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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快点!”宁盛大声催促。可不管他怎么催,商队的速度就是快不起来半上午光景,山道拐角处响起密集的马蹄声,两百多骑迎面冲过来,为首一人长相凶恶,腰间别了一柄斧头。
“马贼!”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伙计们都停下脚步,畏缩靠在驮马上。
孟康催马上前,喊道:“宁掌柜,怎么这么慢,当家的让我来催,商队速速赶到归化城外。”
“哎!”宁盛答应一声,回头骂道:“怕什么,都走快点!”
马贼分列道两边,护送商队而过,眼见这些马贼都是自家人,伙计们这才安心,驱赶驮马快步往北。
即使在归化城最繁荣的时,这么庞大的商队也很少见。
沿途放牧的土默特人跟在商队之后,等到了归化城外,看热闹的已有数百人。萧之言和孟康率本部骑兵将商队与牧民分割开,以免引起纠纷。
商队行走草原自有规矩,伙计自找了一块高地卸下货物,放驮马进食喂水,不管外面喧闹。
托克搏得知消息后,率五百土默特骑兵前来接替了汉部兵马,来日将由他来护送商队北上。
第75章流贼(上)
长生天眷顾了草原人,却抛弃了汉人。
与漠南草原群山相隔,山西、大同等地今年的旱灾尤胜往年。
崇祯四年,曹文昭从陕西追击至山西,终于在阳高县击杀了流民军头目王嘉胤,但民变之火已然燎原。王嘉胤麾下的强兵猛将高迎祥、老回回、张献忠等部流动各处,烧杀抢掠,收集饥民。
宣大总督张宗衡驻守在太原府内,眉头弯曲的像垂死的蚯蚓。自从他上任以来,陕西的民变军就一直盘桓在山西的南部,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心。洪承畴在陕西的剿匪十分得力,但是这对山西可不是一个好消息,现在绝大部分流贼都已经涌入了山西,可怜山西无悍兵强将,只能死守坚城。他已向朝廷发出求援急报,听说朝廷将再抽调关宁铁骑艾能奇等部入山西平贼。
一支骑兵由杀胡口往南行走两天穿越太原府,进入无人管的混乱地带,耿光带了七八个熟悉山西道路的向导在内引路。
若不是翟哲亲眼所见,他绝对想不到朗朗乾坤下,《大明律》的控制之内,竟然有如此恐怖之地,沿途所见让他仿佛置身鬼蜮。七月的天气炎热,他只感到寒冷,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寒冷。
进入的第一座村落,还在村口就闻到恶臭扑鼻,村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烈日下皆成腐肉,耿光陪同翟哲入村,尸首多数是老人和儿童。
四野沉寂,这是一片没有生机的土地,路边随处可见瘦骨嶙峋的尸体。
八十多骑一直往南,他们在寻找合作同伴。
“这里有大队人马刚刚离去!”精通追踪的斥候探寻到路上的踪迹。
“过去看看!”
耿光走在最前,腰刀持在左手,往村寨里内而去。
这座山寨依山而建,四周扎有简单的栅栏墙,众人依次从大门而入。
“啊!”耿光进了寨门口,指向正对的晒谷场。
两百多颗人头排列整齐在当中,鲜血尚未凝固,晒谷场的左边是堆积的尸体。
翟哲轻轻闭上双眼,即使在塞外他也没见过如此惨状。
“有字!”耿光小声提醒。
翟哲睁目走过去,排列首级的右侧用鲜血写了三排字。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报予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翟哲小声默念,其中的戾气扑面而来。
山西乱了。流民掠过的土地,和遭遇了蝗灾差不了多少,女人均被掳掠而走,青壮男子脚步迅速的还能够逃入县城,大多要么被杀死要么被挟裹。
饥饿让很多人都疯狂了,但是人一旦疯狂后就再难恢复到过去,有些人刚开始只是为了活下去才去烧杀抢掠,但很快有人把这些当成习惯。那双曾经紧握锄头的手现在拿起了刀,砍在过去和他一样的人的身上。妻女被饿死,他们就抢来别人的妻女。替天行道,那只是个幻想,能够管束住自己的属下的也就那么寥寥数人,更多的人都在疯狂中迷失了本性,有些人带头吃起了人肉,把女人和孩子当成了行军的军粮。
二十年来,翟哲锦衣玉食,就算在草原经历了残酷,也比不上眼前的景象对他的冲击。
这是怎么了?三句猩红的诗句深嵌入脑海,他第一次对自己所做产生了怀疑。
“流贼走的没多久!”斥候检查完血迹,小声禀告。
骑兵在村内四处搜寻,片刻之后有人大叫:“这里还有活人!”
