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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东去的是一个离市区最远的镇。那个镇与地级市的地界相交。
相交镇是东江市经济发展最差的镇，如果说，东江市还有农业的话，这个镇的耕地面积是最多的。但是，这些耕地也被租赁出去了，主要用于种花草树木富贵竹。花开的季节，这里的鲜花几乎都空运到全国各地的大城市。草树木富贵竹则供应附近周边的城市、企业和单位搞绿化建设。
李向东问：“你们这的花怎么就能空运到全国各地呢？”
镇委书记说：“以前，我们这里虽然与临近地级市的乡村没多大区别，但大家心里都不服气。”
他说，因为，我们是东江市，我们与东江市其他镇比差距太，人家搞招商引资搞工业搞得一亩耕田都没有了，我们却还在田里耕作种粮种水稻。大家心里都清楚，按照传统的农业耕作，只能解决温饱问题，并不能真正富裕起来，所以，大家便改变了传统的耕作方法种花草树木富贵竹。
他说，当然，现在这种作法是政策不允许的。但是我们走得快，国家还没有保持农田流失政策之前，我们已经干起来了。
他说，虽然，还是以各家各户种植为主，但花草树木富贵竹也就那么些品种，连成片后，这里就形成了大型的花草树木富贵竹种植基地，通过各种宣传，渐渐就名声在外了，需要花草树木的客户不管需要什么品种，不管多大的量，都可以在我们这里得到满足。大家也渐渐掌握了一些市场规律，有意识地培植一些应时节的鲜花，十几年经营下来就成了气候。
李向东问：“主要还是由经营商上门收购吗？”
镇委书记说：“可以说，不完成是吧！有上门收购的，也有的是上一年就预订好的。不过，形成气候后，每年都有许多经营商往这边跑，根本不用担心销路问题，往往那些预订的价格还没有现卖的价格高。”
李向东说：“经营商赚的应该比农户更多吧？”
镇委书记说：“当然。现在，最赚钱的还是经营商。农户也好，家庭作坊式的企业也好，真正赚钱的还是经营商。”
李向东说：“有没有想过改变这种现象？”
镇委书记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说：“有过这种想法。”
李向东问：“就只是想法，没有行动吗？”
镇委书记看了李向东一眼。
李向东便知道，他心里有不同看法，笑了笑说：“说吧！没关系！”
镇委书记终于下了决心，说：“因为遇到了许多无法解决的问题。”
他说，比如，那些空运的鲜花吧！能在全国各大城市销售，更主要的原因是在各大城市形成了销售网。经营商并不是因为出售鲜花才在各大城市设立销售网的，而是通过经营其他商品形成的销售网，出售鲜花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只是应节的一个补充。如果，我们专门为出售鲜花在全国各地设立销售网，不但赚不了钱，还会亏得不清不楚。
他说，我们的灯饰产品也遇到相同问题，开始，我们计划打造一个本地的灯饰品牌，只要是相交镇生产的灯饰都用这个品牌推向市场，后来，我们发现，这么做并不实际，如果，我们只有向外宣传我们的品牌，却不设销售网，人家想要购买我们的产品，也不知上哪去购买？邮购或网购还是有许多不方便，大多数的散客也不一定相信我们的信誉度。
他说，我们做了一个小小的变通，在圩镇设了一个“灯饰一条街”，把所有的灯饰产品都集中在这条街，现在，大概有一千家门店吧！每一个门店或由一家家庭作坊式企业经营，或由几家家庭式企业一起经营。我们通过宣传这条街，倒起了一定的促销作用。
说着话，那镇委书记便把李向东带到了那条灯饰街，只见这里与市区那条步行街差不多，不同的是，这里的门店购买的都是灯饰。
李向东说：“按你的意思，想要打造一个品牌并不实际？”
镇委书记说：“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
他说，听说，上面有人希望以打造品牌促产品销路，提高经济效益，但我觉得目前情况下，我们还做不到，一则没有这个实力，一则没有那个技术。
