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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生死一念间(01)
选兵条件看似简单,可到执行之时就全是问题。王白玉、钱文静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北征军根本就没有二十万人,除去留下守城的步军及四万骑兵,也就九万战兵,其他全是凑数的民夫。
虽说弄不清天佑帝在玩什么花样,但事情还是要做,王白玉、钱文静将九万战兵选了个遍、又降到六十息能连开三弓才凑出二万别家将军不在乎的低能战兵充做弓弩手,剩下一万就只管从六万余北地民夫中选出膀大腰圆的充做盾兵、枪兵。
面对这些与草原骑兵有血海深仇的人,王白玉在操练台上嘶声怒吼:“想不想为死去的家人复仇!?想不想为惨死的妻儿复仇!?”
“想!”万音合一,声若雷震!
王白玉道:“本将军就给你们一次机会,怕死者现在就可以退出,本将军绝不怪罪!但临战之日,稍有退却,后队斩前队!秦伍、童光、薄叶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本将亲兵,本将若退,斩!”
“斩!斩!”
王白玉挥动将旗,开始操练!时间不多了!
御驾亲征,没人敢怠慢,行军、立营安寨,一切都按计划顺利展开,直到十七天后攻打镇山关。
钱文静生平第一次见到数万人攻关的雄烈场面,深深觉着绝不是什么电影手法能比的,再良善的将领在此刻也是视人命如草芥。心中暗自换算了下,十二、三米的关墙就是一个精壮男子也要一分钟多点的时间才能顺着梯子爬到顶端,这时间足够敌方推梯子、拿枪桶、用箭射、倒金汁了。
凤安总兵耿乐摔盔怒骂,亲自持刀带队杀向关墙,刚刚部下连攻五次都被教匪杀了回来,死伤二千余,一半是摔死的。
天佑帝此时正坐在御营高台上观看,见教匪远比之前悍勇百倍,心中对王白玉的军呈又信了三分,盘算了下,就命人将王家三口子全叫来。
面对天佑帝的提问,钱文静要过纸笔简单算了下发射角度与抛物线落点,面对数据思量再三方表示可以将火炮轰到镇山关上,就是以现有火炮的威力无法产生太大伤害,而且准确度顶多只有五成。
这就够了,天佑帝可没指望教匪会因几颗大铁蛋掉到头上就吓到投降,就像北征军不会被关上那十数门土炮吓跑一般,只要能对教匪产生心理威压就行。
人多好办事,数千民夫在攻城军的掩护下推着三十门改装火炮移近到关前二里之内,迅速挖土垒造炮台,炮手们按钱文静的指示垫高炮口、校正炮位。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钱文静、王白玉、秀小跑着溜回御营汇报。
一个时辰后,如潮水般的攻关士兵退下休整,没等教匪发出胜利欢呼,一阵隆隆炮声响起。教匪们本是毫不在意,可过了会就惊叫着满关乱窜,想不通这天下怎么会落下炮弹来,不是该轰到关墙上或是直接飞到关里吗?
关上守将怒骂着指使火炮对轰,可一来简易炮台垒得很厚,二来关上火炮数量较少,准头更差,双方对轰了会,大夏军损失四门火炮,就让关上的火炮哑了一大半。虽说教匪在人员上的损失微乎其微,可没了火炮壮胆,士气明显下降了不少。
双方对战三日之后均有不小伤亡。
装着龙袍、带着龙冠的仁王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已是正午时分,不仅最热也是士兵吃饭补充体力的紧要时候。偏头道:“神炮将军,敌骑真的会来?”
