猎鹰腿上有一个小红竹筒。里面的纸条字迹很旧,似乎随着小贱经历了不少风霜。
小贱。你大概也是这世上少数还记挂我的人之一吧。
它蹲在我腿上,羽毛蓬松而温暖。
“思君千里。不知君在何处。”俊秀有力的字迹,在无数月明星稀,孤灯独明的夜晚,看它们潇潇洒洒出自那人笔下。
这是何苦。既然伤我,有为何给我这些迷惑人的糖果。
小贱似乎感觉出什么,侧头看我。
把它放下,拿起竹笔。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忽然,门被人撞开。
我大惊。抓起小贱往床下一塞。
居然是宋玉!满身酒气,晕得找不到东西南北。
我赶紧推着他往外走,“去去去,进错门了你!”
“没进错!”他打着酒咯,“小兰,来亲亲。”
妈的,亲你个头!
谁知,他力气大的惊人,抱着我就不放开。
两人一个踉跄,摔到床上。
真糟糕……
我掐着他的脖子试图把他从我身上挪开,不过似乎于事无补。
他低头就要亲,还边“兰儿兰儿”喊个不停。
突然,一把椅子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他脑袋上——真晕了。
小贱站在房梁上,一只爪子还没缩回去。
我对它做了个“你真强”的手势,把宋玉那大白痴踢到地上。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门口又出现一个人。
哎呀。凶案现场被人抓到,什么世道。
我看他,愣了。
他看我,也愣了。
没蒙面纱,也没贴鼻屎。
“月儿?”又惊又喜。
我干笑。“怎么是你。白玉楼。”
“我和朋友正想来拜会萧戴公子,没想到竟然是你……你,是男人?怎么会流落在此?”
苦笑,“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不好薄白玉楼面子,又把他朋友——宋玉,打晕了,只好勉强陪他去应付朋友。
几人也只是喝喝小酒,随意聊聊。
“这段时间咱们天涯海阁少阁主一直在找一个人,已经闹得尽人皆知了。”
白玉楼笑,“我怎么不知道?”
另一人说,“你向来不关心这些事,自然不知。”
“听说为了那个人,已经和凌姑娘闹翻了。”
我低垂眼帘。哎,实非所愿。
“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
众人饶有兴味等待下文。
“据说是当年凤凰山庄座上宾,戴月行。那个捡尽寒枝不肯栖的戴月行!”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还真是捡尽寒枝啊!”
“少阁主这枝,可不寒!金枝玉叶呀!”
白玉楼稍稍蹙眉,探寻似侧目看我。
我很纯良地瞅他,一幅童叟无欺表情。
终于几首诗打发那几人兴尽而归,我拖着长长衣摆,走在狭窄竹廊里,白玉楼不急不缓跟在右手侧。
“月,不,萧公子,你可有长期打算?”
我放慢脚步,侧头看他。
“烟花风流之地,还是不要久留。”他说得诚恳。
“本是无根浮萍,在哪里不都一样随波逐流?”
