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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的是一簇簇冰冷的火焰,时时刻刻准备跳出来,把周围的东西通通点燃和焚毁。何授觉得自己在逐渐的发疯,和戚慕商呆久了,觉得心里面隐藏的寂寞和孤独越来越按耐不住。他有时候仅仅是静静的看着自己,就觉得生命总是痛苦的,哭着降生,哭着死去,却必须麻木的活着。无言的寂寞像一把疯狂的刃,一边是在安静的控诉,一边是在疯狂的怒骂。寂寞像是在不停撕咬自己的血肉,大声叫嚣,大声斥骂,大声哭泣。像是失去绿洲的旅人,在沙漠中一口一口的咬着寂寞和孤独的心脏,一边流着泪叹息,说,好苦。
看着电视,何授面对终于不再像死亡一样寂寞的客厅,安静的流泪。
原来,只要……幸福过一次。只要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了。
后来有一天,何授一手端着微凉的饭,一手打量电视屏幕。屏幕呲啦呲啦闪了几下,然后开始播报新闻,有着甜美声音的女主播拿着稿子念道:“有商业天才的苏陌将于今日正式接管其父在苏氏集团的所有业务。苏氏集团在三十年前,从一家小加工场发展到现在,已有……”
何授愣了一下,然后盯着新闻报道上,那个人依旧俊美的脸庞,似真似幻,说不出到底是陌生还是熟悉。相濡以沫走到最后,终究会变成相见不识,擦肩而过。现在想起来,泡沫散去后,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笑话。
坐在一边皱着眉头吃饭的戚慕商瞄了几眼小电视上面苏陌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低低的咒骂了一声,说:“妈的,人渣,倒胃口。”
我是真的为你哭了31
何授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才问:“为什么这么说?”戚慕商低头又吃了几口饭,才闷闷的说:“什么为什么,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
何授显然是没料到他这样回答,只觉得太过武断,于是问:“我听说……你们家以前也……有钱过?”戚慕商毫不犹豫的说:“我那时也不是好东西。”
“可是……”戚慕商说着,把手中筷子放了下来,一双极黑极深的眼睛盯着何授看:“可我现在穷了。以前是因为自己有钱,所以总在糟蹋别人,现在我糟蹋的是自己,谁也没碍着,所以我现在……”
“是好东西?”何授愣愣的接。戚慕商顿了一下,才皱着眉头反驳,说:“得!我他妈才不是什么……东西?不,我是东西……得……都给你弄糊涂了。总之,有钱人都不把别人当人看,我经历过的,没骗你。”
戚慕商一边这样说,一边微微苦笑着,眉梢低垂着,笑容里面有一种疲惫的味道,他问何授:“你不知道,你兜里有钱的时候,每个人额头上都标了一个价码。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何授想了想自己卖了尊严的收入,老老实实的回答:“大概是十多万吧。”
戚慕商说:“高了。”
何授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苦笑起来,说:“我是不值……”
戚慕商认真看着他,然后用右手支撑着额头说:“我不知道你值不值,但是……有一个比你好一百倍的女的,我花了一百万,她就愿意跟我了。”
戚慕商说着,站了起来,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用几乎快哭出来的笑容跟他说:“我看不起钱,其实我从以前就看不起钱。那女的我愿意把心肝肺都挖出来给她,可是她不肯。后来被逼到绝路上,跟她说钱,她居然同意试试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终究没得的到她,也许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一个有钱的混蛋。我到最后,落到了被钱看不起的地步,到了这个地步,日日夜夜,还是想告诉她,我是真的……对她……”
“心痛到这个地步,何授,痛的想拼命糟蹋自己,把自己往死离整……我没跟别人说起过,今天跟你说了,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这味道你会懂……我是觉得这日子活着没意思了。算了,不说了,你妈知道了还得骂我带坏你了……”