王白玉郑重点头,本来只有五成把握,如今却是十成。
340。生死一念间(02)
仁王对王白玉的肯定语气深感好奇。
王白玉道:“教匪乃乌合之众,粮路被胡 海将军断绝,关内派出援救宣庆府的一万援军又被伏击死伤大半,如今为何还要死据镇山关?必是心有所恃,妄图一搏。”
仁王点头赞同,如今攻关三日,正是锐气尽泄之时。刚想张口再问点什么给自己安心,一直留心四遭状况的高台哨兵们发出警告:西北一带泛起大片烟尘。
正在众人上台观望时,无数骑兵呼喝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当先一阵箭雨将左翼外围护军防线撕开一条口子,瞬息间就接近御帐大营。
天佑帝坐在远处的土山上面露笑意,确实有接近三万的草原骑兵,从哨探毫无所知上看,应该是算准时间从百多里外的隐伏地轻骑飞驰奇袭。
仁王父子自行躲入土台之下,王白玉、钱文静、秀在盾兵的护持下往来发号施令,要想顺利拖点时间,一切就都要看北兵的勇气了。
草原骑兵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分兵六队阻挡御营左、右、后护卫军来援,居中的一万精骑分出四千骑向御营中军所在发动第一波冲击,另有三千骑兵分别护着三名首领周围观看动静、往来支援。
剽悍勇猛的草原骑兵很快就发现一些与往常不太对的地方:大夏南蛮子们的长箭准头依然烂到极点,可漫天箭雨居然密集到将御营前方数百步交战地完全覆盖。
草原将领们并不是傻子,很快就判断出护卫军弓手队型显然是经过精心安排的。
御营护卫军依照往日操练的要求根本不管御营同袍的死活,达到预定位置后就停止前进,大盾兵上前遮挡箭雨,枪盾兵守在第二列,刀盾兵压阵。两边阵后的一万五千余名弓手对越冲越近的草原骑兵视若未见,专心做着一件事,疯狂射箭!彼此交错按臂力强弱三、两站定,当一人一口气射完四箭舒缓手臂时,另一人弯弓狂射,不求准头,只求速度,若有人被箭射死,余下的人自行与身边别队弓手合并。
骑兵冲击密度与箭雨密度,这是道并不复杂的算题,谁压过对方谁胜。
皱着眉头的天佑帝终于看明白御营护卫军所属的二等弓手们根本不是在与敌军比拼箭法,根本全都在按钱文静、王白玉事先操练时定下的命令有组织地列阵射空地,要求只有一个:在最短时间内让御营五百步以内的所有地方,包括空中都布满长箭。
龙飞等一众陪驾文官看到现在也看懂了一点:除非草原骑兵不想进攻御营,一旦向前进攻就要和如蝗虫般无处不在的长箭赌命!
一旁观战的白万里将心提到嗓子眼,眼前的一切已经让他明白钱文静、王白玉想干什么了!远处的御营之战是一场必输的对战,是一场比拼双方士兵勇气与决心的对战,是一场视人命如粪土的对战,是一场能将溃败时间极度拖延的对战,是一场用三万人性命换取胜利的对战!
草原骑兵首次在彼此对射中竟与大夏二等弓手们打平,但心中却是比输了更窝火,死得太冤!大部分人都是被数枝连射手也不知会射向哪里的锋锐长箭狠狠撞进体内。
速鲁不台、猛哥贴木尔、木赤力所率三万精骑分属瓦剌、鞑靼两部,如今眼见大夏左、右护卫军根本没有列阵进击的打算,一副你射你的、我射我的,看谁先死光的架势,无奈之下只能传令后队五千骑兵分两队从侧后绕过去,意图冲乱敌军弓手队型。
御营之中不只有五千弓手,正中还特别配了五百弩手、五百火铳兵加强正面远、近对射能力。
战马惨嘶,士兵哀鸣。
万余草原骑兵四面轮番强冲数次之后留下二千余具尸体,御营士兵越来越少,加之大部分弓手手臂在经历长时间极速拉弓之后终于酸痛难当再也无法对射。
341。生死一念间(03)
千余声悲壮长啸响起,无法开弓的士兵们为能给其余弓手拖时间,纷纷俯身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长枪呐喊着向冲近敌骑做出最后攻击,杀一个保本、杀两个为亲人复仇!
钱文静面露惨然,心中暗叹难怪古语中会说慈不掌兵,逼人送死的滋味绝不好受!
王白玉道:“文静,没时间自责了。为了他们付出的牺牲,我们绝不能后退!到了我们玩命的时候了,所有侍卫护住‘圣上’进坑,拖到大夏骑兵突击就能给他们报仇!”
虽说王白玉没采纳仁王府幕僚们的建议,但还是在御营里挖了一个大大的陷马坑,不在前、不在后,在营地正中,深四丈余、长宽各五丈,底部有一个用带尖刺高大铁盾拼成的盾阵,离地一人高,可以容纳百余人。等到‘圣上’一行人顺着三道绳梯下到底部进入铁盾下面,盾兵们放火烧去特制的油浸绳梯,随即退入盾阵,扛盾延展至坑壁处将入口封死。
当草原骑兵们狂呼着攻进御营来到巨坑边沿时,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下面那玩意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铁乌龟。
教匪们在关上望见草原铁骑攻进御营、砍倒九龙御旗,无不欣喜若狂,大开关门纷涌而出顺尾追杀为救驾乱成一片的大夏兵。
天佑帝正在山上观看动静,眼见关内教匪不仅五千骑兵尽出,步军也已杀出近四万,扭头吩咐怀九德让人竖起替代九龙御旗的苍龙御旗。
当关上、关下的教匪发现不对时,已经迟了。大夏兵早在看似混乱的大撤退中布成螃蟹阵,中间重装兵员列阵厚集,大夏四千精骑分左右两路带着轻装勇悍的步军从两侧绕出将数万教匪退回关内的退路完全堵死,四面合围。
关内教匪本想接应,可关后趁势杀出五千精骑,当先一阵火箭射出四处破坏,随后总兵胡 海带领数千北地民众组成的义勇军杀向关内,逼得关内人数大降的教匪们无法也不敢分神两顾。
“文静姐姐,你说他们要是用石头砸、用土填该么办啊?”徐炽小脸皱成一团,身为天家男儿,潜藏心底的皇室尊严让他绝不愿成为俘虏,更不愿被活埋死得窝囊。
钱文静道:“皮猴子,想用石块、泥土填满这个坑不是不行,可要多少时间?我们当时可是动用了五千民夫连挖了四天四夜。草原骑兵不会还随身带着铁铲、镐头吧?”
