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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能不管你……”苏陌这样说着,狠狠的吸进去一口气,咬着牙把何授半揽着拽回房里,一边用力拍打着头,一边把房间里所有有尖锐棱角的物体都搬了出去,然后找毛巾找身子找冰袋找勺子,甚至打了个电话叫冯洛去找个熟人弄点镇定剂,何授光顾着哭了,根本没注意苏陌在忙什么,直到苏陌开始拿绳子绑他的手,边绑边问:“你一天发作几次?”
何授愣了一下说:“两次……”
“什么时候,除了中午一次……还有呢?”苏陌问他。
“晚上……”何授这样惊疑不定的回答,一边试着开始挣扎,说:“干什么,放开我……”
苏陌咬着牙,把系手的绳子用力绑在一起,绑的一丝缝隙都没有了,再把手固定在床头,剩下的绳子一圈一圈的缠在他身上,穿过床底,绑的严严实实的。何授怕的厉害,一个劲的求饶,说:“不,苏陌……我不行的,不要玩了,放开我……我不行的。”
苏陌咬着暴吼一声:“你叫我怎么能不管你!!!”何授听了这句,眼泪一边顺着眼角流下来,一边哭着说:“苏陌,我不行的。我烂透了的,我自找的,我活该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自作自受……我不行的,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苏陌把头低下去,跪在床前,把头深深的埋进床上,何授微微感觉到苏陌的头发擦过大腿,不禁停下了乞求,担心的看着苏陌,口里直喊:“苏陌,苏陌?”
苏陌就那样深深的把整个人埋进床褥里,肩膀微微的颤抖。何授听到苏陌在被子闷闷的低低的重复一句话。
他说:“你叫我怎能不管你……”
我是真的为你哭了39
何授的毒瘾是在晚上9点左右开始发作的,在那之前,他从未试过压抑过自己的欲望。他原以为他可以从戚慕商当时的痛苦来窥视这种该死的疼痛,后来发现这种表面的东西永远都像纸上谈兵一样幼稚可笑,当疼痛降临时,何授终于明白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是苍白无力的,原本就从未坚强过的意志力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何授在这种磨难下浑身颤抖着,几不成声的乞求:“放开我……放开我……”
他尝试着开始挣扎起来,可是苏陌绑的很紧,他甚至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却依然一下一下,绝望的用力,床被他剧烈的动作带的哗啦啦的直响,苏陌扑过去,把他按的死死的。何授痛苦的仰着脖子,发出嘶哑的喊叫,哭着喊:“啊——啊——放开——痛——难受啊!”与这种神经抽搐着,全身功能混乱的疼痛下,那些对肌肤表皮的伤害显得不足挂齿,血流的多了就会自动愈合,拳头打的狠了创口就会麻木,绝不会像此时这样,被中枢神经控制着,主宰着身体的每一个喜怒哀乐,不安、焦虑、忽冷忽热,每一个温觉触觉都像一把刀在骨头上千磨万练,每一个听觉视觉都像是一把锤子对着脑袋用力锤打。
何授哭着,喊着,用力的想挣脱束缚,身子很快的就勒进了他本就只有一把骨头的身体,他颧骨蜡黄着,汗如雨下,脸色死白一片,伴随儿来的是流泪、流涕、出汗、恶心、呕吐、何授嘶哑的叫着,喊着,衣服很快就粘了一层水贴在身上,连带头发一起湿漉漉的贴着,消瘦惨白的脸上,湿漉漉的也都是水,先是汗水糊在鬓角,再是眼泪干在鼻翼,最后什么都分不清了,何授挣扎的整个人脱水一般,到了后来练什么乞求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从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发出“啊——啊——”的喊叫,间或是细小的抽气声。
“苏陌……”何授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也许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但这一刻他根本不知道他到底熬了多久,说四季变迁他会信,说俯仰之间他也会信,因为主宰他所有感知的只有那种从每一条不停抽搐着跳动神经带来的感觉,难受,很痛,很难受。何授用嘶哑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跟一直死死压着他的苏陌说:“求求你,放开我……你叫我做什么都行,要我怎么祝福你都行——放开我,我发誓,我真的——嘶——发誓,我真的,这次我绝对不会缠着你——求求你,你要我怎么做都行,干什么都行——呜,求求你,求求你。”
苏陌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的压着,死死的压着,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只有颤抖的,发白的关节,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何授在他下面,焦躁不安的转着头,皮肤表层被绳子勒的破皮流血,何授怎么求,怎么求,苏陌都不听,只是把头狠狠埋在被子里,压着他,咬着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听。何授求了很久,突然尖叫了几声,失控一样的大声咒骂起来,何授大声的,嘶哑的怒吼:“你这个王八蛋!你混蛋!!你以前就是这样——你不是个东西——以前整我还整的不够吗……以前玩我还不够惨吗——你觉得我还不够可笑吗!都是你!都是你!!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放开我——听见没有——你不是东西——我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混蛋!混蛋!!!”