何授沉默了很久,才小声说:“我懂。”
他也跟着站起来,边收拾碗筷,边说:“我懂……他们大概以为我离开了,安静了,自由了。就可以快乐快乐的过日子,比以前生活的好一百倍一千倍……”
何授说着,剧烈喘息着,看着戚慕尚的眼神甚至带了一些求救的味道,在心里埋了太旧的伤痛,得不到治愈,偏偏化脓流血。别人根本不知道这痛苦,想用刀把自己的皮肤一点一点的划开,想把心挖出来踩,用手指甲拼命的扣着皮肤,捏着,拧着,只有这样子才能稍微缓解一些的疼痛!痛的快死了,痛的想死了。
“那个人让我知道为什么活着。我下过决心的,要跟着他,只要他一个,从没跟别人说过,其实在心里面已经决定好了的。可是又是那个人让我知道我到底值多少钱,真心到底值多少钱。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我逃到这里,根本不是……根本不是不想要他,生他气了。而是我不想只是跟在他身边,他那么优秀,一定很有女人缘……可我偏偏……我希望他只有我一个……我希望他能够帮我,在整个世界都在笑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其实根本不想走的——我就是这样没用的人——我……”
“可是啊……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值什么钱,他给的钱已经是高的了,可我偏偏还不满足。我注定只能是这样的了,可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去奢求他留下,我注定得不到他的了……”
这样卑微,这样低贱。
他一边这样小声说着,一边抬起头:“我这么差劲,注定得不到他的。你叫我怎么不讨厌这样的自己,我总是会想,这样的我,还活着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干脆去死呢?……你刚才说……痛的想拼命糟蹋自己……我懂的……慕商表哥,我懂……”
戚慕商从来没有见过何授这样说了一长串,虽然句子重复,语意含糊不清,却已经透露出很多让他足够意外的东西了。他顿了很久,才转过身来,拍着何授的背,他其实也不是很会安慰人的人。过了很久,才说:“怎么说呢……哈,我们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吗?……哈!”他似乎也发现在尴尬中硬扯出来的笑话实在是不好笑的很,于是干脆停了下来。
又是良久,他才说:“你说的他——很有女人缘——他是男的?”
何授这次只是轻轻嗤笑着反问:“这点很重要吗?”
戚慕尚一顿,然后才轻轻的说:“不重要吧。爱情……之所以伟大,在于它超越了性别之分……我想说……虽然我是不想活了,所以也没有资格劝你——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考虑一下,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要不,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画室吧……”
我是真的为你哭了32
那是何授第一次去看戚慕商的画室,纵使他之後看了很多次,很多遍,依然还是清晰的记得第一次去的感觉。
戚慕商走在前面,然後跪在通往地下室的铁门上,费力的将铁门从下往上掀开,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金属哀鸣的噪音。几乎是同时,透过画室从下往上透出的微光,何授看到戚慕商消瘦而苍白的脸,被灯光照亮,光线爱抚他每一个棱角,深刻的,凹陷的,仿佛是东正教教徒的面容,如同刀销,沈默且深刻。白色的发在灯光下几乎像是淡淡的金色,衬托著灯光下光晕普渡的尘埃,像是吉光片影,不可追忆。他嘴角有著不明显的法令纹,配上深沈漆黑的眼,那面孔看得何授心里居然起了一阵无尽的压抑和悲伤。
“下来吧。”戚慕商一边拿手扶著锈迹斑斑的铁制扶梯,踩上一片一片凹凸不平的楼梯,戚慕商裸露的手在灯光下苍白的厉害,几乎可以看清楚皮肤下面淡青色的血管,也许那只手曾经有过肌肉,现在却消瘦只剩骨头,左手手臂内侧是十几个红色血点,像是迟迟不愿愈合的针孔。何授在後面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跟了下来,佝偻著背,害怕被撞到头,八级的楼梯踩上去会传来奇异的响声,像是弱不惊风,摇摇欲坠。