翟哲走过去,见士卒正在一个井口喊叫。
抬头往下,翟哲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趴在水井旁的石壁行。两人目光相接,少年的眼神中并没有预想中的恐惧,让他产生了一中似从相识的感觉。
“将他拉上来!”
亲兵脱下将衣服缠绕成粗绳抛下,少年双手握紧被拉出井面。
被围在一群凶神恶煞当中,少年垂下头死盯自己的脚尖。
翟哲拿了两件衣服将少年的脑袋罩的严严实实,牵着他的小手在前,率众人离开了村寨。
离村落老远,翟哲才将罩在少年头上的衣服取下,将他放在自己身前的马背上,继续往南。
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斥候仔细搜索路上的踪迹。八十多骑均是草原良马,穿插在山西南部的山林中。
“就在这座山上了!”斥候指向通往山顶的道路,他们终于追踪到这伙流贼的老巢翟哲纵马上前,密林中突然窜出二三十个喽啰拦住道路,大喝:“来的是哪个当家的人马?”
“你们是那个当家?”
小喽啰们相互对视了几眼,说:“这里是八大王的寨子,你不知道吗?”
“八大王,张献忠!”耿光在身后小声提醒。
“你们知道高迎祥的驻扎在哪吗?”
“你们是谁?”小喽啰眼看形势不对,大声喝骂。
“我们是高迎祥的朋友,特地来投奔他的!”
小喽啰用羡慕的眼神瞄向翟哲身后的健壮的草原马,说:“盟主刚刚攻破了蒲县,你要找他再往南就是了!”
“盟主?高迎祥成了流贼的盟主了!”翟哲又多了几成把握,翻身跨上大黑马,在向导的指引下往蒲县方向而去。
八十多骑兵一路往南,遇见的流民军逐渐增多,但并没有人拦住他们盘问,这里现在无人管辖,他们这一群人的打扮也确实和流贼精锐骑兵相差不大。
离蒲县三十里外,行走在官道上骑兵才被人挡住,高迎祥不愧为流民军的盟主,统御部下不是一般的流寇可比。
大黑马打了个旋降下速度,翟哲大喊:“我们是高盟主河曲旧人,特来拜见!”
“叫什么名字?”高迎祥的部下嚣张惯了,只是见到眼前几十匹骏马骑士才稍有收敛。
“草原卖马人!”
“草原卖马人?”小喽啰重复了一句。
“你速去通报,高盟主会亲自来迎接我的!”翟哲理直气壮。对有些看门狗,你越给他好脸色,事情越难办。
“你们等着,我就去通报!”喽啰头目一路小跑离去。
季弘安排骑兵下马警戒休憩,翟哲将大黑马的缰绳交到少年手中,问:“你叫什么名字?”
“逢勤!”
“害怕吗?”
逢勤摇摇头,不再说话,目光锁定在大黑马的鼻子上。
“不害怕就好!”翟哲轻抚他的脏兮兮的小脑袋。他不让逢勤看见村寨中的惨景,就是不想在他心中留下阴影。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翟哲等得都有些焦躁了,听见官道南边铁蹄隆隆,一列大队骑兵赶过来,为首一人满脸络腮胡子,身穿无袖马褂,双臂肌肉虬张,战马右侧挂了一张大弓。
翟哲眯眼远眺,高迎祥果然亲自来了,想到去年他在河曲对战马的渴求,就知道他一定不会错过自己。
第76章流贼(下)
大明多年来只有辽东有战事,又邻近草原,并不缺战马。两口贩运贩运到大明的草原马十之八九作为耕作牲力。但近年来,随着山陕民变四起,无论是官兵还是流贼开始有了对战马的需求。尤其是流贼多在各地流动作战,精锐核心无马难以摆脱官军的追踪。
山西南部民变混乱,堵住了宣大镇南下中原的商路,杀胡口的商队只能往东先进入京城,再折转通过运河将货物贩运到山东、江南。西口商队进京可比不上东口便捷,还牵涉到与八大家的竞争,这些都是商盟面临的难题。
有了俄木布汗助力,再过一个多月,发往漠北的商队就能返回,换回的货物最主要就是毛皮和战马。无论在京城还是江南,上好的毛皮都是达官贵人的最爱,并不愁销路,无非是获取利润的大小,但战马完全不同。以商盟目前的实力,柳全还无法找到迅捷的渠道处置大量马匹。
翟哲亲自南下,正是要为这些货物谋求销路。
流贼骑兵在百步开外驻步,高迎祥翻身下大踏步马走到近前,拱手道:“翟兄弟,别来无恙!”