不行,一跟他说话就文邹邹的,不过说白话不会破坏意境吗?等等,哪来的意境……我果然出现性别认识障碍了……
看我走神,还以为我黯然神伤。
“我知道有些唐突,”他有些犹豫着开口,“虽不知你什么原因流落于此,不过定非出于本愿。你若愿意,我帮你赎身……”
“不。是我自己愿意呆在这里。”我打断他,目光沉静。
他一滞,随即露出“这样啊”的表情。
“也许,这样的地方,反而简单。”
我点头,人生得一知己还真是不易。
“你以后常来呀。”我笑道,颇有招徕客人的嫌疑。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个我见也未见,闻也未闻的冤家出现,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魏重紫。玉虚宫十大高手排名第八。
流连烟花之地,颇显颓废的人。这是我见他的第一感觉。他在多人簇拥下,姿态妖媚入了门。我只是一瞥,没有更多留意。
从走廊经过,门里传来男子凄厉的哭喊。真是,颇为凄惨。
我被骇到,轻轻倒提一口气。
然后那扇门爆开,一个男孩尸体躺在废墟里。
满身凌虐的痕迹。
我看到他,兰指轻叩,卧在矮桌边。
下一秒,他已在眼前。
脸上的线条颇显生硬。
妖媚的声音从口中吐出,“居然在这里找到你了,殷无邪。”
我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落到我手里了吧?早就说过,你是我的。”
身上五道大|穴被点,我软软倒下。
一抹白色人影出现在走廊上。
“住手。”温未凉此时声音更加低沉。
“未凉。不要任性。”魏重紫虽嘴上温柔,但是眼里已透出凶残。
“你要毫无姿色的他做什么?难道我给你的人还不喜欢?”皱眉,满眼忧虑。
魏重紫笑,“无姿色?你知道他是谁么?世间绝艳无双的殷无邪。”
温未凉不可置信看着我,我说不出话,只能无力回望他。
他救不了我。
被粗鲁拖着扔进八人抬的大辇。黑色布帘拉下的一瞬间,白衣白马闯入眼帘……
不要吧。错过得这么准。
秦穆轩,真是没有人比你更能挑时间出现了。
辇被抬起。
魏重紫的笑声,尖利刺耳。像小小的虫子,在你够不到的地方爬。
我盯着她,非常用力。
“你有话说?”
点头。
解开哑|穴。
“要把我送到玉虚宫?”
“你这么想念玉虚宫的那老头子?”魏重紫用很夸张的语气说,“我觉得,至少我比他又魅力。”
“呵。那未必。”
他微微眯起眼,如一只恶狐。“我当然是自己先玩够了,再把你交给老头。”
我厌恶偏过头。心里却完全失了方寸。
看来,这次真要被虐死了……
无邪赋·第二十三章:梦魇(一)
为什么妖怪总吃不成唐僧肉?因为妖怪爱干净,总要把唐僧泡干净才吃;因为妖怪讲排场,总要先大宴宾客;因为妖怪是美食家,总要先研究究竟是蒸、煮、烹、煎、炸还是红烧、油焖、清蒸。
我被绑在椅子上。天马行空开小差。
因为实在受不了魏重紫。
魏重紫看似女人,衣着打扮举止,可惜他是男人。
他在我面前上女人。一个不够,还要三P。
我真想建议他,要不要再来人兽。
他叫得声音比那两女人还大。不过太假太做作。
我注视着他们,继续开小差。
要是天上掉下来一大坨屎把他们砸死,多好啊……
所谓遇上天屎的死法。
“你看着我!”
“我在看……”
他们真的很闲,做这样的事消磨时光。我一直很配合他,说看就看。仔细得看。
只要床上的不是我。
几日后,他举行宴会,宴请自己心腹。美其名曰:开荤宴。
容貌已经恢复了。果然,长这样的脸注定当粮食的。这次还是荤菜。
我被关在一个四层高塔。上下都有人把手。
楼后是一个深潭。是活水。
还真与水有缘。
逃。就跳下去。
想不透。我为什么在这里。太像一场梦。是梦就让我醒吧。
岁月轮回幻灭。两个时空交错重叠。放逐了岁月。
前世为何世?前生为何生?谁才是梦,谁才是真。
生死。在我这。竟是一扇开至中间的门。两面亦看得到,亦看不到。
