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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巧妗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只道：“怪道没娘的孩子就是命苦，如今被卖了一家不算，还要卖第二家，钱小姐的命怎生这么苦，她又是知道我身份的人，如今在下人面前，又在我面前失了脸面，一股气憋着晕了过去，我怕待在那里碍手脚，等她醒了瞧见我有臊，便早早回来了，只这话，除了你，我却谁也说不得。”
方巧姝听闻，忙上前，拿起帕子为方巧妗抹泪，只安慰道：“这都是各人的命罢了，姐姐如今姐夫待你是极好的，只需惜福，其他人的命，或者好，或者歹，都不是姐姐能力所限，各凭自己本事罢了。”只扶着方巧妗到榻上坐下了，才又开口道：“倒不知这老太太的动作这么快，想来是想在春节前定下了这事情，也好尘埃落定。”
方巧妗只自己抹了泪又道：“我也挺喜欢钱小姐，知书达理，为人又和善，只是她才二十岁光景，她又悄悄告诉我，那马公子身子不好，两人竟未曾圆房，这样一个年轻轻的女子，又是个完璧之身，就算要改嫁，也要找个少年人才好，父亲怎么说都已是不惑之年的人了，家中的孩子都与她年龄相仿，这称呼上也唤不出口来。”
方巧姝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便听说那钱小姐成婚半年，却还是个完璧之身，就早已惊了半晌，又道：“这马家太不是人了，钱家也如此待自己的女儿，何况是嫡出的，他们也做得出来？”
方巧妗道：“钱小姐的母亲一早就去了，他们家祖籍江南，舅父去了南边任职，北边早没有亲戚了，钱小姐的母亲一死，她早就没有个依靠了。以前仗着嫡女身份，钱家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如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还管她？”
方巧姝越听便越上火，只揪着手绢道：“京城之地，竟有这种事情，可叹我不是男子，不能出朝入殿，不然定将那些个不守规矩的，一个个都告去御状。”
方巧妗忙拦着她道：“你这却错了，俗语有云，清官能断家务事，这都是别人家的家务事而已，我们只听得，却断不得。”
方巧姝想了想道：“也不知钱小姐醒了没有，不如带上薄礼，去瞧一瞧，再宽慰她几句，只说这事儿没有那么快定下，依我看，就算老太太中意，父亲也未必就应了。”
两人商议妥当之后，便又备了礼物，携如珠如梅两人去往菩提院，那菩提院正是白日里方巧姝看见的三间小房的小院落，里面有左右两方花圃，种着芙蓉、芍药等花木，馨香四溢，倒也欣欣向荣，一旁的小屋里面，正有一个丫头在熬药，药香盖过花香，从门内传出来。
见两人出来，便迎了上来道：“两位小姐，我家小姐方醒了，正在里头躺着，我这边还熬着药，只失礼了。”
方巧姝忙喊了如梅道：“你过去替她熬药。”又问那小丫头道：“怎么只有你一人伺候你家小姐？”
那小丫头只不说话先抹泪，手上一团柴灰糊在脸上，凑成了个花脸，只才哭着道：“原是有两个陪嫁丫头的，又有一房人，可是姑爷死后，那丫头便跟着二少爷去做了通房，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伏侍我家小姐了。”
方巧姝只拿出帕子为她擦脸，又安慰道：“好孩子，你家小姐是好人，日后定然记得你的好，你好好的照料她，少不得你将来的好处。”只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金锞子来，塞入她的手中。
那小丫头得了赏赐，便忍住了哭道：“两位小姐，请随我进来。”只入了房内，绕过一扇六格屏风，这才见到里面一人正歪在床榻上，脸上神色蔫蔫，病容娇弱，因见着人来，又强撑着起身，那小丫头忙走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只用枕头枕好了才道：“小姐慢些。”
那钱小姐只苦笑了一下，开口道：“倒是让两位看笑话了。”又对那丫头道：“你还不快去沏茶来，难道让客人干坐着。”