画室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三米多高,几百米的面积,全部都是打通的。靠楼梯那边是满满的画架,上面是完成了的作品。何授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盯著那些画作看。那些笔触通通年轻而任性,难得的是对色彩另人震惊的掌控力度。有些画的是垃圾堆上的火,黑色的烟尘,烟柱旁边飘飞的是空气里五彩缤纷的塑料袋和瓦蓝的天空。有些画的是海上大多大多的白色巨花,在海水里沈浮,遍布整个海面。沿著画架看过去,越往後,颜色用的就越深,越是偏重於黑色灰色和红色,大块大块的扑满画布,大多画的都是人物,只有努力的去看,才能勉强分辨出微微扭曲的面孔,像是在山巅雨中等待救赎的羔羊。何授并不懂得这些,却觉得那颜色异常的眨眼,那画上的人物一面安静的从画布上往外看,一面又时时刻刻要扑下来,要大声的叫,扭动和啃咬。像是用巨锤在心上撞击和敲打。像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重量。
戚慕商在前面叫了一句:“那些都是以前的了。没什麽意思,无病呻吟,你过来。”何授好不容易才从那些画里面挣扎出来,然後往前走了几步,再走了几步,然後一下子愣在那里,戚慕商後面有六七幅画架,都用画布蒙上了,只留下一幅巨大的,未完成的作品,留在那里。画布上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身後是一重一重的光和影子,一层一层的光影重叠著,远远看上去像是蒙上金色的,透明的羽翼。
何授近乎呆在那里,那幅画的感觉他不会形容。只是如果先前那些画让他震撼,这幅无疑是拥有了让人重生的感觉。戚慕商在画上将他让人近乎毛骨悚然的色彩掌控力度发挥的淋漓尽致,那金色的光晕从骨子里面一层一层的透出各种各样明媚的光彩,像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圣洁,终於在这一天愿意用它洁白的足踝踏上人间。一眼看上去,简直连呼吸的力度都没有了,等待那种最初的呆滞沿著静脉缓缓流遍,在血液里沈淀出一个铅华褪尽之後,呼吸的功能才逐渐复苏,让人喘息起来,捂著心脏,大口大口的喘息。
却无论如何不能将那种被刺激的连毛发倒立的感觉安抚平息。
“它很美,对吗?……”戚慕商问他。
看著何授近乎是失魂落魄的点头。戚慕商嘴角孕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我也经常这样想。但是……你看著它,你就会明白。你这一生,都不过如此了。我是说,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画出更好的作品。”戚慕商说:“我的人生也不过如此了。画完它,我就想。这一辈子,我已经享受到了,想留的东西,也可以留下来——只剩下,让大家都看看。”
戚慕商有些认真的看著何授,问:“我是说……有人愿意为我办画展,我把我的票给你,你愿意替我去看看吗?”
“画展?”何授问,他一直知道戚慕商是个很厉害的人,他知道他厉害,但他确实没有想象到是那种开个人画展的地步,“我愿意……是的,我很荣幸。”他手足无措的捏著自己的衣角,想了想又继续补充,说:“祝贺你。衷心的。”
这次戚慕商并没有笑他用了这样蹩脚的交际用语,天都知道,在这样一个黑屋子里,和一个不说话的人相处,寂寞而彷徨的只能用电视来制造喧嚣的痛苦,谁还能准确无误的表达内心?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更多的是在灯火阑珊的时候,互相看一眼,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安静而落寞的对视。
“恩。”戚慕商应了一声,犹豫的抬起手,用力的揉了揉何授的头发,然後看了看一个画室的画,指著门口那些,说:“我要把这些摆在厅堂。然後这些——”他指著那几幅蒙著画布的画,说:“摆在那幅的旁边。”他说著,当著何授的面,把所有的画布拉了下来。
每一张画,画了一张沙发。
光晕蒸腾里,在背光角落里安静的等待著的沙发,将破未破,将残未残。
戚慕商说:“原谅我。这些是我无聊的抱怨。你要知道,那个女孩,原来总喜欢靠著我看书,她说我靠著很舒服,她叫我沙发。”
那天何授在画室里呆了很久,在快到晚上的时候被戚慕商突兀的赶了出来,那人什麽都不多说,只是突然的面孔扭曲起来,浑身出汗,面容苍白,他把何授用力的推了上来,从後面把那小铁门关了,边关边吼:“你先出去,不要看我……出去……!”
何授先是吃了一惊,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