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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却跟在戚珏身边的时候也读了些医术,可是生产这种事是根本碰不得的。所以她也是一时手足无措,只好握住沈绯的手,一遍一遍问她如何了,生怕她昏过去。
沈却又是不可思议地去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沈宁。沈宁应该也是吓到了,可是仍旧紧紧抿着唇一脸倔强地站在那里。
“如果你不想闹出人命,就去喊人来,喊你乳娘,喊红缨,喊苏妈妈,或是任何人都可以!”沈却对她说。
沈绯的身子已经有七个多月了,这个时候早产简直不敢想。而如果小产的话……沈绯之前已经因为身子骨不好掉过一个孩子了。若这个再保不住,那她以后就很难再有孕了……
“哼!”沈宁挺了挺胸脯,“我才不要管她的死活!”
“你……”沈却闭了闭眼,将心里的失望压下去。她不再看沈宁,而是蹲在沈绯面前,有些焦急地说:“再忍一忍,夫人马上就要过来了,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沈却发现那些过往的算计和刁难,在一条鲜活的性命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
不,或者是两条性命。
也许以后她还是会继续不喜欢沈绯,可是此时此刻,沈却心里只盼着母子平安。
沈绯本来是捂着肚子侧躺在地上,此时已经仰面躺着了。她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沁出,没多久就让她的脸变成水洗一般。
“我……我不想死……救我、救我……”沈绯似在用尽全部力气在呼喊。
沈却瞧着她这样就跟着她疼,她握住沈绯的手,一直劝着:“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死,孩子也不会有事,她们一会儿就过来,你再坚持一会儿,不要喊了,省点力气。”
沈绯摇头,哭着喊:“他要出来了……我、我等不了了……”
沈绯死死抓着沈却的手,将沈却的手抓得红成一片。
沈家两个小丫鬟端着水果盘经过这儿,见到满地的鲜血都吓得脱了手。
沈却却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喊:“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来搭把手?”
“是!”两个小丫鬟急忙跑过来,一起去扶沈绯。
沈却看了一眼后面的木屋,让两个丫鬟一起帮忙,将沈绯背过去。她晓得沈绯快要生产了,不能一直躺在这儿。那间木屋本来是沈家花匠住的小屋,可是后来那个花匠家里有事就将告了长假,这一处木屋就闲置了下来。
两个小丫鬟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幸好平时都是做粗活的,其中一个体格微胖才能将沈绯背过去。将近三十步的距离,好像用尽了四个人所有的力气。
经过的地方留下显眼的血迹,触目惊心。
她们三个一起费力将沈绯扶到床上去,沈绯几乎是在瞬间没了声息。
沈却去掐她的人中,朝她喊:“沈绯,你听着,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或者为了你自己的命,你都得撑下去。”
沈绯痛苦地睁开眼,哭着喊:“我、我等不及了,他、他要出来了……”
沈却一怔,按理说生产的时候她应该避开的,可是此时怎么避?
“你们两个!一个再去喊人!一个去找热水、剪子!干净的布!”沈却喊完了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等到两个小丫鬟都依命跑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沈却与沈绯时,沈却觉得时间更加难熬了。
“啊——”沈绯痛苦地大喊,身下的被褥几乎全红了。
沈却去掀沈绯的裙子,却被眼前可怕的一幕惊得呆住。
外头立着的沈宁忍了又忍,将眼底的眼泪憋回去。她想跑开,然而耳边全部都是沈绯的喊叫声。她脑子里就想起小时候沈绯的好来,她忍不住就走到木屋外头站着,怔怔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她真的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其实红泥带人过来的时候也没过去多久,可是沈却却觉得这段时间长得不可思议。
“天啊!这是怎么了!”苏妈妈看见地上一大滩的血,心里暗道一个不好。
何氏看了一眼立在木屋外的沈宁心里拧了一下,急忙吩咐跟过来的几个丫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产婆!还有……快去通知姑爷!”
何氏和苏妈妈赶紧进了木屋,发现沈绯身下的床榻全红了,那血甚至是沿着床榻滴落到地上。
何氏一看沈却居然在屋子里,愣了一下,急忙说:“你怎么在这里!忌讳!快出去!”
