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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的故事 [美]埃里奇.西格尔-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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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难道能对她说“哎呀,真是太不幸了,你让人给甩了”?)因此我就只管开我的车。八轨音带正放的是一支琼·贝兹Ⅰ的歌。
  Ⅰ一个摇滚歌星。
  这时候我突然灵机一动。
  “嗨,玛西,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是那种人呢?”
  “能凭什么呢?只能但愿如此了吧。”
  说着她轻轻按了按我的胳膊,那指头到处,连我的脊梁上都感受到了一阵无比的快意。看这局面进展很快,单纯的灵的阶段已快要过去。还是痛痛快快来个‘咽豆子”吧。
  “玛西呀,你有没有想到过我的姓?”
  “没有啊。我要想这个干吗?”可是她随即就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巴雷特……就是开那家投资银行的?开了好些纱厂的?那就是你们家?”
  “只能说有一点关系吧,”我说。“老板是我父亲。”
  我们坐在车里好半晌没有作声。后来她才轻声说道:“我本来倒不知道。”说老实话,我听了心里倒一轻松。
  车子一直往前开,进入了新英格兰的地界,这时四野早已像张上了黑丝绒一样。
  倒不是我还不想找个地方停下。我只是想找一个能一洗世俗之气的好地方。
  “我想我们得弄堆火来烤烤了,玛西。”
  “好呀,奥利弗。”
  一直开到佛蒙特州境内,才找到了一个绝顶理想的环境。那个地方有个招牌,叫“阿布纳叔叔的小屋”。位于一个叫凯纳伍基的小湖边上。十六块半一夜,柴火的费用包括在内。要吃饭的话就近便有一家村野小酒店,大路那头就是。店名叫“霍华德·约翰逊记”。
  就这样,在炉边的一宵缱绻之前,我带上玛西先到“霍华德·约翰逊尼”去美美地吃了一顿。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就各自诉说自己童年的境遇。
  先是我不嫌其烦地给她讲我小时候对父亲又是钦佩又是不服的那种心理。接下来轮到她,她给我唱的竟也是这支歌,只是唱的是第二声部。她说她生活中的一举一动都是对她那了不起的爸爸的一种挑战,至少也都是特意做给他看的吧。
  “说老实话,一直要到哥哥去世以后,爸爸的眼睛里似乎才有了我。”
  我们就像两个演员,各自演了一台《哈姆莱特》,此刻就在各自分析自己的演出。不过使我惊奇的是,玛西扮演的却并不是奥菲莉亚。她也跟我一样,扮演了那位“忧郁王子”的角色。我本来总以为女性要找竞争的对立面,总会找上自己的母亲。可是在这个问题上,她却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妈妈。
  “你小时候有母亲吧?”我问。
  “有,”她说,却没带一丝感情。
  “她还健在?”我问。
  她点了点头。
  “她跟爸爸在1956年就分手了。她没有要我。她嫁了圣迭戈的一个房地产开发商。”
  “你后来见过她吗?”
  “我举行婚礼的时候她也来了。”
  玛西脸上虽然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我却不信她心里会没有一点疙瘩。
  “对不起,我不该问。”
  “反正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她说。“现在该你说啦。”
  “说什么?”
  “你过去干过什么要不得的坏事,快说些我听听。”我想了一下,就向她坦白了:
  “我过去是个冰球运动员,打球可野蛮了。”
  “真的?”玛西眼睛一亮。
  “嗯嗯。”
  “说详细些我听听,奥利弗。”
  她是真的想听。我说了半个小时,她还缠住了我没完,要我讲冰球场上的故事。
  这时我却用手在她的嘴上轻轻一掩。
  “明天再讲吧,玛西,”我说。
  我付帐的时候,她说:“嗨,奥利弗,我从来没有一顿饭吃得这样美的。”可是我总觉得她指的不会是那通心面,也不会是那“火烧”冰淇淋。
  后来我们就手拉着手一路而行,回“阿布纳叔叔的小屋”里来。
  于是我们就生起了一炉火。
  于是在相互的曲意体贴下,原先怯生生的双方都不那么怯生生了。
  夜深了,不自然的心理也大大解除了,于是功德也就圆满了。
  我们也就相拥入了睡乡。
  玛西到天亮才醒。我可早已溜了出来,正坐在湖边看日出呢。玛西披着外套,蓬松着头发,挨到我身边来坐下,尽管四外没有一个人,她还是把话音压得低低的。
  “心里不痛快吗?”
