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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哎”了一声,“什么事?”
她迟疑了下,摇头。
我有些烦闷,拿到绿茶后匆匆离开。
外面正闹得沸沸腾腾,吃饱喝足之后他们又吵着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和他们总有一层隔膜,虽然看他们玩得开心,却没什么意向加入,笑着和西顾看参加的年轻男女借着游戏,或暗示或眉目传情。
一晚上有趣的活动不少,除了真心话大冒险,后面又闹起了杀人游戏,K歌谜语……最后以诗词接龙做结尾。
我和西顾一路略过,只打算在旁边当看客。小刘回头瞅了瞅我们,“喂喂,知道你们俩感情好,可一晚上都腻在一起就没了集体活动的乐趣吧,这都是最后一个游戏了,西顾上!向你女朋友证明下你的学识广博嘛。”
话都这么说了,我和西顾当然点头加入。
接龙的规矩是任选一首诗,接下来的诗句里必须含有上一首诗的最后一个字。若是对不上诗句,则必须要诚实回答上一个人所提出的任意问题,并淘汰出局。
“从我开始,”领队小刘道,“回首长安道,方欢宴柏梁。”
泰朗接道,“长啸梁父吟,何日见阳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第一圈几乎都没有人落马,随着后面难度越高,我前面两个女孩被淘汰后,我无奈地看着楚翘爽快的一屁股坐在我身边。
今晚她将平时高束的马尾放下,没有像我这样裹成一个大粽子,身上只套了件强调女性曲线的淑女针织裙,缓步走出来时,趁着摇曳的火光,平日总是假小子装扮的她这般纯女性的娇柔令人惊艳。
西顾大概也是头一次见到她这副充满女人味的打扮,偏头看了她几秒,我微笑着抬起脚狠狠一踩——
落空。
他得意的朝我勾勾手,“我早有准备。”
“……”
你看,我的忍耐力够惊人了吧。但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挑衅,就是再怎么惊人的忍耐力都会爆发。
夜风有些大,楚翘披散着长发,接龙进行到一半时,她抬起手将飘飞的头发撩到耳根后,衣袖随着动作,露出半截墨绿色的扣式腕带……
我一怔。
那时西顾将与楚翘有关的东西都整理扔掉后,是我跟着他一道逛商场一样样亲自挑选,一样样给他买好补齐的,腕带外围熟悉的金边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看错……这是我亲手为他挑的。
我的脑袋纷乱成一团,但还是竭力冷静下来,克制住情绪。毕竟不分青红皂白就贸然下定论不是我的风格。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接龙还在继续。
我垂下眼,耳边听见楚翘自信地缓缓接下一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我愣住,听到她这句明显嘲嗤意有所指的话,周遭的人表情也有一些不自在。
“郝萌姐,到你了哦。”
西顾霍然站起,直接拉着我离席,临走前他凌厉地盯着她好半晌,“楚翘,你这次太过分了。”
楚翘也跟着站起身,微笑着解开手上的腕带递给我。
“那真是抱歉了郝萌姐,这个,就作为赔礼可以吗?”