何授怒骂着,咬牙切齿的骂。苏陌跪在床前,用力的用上半身压着他,死命的压着,全身微微的颤抖,苏陌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唇,什么都不说,心再怎么痛也不说。死也不放,别人怎么骂都不放。
所幸何授终究不是一个会骂人的人,他颠来覆去的就是重复的几句话,后来何授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一个尽的抽气,在有限的空间内,哭着,小力的挣扎,哪怕筋疲力尽。何授一边抽气一边小声的哭,说:“苏陌,苏陌,我痛——”
苏陌咬着牙,什么都不说。两个人就那样折磨了有半个多小时,何授不再开始挣扎,苏陌还是筋疲力尽的压在那里,何授不再挣扎了后,就跟苏陌说:“苏陌……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现在好了……”
苏陌吐出一口浊气,如蒙大赦一般抬起头来,脸上都是疲惫和一些别的什么,也许他嘴上说的再如何的了不起,在独力面对这种事情时,终究有些勉强了,也许每一个人,面对自己亲近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勉强了。苏陌似乎微微有些喜色,他说:“怎么……熬过去了吗?”
何授小力点着头说:“现在好多了……对不起……刚才真的好难受,所以才会那样说,你不要介意。”何授甚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看上去惨白一片。
苏陌眉眼一下子鲜活起来,连说了几句,没事,没事,然后仔细审视了一下何授手上的淤痕,恍然着说:“你等等,我马上帮你解开。”
何授低着头,小声的应着,苏陌连忙去取了刀子什么的,把那些在挣扎下缠成死结的绳子一一挑断,还没等苏陌对解开束缚的何授露出一个微笑,他突然发现何授脸上那怯弱而羞涩的笑容几乎在同一时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个人像是某种穷途末路的野生动物一样从床上逃命一样的跳下去,几步撞开门锁,来到客厅,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纸包,一手摸索的去找打火机。
苏陌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他怒吼一声,冲过去,两个人厮打成一团,厮打的时候,苏陌如果还能思考的话一定会想起什么狗急跳墙,兔子咬人的俗语,因为这一刻,何授面容扭曲着跟他对打的力量,尽让他险些掌握不住。那个明明已经只剩一把骨头的人,像疯狗一样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咬着牙对抗,两个人像是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样玩命的扭打,何授眼看那纸包要被苏陌抢了过去,理智全失,一口狠狠的咬在苏陌肩头,霎那间深可见骨鲜血痕流,险些要呀下一口肉来。
苏陌忍着痛,居然是不吭一声的咬着唇,在下唇上咬着一圈血印来,他一声也不吭,然后用力一推,终于把何授从他肩膀上甩下来,这才抢到了纸包,正想把那东西从窗台上扔出去的时候,何授疯了似的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操起茶几上的那个雨过天青海纹瓷瓶,面目狰狞的抡起来,就要向苏陌脑袋上敲去,快敲上的时候,他看到苏陌的眼里从震惊到不信,后来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然后何授看到苏陌,那个从来不肯服一句软的苏陌,在那一刻哭了。
何授一愣,然后硬生生收回力量,后退了几步,被后坐力影响,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看着那人脸上两行泪水就那样安静的顺着脸颊滑下来,何授愣愣的想那个人哭的时候也是那么骄傲,不声不响的。他哭了,他哭了,何授想,突然觉得心痛的厉害,在理智重新主宰一切的短暂瞬间,何授喃喃的想说些什么,苏陌却突然平静的把纸包扔到何授面前,苏陌说:“你走。”