仁王父子想想后不再说什么,经过心内盘算明白就算坑上面的三万草原骑兵全改行当民夫也没用,没有便利挖土工具之下,估计要一个时辰才能用刀、剑、手挖出下坑阶梯来,就别说想填满坑了,而且有这个时间大夏步军早完成预定合围。
几个王府幕僚依然是被坑沿的人吼马嘶吓得脸清齿白,要是敌人跳下来进攻该怎么办!?
钱文静叹道:“你们就别瞎担心了,深四丈余,铁盾阵上面全是尖刺,别说普通士兵,就是铁老头跳下来也只有成为肉串的份。”
徐炽道:“文静姐姐,要是敌人放火呢?灌水呢?”
钱文静道:“傻小子,军营里哪来这么多水?放火烟熏倒是可以,可咱们头上全是铁盾,至少能拖二个时辰,到时别说大军合围,只怕镇山关都攻下来了。”
342。生死一念间(04)
仁王放下心来,明白这招置死地而后生妙就妙在敌人没那么多时间下到坑底一点点毁去盾阵。
铁坚笑道:“这招装乌龟倒也有趣。王小子,你说坑上的蒙古鞑靼、瓦剌两部走还是不走?”
王白玉笑道:“如今‘圣上’可是就在坑底,他们是想走又不舍得,贪吃的猪要挨宰,虽说最后定能冲出大军合围,但至少要丢下七、八千骑。”
这边底下说话闲聊,坑沿上草原骑兵的大小首领们却是急得直跳脚,大夏皇帝老儿明明就在坑下面躲着,偏无可奈何:射箭吧,特制大铁盾极厚,根本射不进去;跳坑吧,是找死,已经二十多位无畏的草原勇士变成了肉串勇士,要是用人填还不如一起挖土活埋了胆小皇帝;下坑吧,没梯子,数千骑士翻遍整个御营别说梯子就连根长木头都没找到,都让钱文静下坑前放火烧了。
鞑靼部万夫长速鲁不台气得七窍生烟,扭头大喝:“将帐缦扯了结绳下去。”
主意是不错,可巨坑附近没地拴绳子,速鲁不台无奈之余只能命令每十个人拽着一个人慢慢下放,人多了不行,布绳会断。看看快下到坑底,没等坑沿人发出欢呼,数十根长枪从铁盾上刺出,七、八个勇士倒在盾上,当场毙命。
铁坚抽回盾身上的套管尖刺枪,扭头笑道:“静丫头,亏你能想出这种阴损招。”
钱文静道:“应急而已,没大用。铁老头,有空说话,都是小心从盾缝观察外面动静的好。虽说盾阵每个区域都有一个拥有铁支柱撑地的大铁盾做拼盾核心,无惧重压,但也是致命破绽,只要倒一个那一片的盾阵就要全散架了。”
徐炽道:“我倒是不担心这个,草原铁骑打仗有一手,可论到动脑子并不擅长,现在就只能盼着外面早点解决教匪,回身合围。”
论到野战,勇悍教匪绝不是大夏精兵的对手,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已是完全崩溃任人宰割,前军主将见状便依传令兵传达的圣上指示抽出后队配合其他将军合围御营。
眼看着数万大军完成结阵,互相掩护疾进,速鲁不台建议立刻溜跑,但瓦剌部万夫长猛哥贴木尔与木赤力不乐意。速鲁不台孤掌难鸣也只能发着牢骚在一旁陪着两位同胞对着巨坑发疯。
猛哥贴木尔道:“速鲁不台,我的好兄弟,大夏南蛮的骑兵大部都去围袭宣庆府、飞卫府,剩下那点连部落里的女人、孩子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