第五十九章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愤怒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西顾将我护在怀里,挥手将她手上的腕带打落在地,头一次冷冷地道,“楚翘,不要一再触犯我的底线,我的耐性向来不好,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绝对不可能,就算没有她也绝对不可能。你闹得越大,也只是让我越肯定这一点。”
楚翘沉默了几秒,突然淡淡地开口,与她适才挑衅的高调言行不同,她脸上没有一丝胜利愉悦的表情,只是平静地道,“西顾,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我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嗯……很晚了,我先回去睡了。”泰朗先开口,而后晓晓也点头跟上,其余人会意,纷纷识趣的回避。一个女孩好奇的回头多看几眼,随即被同伴快步拉走了。
我有些尴尬,更多的是难堪,心中不是不怨西顾将自己卷入这难堪的境地,却也很清楚这件事其实并不能都怪他,从小他们一起长大,西顾虽然脾性不好,却是个很重视情谊的人,虽然不待见楚翘,但她对西顾也确实很亲厚。
正如钟意之于我,虽然西顾也不待见他,但这些年来的情谊,让我就算是发现了钟意的心意,可我也做不到和钟意彻底断交,老死不相往来。
将心比心,五十步和百步的距离,既然是连我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我也无法去苛求西顾。更何况她还是西顾的继妹,要想彻底断绝联系也是不现实的事。
但理解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虽然我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理智客观的去看待问题,但感情上,被一个小姑娘当众踩着我的痛脚不断挑衅,先不说西顾不会容她,就算他能容,我也不会让这个小姑娘骑到我头上。
“你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推开西顾的手,径直走到楚翘跟前,下颚微收,保持一贯的从容微笑,徐徐道,“那么你也该知道,今天你这么一闹,也只是吃力不讨好。”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讨好?”她撩起头发偏头看我,目光毫不掩饰的锐利,反正也撕破了脸,她也没跟我客气。
我反而更放心,她这样锋芒毕露的姿态是我最熟悉的,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面,便觉得她是女版的任西顾,后来为了迎合西顾的喜好,她故作的活泼爽朗,倒失了第一次见她时的光芒。眼尾一扫,警告地朝正要开口的任西顾瞪去,女人说话男人插什么嘴。都是你小子招来的烂桃花。
“我不想拐弯抹角,有一些话我还是希望能摊开说。西顾平时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这个妹妹,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也当你是我的妹妹,”我宽容温厚地道,虽然严重的心口不一,但姿态我摆得是一等一的诚恳。泼妇骂街永远是次等的解决方式,我直接用我的态度告诉她,在我心目中,她从来就不是威胁,只是我和西顾的‘妹妹’罢了,“我不想伤了彼此的和气,日后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今天就当着我和西顾的面说,没道理为了一个你也想放弃的男人赌气失态,也驳了自己的脸面。”虽没有夹枪带棒,我也绵里藏针,脸上坦然的笑容一点也没落下去。
我的姿态越是亲厚越是不在意,她的脸色便越是难看,“你怎么知道我想放弃,是你绑不住人,我为什么要放弃。”
“你向来是个聪明谨慎的姑娘,”我直接点出来,“今天你这件事可做得一点也不聪明。”我没有被怒气冲乱了阵脚,第一时间冷静下来后,自然会发现疑点。
当年楚翘能为了西顾的喜好隐忍住脾性,做了他那么多年的好兄弟,今晚却突然打乱了一切,甚至还当面挑衅他的女友……若不是因为确定自己没有机会,她不会突兀地做出这番斩断后路的行为,依照西顾的性格,她今天的行为,已经彻底扼杀了他们成为恋人的最后机会。
只是我不明白,好不容易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终于能成功接近他,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被我拆穿,她瞬间变了脸色,但很快她就恢复如常,索性不和我兜圈,忽然上前一步,用平日那般亲热的口吻贴着我耳边道,“郝萌姐,如果我告诉你,今天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西顾,是为了你呢?”
我直接露出国际标准的八颗牙礼貌笑容,“你能这么想真好,西顾的脾气坏得一塌糊涂,是我家西顾配不上你。”无视掉某人的眼刀,我甚至还带着点调侃的玩笑道,用连公司后辈都享受不到的亲厚面对她,端住气势一路压得她死死的。
老虎不发威还当我是病猫,别看不起大婶,一棒子打死她所有出路,堵得她内伤。
小姑娘咬了咬唇,她瞥了西顾一眼,“你对西顾倒还真是放心,”话至一半顿了顿,笑眯眯地继续道,“对了,西顾他有没有告诉你,有一天晚上他一夜未归是为什么?”