何授赶忙小心的把纸包捡起来,一脸抑制不住的欣喜,小心的拿着,捧着,放在鼻子下面小心的闻着味道,一点不知道苏陌说了什么。知道苏陌推着他,狠狠的把他推向门外的时候,何授不知所措的发出一声受伤一般颤抖的尖叫声,然后反方向的要往屋里挤。苏陌眼泪也不擦,只是咬着牙说:“你走,你走!”何授哇哇的尖叫着,害怕一样的全力挣扎,直到他看清楚苏陌的表情后,才呆在那里,然后被苏陌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啊————————————啊————啊————”何授发出细小的尖叫声,大张着嘴巴,试探着去敲门。他喊:“苏陌,苏陌——啊——开门开门——”
他敲了好一会,直到那短暂的理智彻底消失,脑袋里的剧痛主宰一切,他才无力的躺倒在房子方面冰冷的地板上,纸包在何授被苏陌推出门外的时候,随意的丢弃在地上,此刻白色的粉末散在楼梯上,,何授没有打火机,脑袋那么痛,那么痛,痛的让他再度佝偻起身子,弯着腰,跪在楼梯上,伸着舌头,一下一下的舔,一下一下的舔。直到头不再痛了,心却那么痛,那么那么的痛。
然后,何授闭上眼睛,试着颤抖的站直身子,结果晃了一晃又倒了下去,何授就那样重新爬回了那扇面前,试探着把手贴在冰冷的铁门上,然后两只手都贴了上去。
何授不敢敲门,他只敢这样无声无息的贴着,然后小声的,一遍一遍的对门里面喊:“苏陌——苏陌——开门开门。”小声的喊了好一会,语句终于简化成无声无息的两个字,冷风顺着在空旷的楼梯穿梭来去,何授跪在地上对着门那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喊着苏陌苏陌。
苏陌为他哭了。
何授知道,那个人此刻正在门的另一边,无声的流泪。
我是真的为你哭了40
何授也忘了自己是怎麽离开那个小区的,风一吹,浑身就懂得发抖,浑身又粘又湿,坐在街边的时候,南来北往,车水马龙,投过来的目光飘忽著从脸上飞过去,有鄙夷有漠视有同情,他知道他此时这种落魄的模样,难免让人想到那些求职不利的人,难免让人想到穷途末路的人,一不留神就去跳了楼投了河的那种落魄,何授用自己稍微干净一点的手肘来回擦著脸,然後慢慢开始沿著马路走,风从脸上刮过去,刮成了寒风刺骨。
他想起以前读过的开头,书上说:“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苍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苍穹作烘炉,溶万物为白银。”他只以为冬天的风会很冷,如今不过是晚秋,就冷的入骨生寒。眨眼间,秋光老尽,故人千里。
那是多少年前,他可以用一本本用才情和想象堆砌出来的读物提气壮胆,虽不肆意狂荡也还身正心诚;那是多少年前,他可以一个人在公司里面忍气吞声,虽不美满和睦也是相安无事。那是多久前,他还在用扫帚帮母亲扫地,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在风里面跪了一个晚上,然後受宠若惊的在早上喝一碗热汤。
他想起那些文人们喜欢说的话:时间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草木无情,不识韶华飞度,俯仰之间,四季变迁,他突然希望能够回到那个时候的单纯寂寞,虽然没有喜欢的人,但是他可以把他仅有的那些可怜的喜欢,统统用来爱惜自己。
女子如明珠,只有自己把自己碰在手心里,别人才能珍视她的芳华。何授想著自己,他把自己踩到了脚底下,然後再捡起来,跪著求别人收下。很可笑对不对?可是他已经习惯了用这样最卑贱最没有骨气的模样和苏陌相处。他偶尔会想,也许有人也会珍视这样跪著乞求爱的人呢——他原本以为这是痴想,痴想都是想想就算的。
苏陌为他哭了。他想苏陌大概是很恨他了吧。他想起鲁迅说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恨,烂泥扶不上墙的恨。苏陌这种恨让他从骨子里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