那丫头得令，只得离去，钱小姐只轻轻喘了一声道：“难为你们两个一起来看我。”
方巧姝原本就与她不熟，倒是方巧妗与她年纪相仿，原是闺阁好友，便开口道：“是我妹妹偏说要来看你，我只拗不过，我还不想来扰了你清修的。”
那钱小姐只低头道：“哪里来的清修，不过是挨日子而已，只盼着老天爷可怜我，早日收了我回去也就清静了。”
方巧姝见人神情颓废，显然是对方才方巧妗所言之事很是不满，便开口道：“姐姐这样说，老天爷可是不喜欢的，凡事自有天定，冥冥中早已安排妥当，但凡有些事情，虽不尽如人意，却也未必就成了真，若是姐姐为了方才之事发愁，那妹妹就在这里给姐姐一剂放心药：那事情，断然不会成真。”方巧姝说着，只顿了顿，又上下打量钱小姐的容貌、举止、谈吐、气质，真真是一个弱柳扶风美娇娘一样的人物，便开口道：“姐姐这样的人物，世上又有几个人能配的上，不是我低看了我父亲，他就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也是配不上你的。”
那钱小姐听得此言，心情顿时舒爽了不少，才缓缓开口了：“三小姐不要寻我开心，如今我已经是残花败柳，哪里能配的上什么好人家，我是打定了主意终身不再改嫁的，若是他们敢逼我，大不了剪了头发当姑子去，也落得清静，我这人干干净净来，便也要干干净净的去。”
方巧姝闻言，只在心中哀叹，这样好的容貌，这样好的品性，怎么的为什么没有半点好命呢？不由便又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只又安慰道：“别的事我不敢作保，只这一件，你只管放心。”
方巧妗也又在她面前几番保证，那人才安下心来，一时间丫头送了茶进来，如梅又进来回说药已经煎好了，方巧姝见她神色仍不见好，便起身拉着方巧妗道：“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养病，不要去乱想别的有的没的。”
那人只应了，又说身子不好不能相送，忙让丫头送了出来，方巧妗忙转身对那丫头道：“你快回去，里面也没人，倒是不放心的很。”又开口道：“若是有什么不便，只管来找我们，改明儿我让如珠一天往你们这里两次，你若有什么事情，就交代她，她必与我说的。”
那小丫头在门口千恩万谢，方才又回去伏侍了。
方巧妗只摇头道：“我这个人，也素来不是什么热心肠爱管闲事的，只这钱小姐实在是可怜，我这心里却是不忍。”
方巧姝笑道：“姐姐那里不是热心肠，不过就是总想着恪守己道，免得得罪人罢了，母亲也向来是这么教我们的。”
方巧妗闻言又道：“我虽有这心思，却也忙不了她多少，只在的这些日子，稍微担待些，可你瞧她那光景，竟然是得了心病，只怕就算以后没有侯府这桩事情，那马家钱家的，为了那些聘礼，只怕还是会把她张罗给别人家也未可知。”
方巧姝素来只知道这个姐姐鲜少管事，一向是躲在壳里的人，如今见她想的这样长远，也不禁暗暗佩服，只开口道：“这些却不是我们能管得着的，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方巧妗闻言，不觉又感人事艰难，只又伤心起来，拿起帕子擦脸上的泪珠，又道：“原本是想着到这里散几天心的，谁曾想又遇到这些浑事，凭白让人伤心起来。”
方巧姝忙追赶了上去道：“那是姐姐心肠好，才会为了这些事情伤心，不若多想想姐夫，回去再向他那边去一封信，只说我们已经在庙里安顿好了，让他勿念罢了。”
方巧妗听闻，果就收了伤情，姐妹俩只信步往悟禅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又一个病西施，瞧着不错，配给谁呢~~
☆、第 31 章
至悟禅院，两个管事媳妇早已安排好了事情，在院里等着回话，见方巧姝和方巧妗回来了，只迎上去，又至厅中，才开口道：“回两位小姐，明日始七日之后所有的法事功德等物件、器皿、黄纸、香油等都已预备好，支给了庙里，法事的银子也都捐了出去，只明日起每日巳时便去前殿着孝衣奉香守候即可。”
方巧姝点头应了，又道：“两位嬷嬷辛苦了，去后面房间歇息会儿，只这里是庙中，不能喝酒吃肉，等回了侯府，另当重谢。”
两人听闻，也都笑嘻嘻的谢过下去了，方巧姝只扭头对如梅道：“今晚让膳房做几个精致一点的素斋，送到后面给这两个婆子吃。”