  “很好啊,”我赶忙回答,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手。可是自己也知道我那眼神、那口气,都透露出一丝伤感。
  “你觉得心里有点……不安是吧,奥利弗?”
  我点点头,表示是有那么点儿。
  “是因为你想起了……詹尼,是不是?”
  “不,”我说着,抬眼向湖面上望去。“是因为我偏偏会没有想起她。”
  还是不谈下去吧,我们就站起身来,转身回去,好到“霍华德·约翰逊记”去,饱饱地吃上一顿早饭。
   
  二十
  “你的心情如何呀?”
  “天哪,你还看不出来?”
  我像个傻于般的只知咧着嘴笑。凭这个“症状”他伦敦医生还会下不了我“心里快活”的诊断结论?──难道真要我满诊所跳起芭蕾舞来不成?
  “用医学上的术语我说不上来。你们的医学上好像就是没有表示心里欢喜的专门名词。”
  对方还是没有应声。这位伦敦医生难道连一声最起码的“祝贺你”都不会说?
  “大夫啊,我兴奋得简直在飘了!就像国庆日的国旗那样在哗啦啦地飘!”
  当然我也知道,就是说上两句,其实也无非是老生常谈。可是老天爷呀,我心里实在太兴奋了,我真憋不住想跟人研讨研讨。就算谈不上研讨,让我说上一通得意得意也是好的呀。我经过了长年累月的麻木之后,如今总算有了一些像是所谓人的感情了。这意思我该怎么表达,才能让一个精神病专家医生领会呢?
  “你瞧,大夫,我们俩彼此都喜欢上了。我们之间有一种感情关系在形成了。过去的石头人身上如今热血在流动了。”
  “这些还只是个引子,”伦敦医生这才开了口。
  “不,实质问题就已经在这儿了,”我还是固持己见。“你难道还不理解我心里的那个快乐吗?”
  出现了一阵沉默。为什么我先前的痛苦他那么容易理解,如今我心情愉快,他却似乎就漠然无动于衷了呢?我愣愣地对他直瞅,想向他讨一个答案。
  他只扔过来一句话:“明天五点再谈吧。”
  我腾地跳起来往外就跑。
  那天我们是七点三刻离开佛蒙特的,中途停了两次,好喝杯咖啡,加加油,亲亲嘴,十一点半便到了她那巴罗克风格Ⅰ的宛如城堡一般的家。有个看门人来把车接了过去。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紧紧揽在怀里。
  Ⅰ巴罗克式的建筑风格,流行于17至18肚纪中叶的欧洲和拉丁美洲。特点是姿态夸张,追求豪华,营造一种神秘的气氛。
  “有人看着哪!”她反对了。可也没想使劲挣脱。
  “这是纽约。谁会来管这号屁事。”
  我们就亲吻了。一如我所料,偌大的纽约根本没有一个人来管我们。除了我们自己。
  “我们吃午饭的时候再碰头吧,”我说。
  “可现在已经该吃午饭啦。”
  “那太好了。我们是准点到。”
  “我还有件事得去料理,”玛西说。
  “急什么──你们老板跟我可好着哩。”
  “可你就没有公事啦?你大律师外出了,民权靠谁去扞卫啊?”
  哈!她想在这儿等着我哪?休想!
  “玛西呀,我在这儿追求幸福,这就是在行使我的基本权利。”
  “可也不能在街上干呀。”
  “那我们到楼上去……喝一杯阿华田Ⅰ。”
  Ⅰ一种类似麦乳精的冲饮饮料。阿华田是商标名。
  “巴雷特先生,你赶快给我回去上你的班,该打官司就打官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回头再来吃晚饭。”
  “什么时候?”我迫不及待地问。
  “到吃晚饭的时候呗!”她说着就想往里走。可是我抓住了她的手不放。
  “我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也要等到九点。”
  “六点半吧,”我还她一个价。
  “八点半,”她自己削价了。
  “七点,”我还是步步为营。
  “八点,不能再早了。”
  “你讨价还价的手段真辣,”我嘴上虽还这么说她,实际已经表示同意了。
  “我向来就是个辣手婆娘,”她说完一笑,就飞快地钻进了那巨大城堡的铁门。
  一踏进办公大楼的电梯,我就呵欠连天了。我们总共才合了那么一会儿眼,那后果却到此时才见了颜色。而且我还弄得一身都是皱里巴结的。一次我趁我们停下来喝咖啡的时候,买了一把廉价剃刀,算是刮了下脸。可是自动售货机却没有衣服卖。所以我干过些什么好事,脸上身上一眼就看得出来,逃也逃不掉。
  “啊,罗密欧先生来了,”阿妮塔嚷了起来。
  是哪个混蛋都告诉她啦?