“河曲一别,已有一年。”
高迎祥挥动蒲扇般大小的手掌,说:“此处说话不便,请翟兄弟往蒲县一聚!”
“请!”
翟哲从逢勤手中接过缰绳,扭头朝季弘示意,命他带上逢勤,自己翻身上马。
大黑马仰脖打了个响鼻,迈动铁蹄。
“好马!”高迎祥人忍不住赞叹,他在边境贩马十几年,也从未见过这等好马。
“当然,我手中还有好马无数!”翟哲语带双关。
蒲县才被流民攻破不久,城外连绵难民营,足有四五万人之众,路上行人见到高迎祥的骑兵营,都远远的避开。
县城城门大开,巨木撞击的痕迹犹在,众人进了城,街道上随处可见暗褐色的血斑,昭示这里才经历的屠杀。
高迎祥吩咐随从:“让望月楼的厨子好生准备,今日要迎接贵客!”随后扭头对翟哲说:“小地方,简陋的很,还请翟兄弟海涵!”
“再简陋的地方也比塞外强!”
高迎祥哈哈一笑,说:“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句话用在此处倒也应景。
城内比城外要整齐干净的多,街道上行人稀少,沿途遇见的都是腰佩刀箭的士卒,这里应该才是高营的主力。望月楼地处蒲县县城正中,一行人曲折走过几条街道,翟哲跟随高迎祥上了酒楼。
酒楼内装饰古朴,雕花木的楼梯栏杆精致,墙上还挂有一些笔墨字画,看上去曾经的主人没少花心思,就算高迎祥不懂欣赏,也知道这个地方很不错。
城内没有百姓,酒楼里也没有客人,高迎祥挑了一个临窗的雅间招呼众人入座,翟哲命季弘在外统辖骑兵,带上耿光入席。
功夫不大,门外的随从成排上菜。
翟哲一路所见,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尤其是见到了肉菜,端起酒杯说:“高盟主,如此隆重兄弟我不敢当,我的来意想必你也能猜到!”
“我这个劳什子盟主不值一提,翟兄弟不用与我客气。你所有即是我所需!”高迎祥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同挑明。
翟哲指向耿光,说:“我的这位兄弟行事精细,也是陕西人,和高兄算是同乡,日后可多亲近。”
高迎祥夹了一块肥肉放进嘴中,嚼了几下咽下,自言自语说:“草原马,上万匹我也能吃下!”刚破了一座县城,他收获不小,钱留在手中并无多大用处,只有扩充实力,才能有更多的机会。
不管是不是高迎祥在夸海口,流贼军是战马最大的去处已是无疑,先做下盟主的生意,其他人也会有需求。翟哲低调奉承道:“如此最好,晋南不太平,货物来了后,还请高兄照顾一二。”
“你放心,我高迎祥的东西还没人敢动。”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众人闲聊塞内塞外局势,喝道放肆处,几个头目大骂朝廷,放任边军饥民饿死也不救济。
翟哲静听,并不随意插话,动筷子也只夹些蔬菜进食,让众人大为不解。
翟哲笑着解释:“在塞外呆了久了,每日都是肉,都吃腻歪了。”几人才恍然大悟。
又在蒲县呆了一天,高迎祥特地邀请翟哲巡视了流民军大营,才派人护送他出了晋南。
交易的细则翟哲无心顾问,有商盟掌管账目,又给耿光牵了线,剩下的事就是水到渠成了。哪里有钱挣,哪里就有商人,晋南如此混沌的局面,连大明的官兵也不敢进入,他在蒲县也见到商队的踪迹。只要愿意,流贼抢掠钱财随时可换成需要的物资。
耿光等十几人留下与高营商讨马市交易细则,翟哲率五十多骑日夜兼程,往北回归杀胡口。一路上,随行的逢勤就像哑巴似的,行程中不发一言,当日他虽然躲在井中,也听见了外面的惨叫,脑袋被蒙在黑暗中,也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杀胡口内没有多少生意,但很热闹。六月份出塞的庞大商队将这里点燃,随后的一月冒险出塞往归化的人越来越多,有商队也有难民。
难民一去如泥沉大海,商队则被抢掠一空返回,所幸并没有多少人丢掉性命。
萧之言和孟康死守通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