虽然沈却早就嫁人,可她这几年一直是未出嫁女儿的打扮,又一直无孕,都知她在沉萧府根本就是被当成一个孩子来养。
而且此时沈却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应该是被吓到了。
鄂南流传一个说法,没有生产过的女人见了别人生产的场面容易受了惊吓,等到自己生产的时候就不会顺利。更何况,此时的沈却年纪还太小。
苏妈妈和另外一个婆子赶紧上前去看沈绯,又去拉沈却。却发现沈绯几乎已经神志不清了,而她死死抓着沈却的手,竟是不松开。
两个婆子去掰沈绯抓着沈却的手,但是根本掰不开。估计沈绯也不知道自己抓的是谁,只是人已经糊涂了,可是疼痛和求生的意念让她抓着身边的人就是不愿松手。
“算了,你们不用管我了,快救她!”沈却焦急地说。
苏妈妈也知道沈绯片刻都耽搁不了,只顾得嘱咐沈却:“把头转过去,别看!”
然后苏妈妈就一边掐着沈绯的人中,一边絮絮叨叨跟她说话,要把她喊醒。
沈家如今也没人待产,哪里会有产婆,何氏做两手准备,一方面让下人去外头请,一方面告知刘家,刘家是肯定已经准备了产婆的。
白姨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沈绯!”白姨娘奔过去,几乎是跌倒在床边。
时光匆匆,白姨娘的鬓角已经多了很多华发,哪里还有初见时的全身气派。
“我只有你和器儿了,你要是丢下我走了,要我怎么活啊!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块走!”白姨娘在沈绯耳边一遍遍喊。
沈却不忍心听,她转过头,眼底已经湿了。
更多有生产经验的婆子涌进来,热水,绷带,参片。沈绯也慢慢苏醒,可意识还是模糊着的。
这些妈妈们开始帮着沈绯生产,可是真正的产婆还没有到。
在前院得到消息的刘元志,几乎是冲出了沈府,随便牵了一匹马飞奔回了刘家,又将产婆扔上马,再飞奔回来。等产婆被他放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快去!她要是有事,你也别活了!”刘元志怒吼。
沈家出去请产婆的人也回来了,带回了两个产婆。
真正的产婆到了,大家都松了口气,那些妈妈也都让开了地方。何氏看了看,就领着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等着了。白姨娘自然不肯走,沈却的手腕一直被沈绯死死地抓着,她的指甲甚至已经将沈却的手背划伤了。
“怎么了这是?”米氏、刘氏赶过来。
何氏舒了口气,说:“产婆已经进去了,剩下的就看命了,今日来的都是贵客,不能怠慢了,你们且先去前面招待着吧。至于几位没出嫁的姑娘就别让她们过来了。”
她想了想,又说:“不仅是几位姑娘,其他人也先别惊动了吧。今儿个这个日子……”
何氏蹙眉,今天可是沈老夫人的寿辰,若是今日闹出人命……
“母亲那真不支会一声?”刘氏问。
“先别说。”何氏道。
米氏想了想,说:“母亲那先瞒着,可是还是把消息先在红缨那儿递一下,也好有个准备。”
何氏想了想,就点了头。
“怎么好好的,就早产了呢!”刘氏叹了口气。
何氏这才想起沈宁,急忙吩咐一个婆子把沈宁抱走。可那婆子怎么拉,沈宁都不肯走。沈宁的脾气一般人也不好说,那婆子只好一直好好劝着。
沈绯一会儿醒过来,一会儿就昏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也是不停的哭喊。热水一盆一盆地端上来,又变成鲜红一片地端走。到最后的时候,直接用了棉布堆了很高一层,垫在沈绯的身下接着不断流出的血。
沈绯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抓着沈却的手也无力地松了开。
沈却看着自己空着的手腕,知道真的是凶险了……
“血崩了……”一个产婆抹了抹满头的大汗。
另外两个产婆都无声摇了摇头。
白姨娘立刻嚎啕大哭。
沈却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看着沈绯几乎被撕裂的身体汩汩向外淌着血,然而她的身子还在一动一动。沈却几乎可以看见小孩子的头顶。
她急忙起身冲出去抓住红泥。
“红泥!去找先生!快去找先生要凝血丹救命!”
当年就是凝血丹救了沈却一命,沈却相信它一定可以给沈绯止血!