  “你的毛线衫上不是明明绣着‘阿尔法·罗密欧’几个字吗?我想这大概是你的名字吧。你肯定不是巴雷特先生。巴雷特先生总是天一亮就来上班的。”
  “我今天睡过头了,”我辩了一句,就打算躲到我的套间里去。
  “奥利弗,可要准备好啊,当心吓一跳哪。”
  我站住了。
  “怎么回事?”
  “今天花店里派一支送花大军来过了。”
  “什么?”
  “你这么近还闻不出来?”
  我走进套间,那本是我的办公室,如今却像在举行花展盛会。到处是一片花团锦簇。连我的办公桌如今都简直变成个……变成个玫瑰花坛T。
  “哪家的小姐爱上你啦,”阿妮塔鼻子一吸一吸的,在门口嗅得正香呢。
  “有卡片吗?”我问她,心里暗暗祈祷:可别叫她打开看过才好啊!
  “在玫瑰花上放着呢──就在你的办公桌上,”她说。
  我去拿过来一看:谢天谢地,信封是封好的,上面还写明了“亲启”二字。
  “那信封的纸好厚呵,”阿妮塔说。“我对着亮光细细琢磨了半天,也没看出半个字来。”
  “你吃午饭去吧,”我皮笑肉不笑地对她笑笑,打发她走。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奥利弗?”她一边问一边还盯着我直打量。(我的衬衫是有点乱糟糟,但是还不至于有其他破绽。我自己检查过。)
  “你这话怎么说,阿妮塔?”
  “你今天怎么倒压根儿忘了来钉着我问:有没有电话?有没有电话?”
  我再一次命令她:快吃饭去,要嘻皮笑脸到外边嘻皮笑脸去。别忘了出去的时候替我在门把手上挂上“请勿入内”的牌子。
  “我们这里哪来这种牌子?你看看清楚,这里又不是汽车旅馆!”她说完就走,随手关上了门。
  我拆信的时候差点儿把信封撕成了好几片。卡片上是这样写的:
  也不知道你心爱的是什么花
  可总不能让你失望吧。
  爱你的
  玛
  我笑笑,一把抓起了电话。
  “她正在开会呢。请留名,我好通报。”
  “我是她的阿布纳叔叔,”我极力装出一副老大叔的口吻。等了一会,只听见卡哒一响,顿时就是一副老板腔出现在电话的那头。
  “喂?”
  是玛西,那声调好爽辣啊。
  “怎么你说话的声调这么辣花花的?”
  “我在跟西海岸的各位经理开会哪。”
  啊哈,原来跟高层人士在一起。跟头头们在一起。是在他们的面前,难怪装得就像一台三门大冰箱似的。
  “我一会儿再打电话给你吧,”玛西说,听得出她心里急得什么似的,就怕破坏了那冷若冰霜的形象。
  “我三言两语就行,”我说。“真难为你送花的一片心意……”
  “那就好,”她回答说。“我回头再跟你联系……”
  “我还有一句话想说。我说你的玉腿真是妙不可言……”
  突然卡哒一声。这婆娘,不等我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心里咯噎一下,只觉得昏昏沉沉,整个脑袋瓜子就像麻木了一样。
  “他是不是死了?”
  我迷迷糊糊的,渐渐恢复了一点知觉,听到人家说话也可以听懂一些了。那嗓音好像是巴里·波拉克──他是法学院上一届的毕业生,来本所工作还不久。
  “他今天早上好像身体还挺好的。”
  这是阿妮塔,俨然扮演了一个死者至亲好友的角色,大有要角逐奥斯卡金像奖的架势。
  “他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的?”巴里问。
  我挺了挺身子坐坐好。天哪,我竟趴在我的玫瑰花坛上睡着了!
  “是你们啊,”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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