他说，比如说，我们的皮鞋产品，如果打造一个品牌，除了需要我刚才说的那些，还要有一个设计部门，要时刻关注世界流行趋势，要预知各个季节流行的皮鞋款式，这样，设计生产出来的产品才能得到消费者的认同。我们很难做得到，未必能请到这样的人才。
他说，有时候，该是人家赚的钱还是应该由人家赚，赚创意钱是无价的，外行人看着容易，但其中的门道只有内行人才知道。就我们镇的实际，我认为，我们还只能停留在类似于“灯饰一条街”这样的经营模式。
李向东似乎有些不甘心，问：“这创意的钱真的就那么不好赚吗？”
他知道，灯饰一条街的经营模式，虽然比独家独户经营前进了一大步，但还是受到某一种限止，还是处于一种被动经营的形式。客户找上门来，你才能做生意，客户不上门，你就只能守株待兔。
难道就找不到一种主动出击的办法？就不能把产品推到客户居住地推到客户眼前？
打造品牌是一个问题，设计新产品或叫让消费者喜欢的产品是一个问题，再一个问题就是在全国各地，甚至于世界各地设立销售网。这三个问题都必须解决，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棘手，试想想，第三个问题直接就是一个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想，幸好出来走这么一圈，否则，还不知道要打造一个品牌需要具备这么多条件。他想，其实，也很正常，如果没有难度，如果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问题早就解决了，东江市早就打造出无数个响当当的品牌了。
临分手的时候，李向东握住镇委书记的手说，非常感谢你，说了那么多真话实话。那镇委书记反而腼腆起来了，红着脸说，我是有什么说什么？希望李书记不要介意。李向东说，你看我像不是高兴吗？他说，我非常喜欢你这种务实的精神。有什么说什么？这才能为领导做决策提供有价值的参考，这才是对地方发展负责。光说好话可不行！
李向东想，东江市除了在改革开发中占地缘优势外，还具有一大批像这位镇委书记一样的敢于创新，却又务实的干部。创新和务实看似矛盾，其实，一点也不矛盾。如果，他不务实，就会盲目地听从领导，如果他不创新，就不会认为在打造品牌的时机不成熟时，搞那么一个“灯饰一条街”。
李向东问自己，真的时机还不成熟吗？
他问自己，就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吗？
他意识到，自己又遇到了初到青山市时的难题。谁都认为，青山市招商引资不可能有重大突破，然而，一个再创辉煌，却为青山市的招商引资找到了出路。他想，在东江市是否也能想到一个类似于再创辉煌的办法呢？
第1818章你是不是太狡猾
李向东很清楚，有些想法是可遇不可求的，完全取决于一种灵光一现。灵光一现却又取决于对某一情况的熟悉程度。有一段时间，他除了看一些必要的文件，召开一些必须参加的会议，便把时间放在摸底熟悉上。白天下去各镇跑，与各镇的领导班子成员座谈，与那些家庭作坊式企业的业主聊天，与那些经营商谈经营之道。晚上上网看一些与打造品牌有关的文章和跟贴。看文章是闷的，看那些跟帖却常常会有一种啼笑皆非的畅快。
当然，李向东并不是死抱着某一个问题去下面跑，要了解的事情很多，打造品牌的内容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像是很不经意地提出一些问题。也不是每个晚上都沉溺于上网学习，只是在下面跑了解情况时，有一些想法，有一些疑难才到网上去转悠一会儿。
晚上，李向东几乎没有应酬，即使上面有人下来，不到那个级别，也未必要亲自出面。官越当越大，周围的人对你也敬而远之，偶尔吃顿晚饭，也没人敢叫你喝酒。李向东便很有些怀念过去的日子，便想如果黄也在，就可以趁初来乍到没什么人认识一起去溜到街上吃大排档喝茅台酒。与文仔也可以去吃大排档，但毕竟年纪兴趣职务相差太大，文仔拘束，李向东也不能太放任。
他打电话给杨晓丽，问她在干什么？杨晓丽说，很无聊。他也说很无聊。杨晓丽说，你要想我早点过去陪我，就去催催调动的事。这么说，想起住房的装修就问，那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问有没把她的意思转告那些装修的人。