“好……好!奴婢这就去!”红泥提着裙角,拼命往前厅跑。
沈却一身血的冲出去,将本就绷着一根弦的刘元志吓得显先站不住。里面很久没有响起沈绯的哭声了,倒是白姨娘的哭声越来越大……
红泥不管不顾往前跑,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几个人。她冲进全是男宾的前厅,环顾四望,直到找到戚珏的身影。她急忙冲过去,双手摁着膝盖,半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姑、姑娘……要、要凝血丹……”
红泥脸色苍白,手上因为刚刚沈却抓了她一下沾了血,此时的样子实在有点吓人。她吸引了厅里一大部分人的目光。
“在哪?”
“在、花厅后面的、的木屋……”红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沈却怎么了?”在一旁与慕容易、殷夺站在一处说话的沈休闻言,几乎瞬间冲过来抓住红泥的手腕。他这一喊就让厅里其他的人也看了过来。
“别喊,不是阿却。”戚珏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红泥愣了一下,才想到自己这样子说这话实在是让人误会。她急忙对沈休说:“是大姑娘早产了。”
可是红泥心里十分好奇戚珏怎么就知道受了伤的不是沈却呢?
沈休想了一下,对殷夺和慕容易说:“我还是去看一下吧。”
慕容易看他一眼,这小子如今这么上心沈家的事情了?
这下何氏想瞒也瞒不住了,沈老夫人一下子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待听红缨将事情说了,只让三个儿子和米氏、刘氏招待宾客,她自己让红缨扶着去了后院。
戚珏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沈却垂着肩立在那里,她的手上裙子上全是血,就像受了惊一样。
“先生!你身上带了凝血丹没有?快救救沈绯!”沈却看见戚珏终于过来了,急忙跑过去,满怀希望地望着他。
戚珏将一个纯白色的小瓶子递给沈却,道:“如果一颗不够,就将里面的两颗全部喂给她。”
“好!”沈却拿着小瓶子跑回去,可是沈绯已经完全不能吞咽,连水都喝不下去了。
“老祖宗您怎么过来了!沈休你来凑什么热闹!”何氏急忙去扶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摇摇头,说:“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能瞒着!”
她说完又念了两句经。
产婆颤颤巍巍跑出来,她对刘元志摇摇头,说:“也许……也许小的还有一线可能……夫人、夫人她……”
刘元志一下子抓住产婆的衣领,吼道:“我不要那个孩子了!你把他弄死!夫人要是出事了,我要你赔命!”
“是、是……”产婆只好满口答应,她硬着头皮跑回木屋,可是心里已经认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沈绯都不喘息了咋救活?
刘元志忽然想起什么,他转过身疾步走到戚珏面前,说:“你是不是能救她?你一定可以的,你不是洛神医的徒弟吗!”
戚珏无奈地说:“我没给女人接生过。”
“我没让你接生!”刘元志吼,“把那孩子弄死都行!我只要你救沈绯!”
何氏急说:“这成什么体统!”
刘元志急忙朝她吼:“命都快没了,体统算个屁!”
“你……”何氏气得脸色十分难看。哪里有女婿这么跟岳母说话的?
沈却走出来,她的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哭过。
她说:“先生,她吃不下去药了……”
沈却低着头,攥着手里的小药瓶,有些失落。
戚珏就无奈地叹了口气。
戚珏和刘元志一起进到木屋里的时候,屋子里的三个产婆和几个伺候的下人都愣住,连白姨娘都没反应过来。
戚珏看一眼沈绯的脸色,就将桌上药匣里为数不多的银针拿出来。
“把她衣服脱了。”戚珏说。
“这怎么行!”白姨娘这才反应过来,她急忙站起来挡在床边。沈绯的裙子早被掀起来,露着下本身。
其他产婆和婆子都站在那儿不敢动。
刘元志咬咬牙,他几下就把沈绯的衣服扒光了,然后他瞪着戚珏,说:“你要是救不活她,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戚珏慢慢将手中的银针刺入沈绯身上的穴位,道:“我只保她的性命,那个孩子不管。”
白姨娘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她颤抖着说:“你、你能救阿绯!”
“白姨娘,不要吵。”沈却小声跟她说。
白姨娘急忙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再也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戚珏扒开沈绯的眼皮瞧了一眼,说:“银针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