不逃。苟延残喘,求欢于人身下。
靠。开什么玩笑。光想都够我恶心了。
死就死,谁怕谁。
反正对这魏重紫那个变态早晚也要恶心死。
《林冲雪夜上梁山》中写“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当年读到这句时,豁然明了“月黑风高杀人夜”的出处。
今夜,同样月黑风高。
我从下午开始作怨妇状,往水里砸东西。开始是一块砚台,然后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画屏银床。
啊啊。当然那些东西没搬动。
熄了灯。窗下深潭在黑暗中显得尤其可怖,一条蛰伏的水怪正张大嘴巴。
狗急跳墙。人急跳窗。
无数仁人志士早都试过这一招了。大都立地成了杨过。你看,一跳跳出个大侠啊……
再怎么,也比在这个肮脏的地方被人凌辱的好……
手攀着窗台,秉住呼吸。手在发颤,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不要啊……
黑暗的河水瞬间吞没了身体,不受控制的下沉。
咸腥的味道渗入唇角。
还在下沉。我没有挣扎,任一股逆流缠住。
那是不是水鬼,唱着动听的歌,妖娆趴在你胸口,带你回一个永远只有歌声的世界。
醒来时,身处一片荒凉中。河边尖利的石片刺得身体很痛。
乱石,卷草,冷风。
我认命闭上眼睛。
“差点忘记了呢。武功尽失,你也仍是殷无邪。”邪媚的声音带着种种恶意。
“看你这副样子,”他顿一顿,“真适合让人蹂躏……”
怎么会这样……
天亡我……
“大姐。我失足掉下去的。”
“失足?你脚抬得够高呀,从窗户里掉出去。”他笑起来,俯下身捏我的下巴。
我笑,把嘴里一口腥水喷在他脸上。
他眼里尽是不可置信。反手甩了我一巴掌。
身体不由自主飞出,狠狠摔在地上。
“殷无邪,我看在我们同门,给足了你面子。既然你今天给脸不要脸,休怪我心狠手辣。”
他语气里带着压抑的兴奋。
我忍痛撑起身子,人真是,不能有骨气。
一把蝴蝶锁,穿骨而过。狠狠锁在蝴蝶骨上。
疼痛铺天盖地袭来,连惨叫都卡在喉咙里未能发出,只剩下痛苦拼命的喘息。
身体忍不住因痛苦而猛烈颤抖。
“这东西可是世间仅此一件,与你真是绝配。”
实现逐渐模糊,剧烈的疼痛瞬间抽走了意识。
无邪赋·第二十四章:梦魇(二)
醒来时,躺在床上。
房间很大,长明灯暗暗照出屋子的轮廓。
这次真惨了。我这么乐观的人也再也编不出一句安慰自己的话。
身上只穿这一件白色禅衣。一把精巧至极的锁没入胸口,穿透蝴蝶骨。剧烈的疼痛仍然啃噬着身体,一个小小的移动就会让人抽气。
我从头上拔下发簪,刺入几个|穴位。刺针入|穴,止痛。非常极端的办法。
身体逐渐麻木,一切感觉的触角渐渐从皮肤末段缩回。
扎得这么用力大概可以撑一段时间。
终于忍不住抱怨。
秦穆轩,你死啦……还不来救我……
又想到小贱,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记得我,我总是虐待它,它还对我这么衷心。真是对不起它呀。
凌衣尘,死女人,都是因你而起。你也没想到吧,你这招这么毒。
苏华夜。我看你根本装疯,乱仑喜欢自己儿子。不过你比凌一尘配他,你看你,小鸟依人,温柔可爱,又驻颜有数,以后可以撮合一下你跟你儿子。
等等。我又不是说遗言。
我才不会这么容易死。绝对不能死。
举起发簪对着第四胸椎棘突下旁开3寸处,肩胛骨内缘狠狠下手。
膏肓|穴。
又毫不犹豫刺入第二腰椎棘突下旁开1。5寸处。
肾俞|穴。
浑身寒毛直立。妈呀。八成这辈子都不举了。
门被推开。侍女站成一排。
“请公子入殿。”齐刷刷的声音一字一句,僵硬如机器。
好不容易站稳,赤足走出。
世界狂乱欲碎。我不过是一只随波逐流的蝴蝶。
是蝴蝶,飞不过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