李向东说：“告诉文仔了。”
杨晓丽说：“文仔能理解吗？”
李向东说：“应该可以吧！”
杨晓丽沉默了一会，想还是应该让表妹跟这事，她知道市县那个家的浴室是怎么样的，只要说按那样弄，她就明白了。李向东不知杨晓丽在想什么？问在想什么？杨晓丽却告诫他，你可不要偷偷跑去找表妹，不要侥幸会没人知道。她说，没我在，你们不能再一起，不要到了东江市又搞得风言风语的。
李向东说：“我清楚。”
杨晓丽说：“你不要嘴上说清楚，一放下电话就忘了，就管不住自己往她那跑了。”
李向东笑着说：“这都几点了？黑灯瞎火的往她那跑，就是清白也不清白了。”
杨晓丽说：“你就不让我省心。”
李向东说：“我现在是让你省心得上班下班都在办公室里了。”
杨晓丽问：“最近在忙什么？”
李向东说：“在忙再创辉煌。”
杨晓丽问：“什么意思？”
李向东说：“在青山市搞了一个再创辉煌，到了东江市还希望再搞那么一次。”
杨晓丽问：“这么快就出思路了？”
李向东说：“未必行得通。”
杨晓丽问：“遇到难题了？”
李向东说：“还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杨晓丽就说：“说来听听。”
李向东便告诉她打造品牌的事，告诉她遇到的困难，也把自己在网上了解到的知识向她复述了一遍。有时候，通过这种谈话闲聊，总能把脑子里一些零乱的东西理清楚，或许，就会出现期待的那种灵光一闪，眼前一亮。
他是拿着手机跟杨晓丽聊的，一会儿来来回回地走，一会儿坐在沙发上，聊得口干就斟杯茶喝。杨晓丽也拿着手机，也能感觉到她不是定定地坐在某一个地方。有一会儿，还听到她下楼关洗衣机的声音，然后就像回二楼，便听到她的细喘。
她问：“打假球案查得怎么样了？”
李向东说：“正在查。”
她说：“你不是说那个强哥有些不乐意吗？”
李向东说：“有洪常委盯着，他应该不会怠慢。再说，他还不敢跟我玩什么花样吧？”
杨晓丽说：“很难说！开始，人家想要巴结你才公事私事一起往身上揽的，你不让巴结，把那住房的事交给市委办去负责了，他还指望你什么？想要跟你玩花样磨洋工，你又能把他怎么样？”
李向东笑着说：“那可不一定。他这人是有些问题，但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对我失去希望。其实，每一个新任领导都会拒绝这种私下交情，都不希望一到任就欠什么人的人情债。我那么做，他应该可以理解的。”
杨晓丽问：“你是希望跟他交往下去吗？”
李向东说：“说得难听点，我更希望利用他，利用他想巴结我想表现自己，让他把假球案弄清楚，运气好的话，连断桥事件一起办了。”
杨晓丽说：“你这还不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李向东说：“这是纯工作关系。我指挥手下做事，事做成了，他敢跟我谈条件？”
杨晓丽说：“人家不是这么想的。”
李向东说：“我会让他慢慢明白这个道理。”
杨晓丽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太狡猾了。”
李向东笑了起来，说：“有时候，不是因为自己是市委书记，人家就怕你，就一定尽心尽力给你做事。”
他说，其实，每一个领导要手下干事，多少还是有一些欺诈性质的，多少还是让他们有某种幻想，认为做成某一件事后，会给领导留下好印象，让领导认为自己有能力能办事。
他说，再多做成几件事，就在心里想，领导应该提拔自己了吧？有机会一定会想到自己会提拔自己。于是，领导就不断地利用这种心理，让手下的人干一件件的事，真有机会的时候，不提拔人家的时候，就找许多很让人信服的理由，说得人家那种幻想又膨胀起来。
杨晓丽说：“强哥未必那么好唬弄！有了一次，下一次就不卖你的帐了。”
李向东说：“那就用另一种办法。”
他说，让他知道，如果他不为我做事，把他挪到其他位置去。他是公安局政委，可以让他去当文联党委书记，让他拿枪的去耍笔。工作需要，又是平调，他想不去也提不出不去的理由。
他说，我不欠他的人情，就不怕没办法对付他，更不会被他牵着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