我的心跳瞬间停了半拍,为什么她会知道那夜西顾没有回来?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地温和道,“我当然选择相信你哥,那天晚上是你帮忙照顾他的吗?那真是多谢了。你哥那臭脾气,麻烦你了。以后若他再失态,你也不用客气,让他自生自灭去。越理会他越得瑟。”
我一口一个‘你哥’咬准了他们目前的兄妹关系,西顾和我腻了那么多年,知道我此刻已经快暴走了,他急急拉过我想解释,我指下暗暗使力甩开,再狠狠踩了他一脚让他闭嘴。
我是个护短的性子,对我而言西顾是自家人,要打要骂等我们私底下关上门解决,明面上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楚翘虽然年轻,我看着她却也忍不住感慨后生可畏,她还是用着往日那般亲昵的口吻,“说实话,郝萌姐,虽然我欣赏你,但一直都不喜欢你……”
真是委屈了您呐。
“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她挨过来,缓缓凑近我,“你很完美主义。但你不觉得你太一厢情愿了点?你是不是觉得你为了西顾默默牺牲无私奉献很伟大?你只顾着自己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向着你所要的方向跑,你就从来就没有发现你让身边的人太累了吗?”
我霎时怔住。
“你怎么就没有纡尊降贵的看一眼身边的人,你们选择在一起,感情那就是两个人的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辛苦,你从来就没觉得西顾他也累了……”
“楚翘!”西顾厉声喝住她的话,牢牢箍住我的手腕,阴着脸不发一语的拉我回营帐。
被他紧箍着的骨节隐隐生疼,但我却没有心思关注,她最后那席话仿佛有自我意识般,不停在我的脑海中打转。
对于我们现在勉强维系的感情他也觉得累了吗……
是我让他觉得累了吗……
西顾性情桀骜,若真无此言他便会直接反驳,我看着他没有表情的侧脸,心渐渐沉了下去。
第六十章
女孩们的营帐被安排在帐篷区的中心位置,篝火晚会不欢而散后,在一片尴尬的氛围中,大家没有在营帐内多聊,临睡前领队检查好是否熄灭了所有火苗后,除了被安排分时段守夜的男生之外,大家都安静地睡下了。
我将除了睡袋和枕头之外的其他零碎物品收拾整齐,把背包搁在脚边,虽然闭上眼,却始终没有睡着。
不过片刻,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我睁开眼看向来人……
“还没睡?”他进来时带着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气,鼻间的热气弥散在冷冽的空气中。
我点头,“知道你会过来。”
他抿抿嘴,高大的身子压下来,将我按在怀中,两个人包成一团球抱在一起,却没了往日的甜腻,默契十足的没有谁主动先提之前的事情,只是不着边际的拉扯着话题。
但该面对,总是要面对的。
我抬起头,伸手去触摸对面那张常常让我疼痛的年轻的脸,沉默了片刻后,轻轻唤了声“西顾”,又停住。
有很多问题盘旋在脑中,但我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半阖上眼,脸慢慢蹭了蹭我的掌心,“那天晚上我一夜未归是去附近的吧台喝酒,出来后遇见了楚翘……”
我“嗯”了一声,音调平和。
他神色有些尴尬,“后来她对我说了……一些话,醒来时我人在花圃的凉椅上。郝萌,虽然那晚我很愤怒,但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我低声接续道,“……所以今天下午捡柴火的时候,你是去当面拒绝她?”
他微一颔首,拉下我的手轻轻吻了吻,凑过来仔细观察我的表情,“你生气了?那条腕带也不是我给她的,刚刚看到时我也很惊讶,若我事先知道,我就不会任由她——”
“行了。”我打断他的话,顿了顿,又道,“你的腕带是何时掉的,你总该知道。”
他生怕我不高兴,乖顺的主动道,“……是那天晚上。”
话题越来越逼近核心,我几乎想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像往常一般不再提了。但我的嘴却不受控制的吐露最后一句话,“楚翘后来说的那些……”
他迅速道,“只是我那晚的气话而已。”
我看着他不欲多谈的模样,有些问题梗在我们之间太久了,为了维系这段爱情,我们都变得太过小心翼翼,不敢触及,压抑了彼此的性情去妥协。但回避,并不表示问题就会消失,反而让我们背负得越发辛苦。
“……这段感情是不是让你觉得很累。”
他凝眉,沉默了片刻后别开目光,“我们以后会好的,现在别问那么多……”
他没有否认。
我从小照拂他,十年了,我是那么熟悉他的性子,怎么会不知道他便是默认了。
我想也许自己真的是一厢情愿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