如梅忙道：“这个小姐你尽管放心，我自然安顿好的。”这两个执事媳妇以前都是跟着方老太太的，如今第一次在方巧姝后面办事，只怕还多留了几双眼睛也未可知，若不伺候好了，难保回去这嘴巴不上锁，乱说些什么，就不好了。
方巧姝应付完了婆子，进门便见方巧妗正在低头写信，那边见方巧姝进来了，也忙抬眸问道：“我把钱小姐的事情也一并写了进去，倒是让你姐夫看看，有没有相熟鳏居的年轻男子，能有几分担当的，若是家世好些，那边更好了，要是能促成一对好事，也不枉我这番苦心了。”
方巧姝只斜卧了榻上，笑着道：“姐姐如今倒是改行做红娘了，不过也不错，妹妹我横竖还未出嫁，你倒是帮我也介绍一个，左右我不要嫁给那个花世荣。”
方巧妗蹙眉道：“怎么你又没见过那花公子，便就料定了不嫁给他？这话你今儿可来来回回说了几次了，依我看定然是有缘故的，不然你好好跟我说说，即便我没有法子，也好问问你姐夫。”
方巧姝见方巧妗也上心了起来，这才将心中的疑虑道了出来：“姐姐可听说那容妃如今正值圣宠，且又生了晋王，原本太子还在，朝中几位皇子都相安无事，如今太子成了平王，这晋王、齐王、瑞王、璃王，哪个人心里不有些什么？即便他们本人不去想些什么，那背后的娘娘、娘娘的娘家，又几个是不想着往上爬去的，只怕都在背地里打点着。”方巧姝顿了顿，只将方巧妗拉到自己身边，附耳道：“如今容妃得势，想必定然是想让晋王坐上太子之位的，这若是成了便罢，若是不成，夺嫡之争，成王败寇，花家以后是胜是衰还不知道呢。若是我嫁过去，凭父亲手中这五万兵权，岂不是又助长了他们气焰？”
方巧妗听闻，便觉得心跳加速，一时间只咬着下唇道：“我竟从未想到这些？”
方巧姝又安抚道：“此其一，我不想嫁与那花世荣，其二便是，我从小得知舅母似乎与那花夫人有些过节，虽不知其缘由，可想起舅母疼我一场，若是因为这个日后生疏了，我也舍不得，故而，我定是不想嫁的。”
方巧妗闻言，只暗暗点头，又道：“你话虽有理，无奈这是容妃娘娘指婚，如今怕是只有花家悔婚，你才可逃此婚约了。”
方巧姝如今心烦之事，也正是如此，好在如今她正在孝中，也不必急于一时，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想出对策，便道：“此事尚可从长计议，我倒不急，不过只怕老太太那边，倒是急着给我们找继母了。”
方巧妗只又摇头叹道：“这真叫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至晚间，如梅传了膳来，依旧是和下午一样的素斋，只又换了花样，分别是：如意炒三丝、东坡素肉、红烧竹毛肚、素佛跳墙、什锦素扇，又每人一甜点：百合炖梨盅，方巧姝只点头称好，又道：“能将这些蔬菜做的这般好，却也是一等一的技艺了。”
正说着，院外却是传来两个小和尚的声音，如兰忙开门出去瞧，却是方才引她们进来的智空、智悟两个小师父，见如兰来应门，忙让身后小和尚将攒盒送了上去道：“这是平王殿下让膳房预备的，说是多谢今日下午两位小姐让礼。”
如兰正奇怪，听闻便不觉哦了一声，只接了过来，又学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语，那两人便急急就离去了。
至门内，方巧姝见了，才想发问，如兰忙开口道：“这是平王殿下指明了送给两位小姐吃的。”
赵嬷嬷忙道：“果是有礼数的人，那点小事还差人来谢。”
方巧姝想起午后小聚，脸上不由浮现一丝绯红，忙伸手端了茶盏灌下去一口，才道：“打开看看是什么？”
如兰应声打开，里面却是两盅血燕炖木瓜，那血燕莹白透亮，全无一丝血色，定然是最上乘的材料。如兰忙将两盅都端了出来，送到方巧妗和方巧姝面前。
方巧妗却蹙眉道：“这怎么好意思，原不是什么大是，在这佛门之地，倒这样。”
方巧姝却不理会，知道：“我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还不怕羞，你这永宁侯府的少奶奶，又怕什么，再说，这么好的东西，不吃岂不是浪费了。”说着，便拿起汤勺吃了起来，也不去用那些斋菜。
方巧妗忙笑道：“是是是，那也得先吃了饭，再用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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