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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别离-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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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孜是谁?为什么阿米娜要向他交待?向他交待什么?艾山江心中生起几丝疑问。
  艾山江载着阿米娜到牧野小区时已是半夜三点钟。他从倒车镜里观察到,有一辆无牌照的“马自达”车始终与他保持300米左右的距离。但是“马自达”没有跟进牧野小区,而是在远离门口的地方掉头走了。他仔细回想,它究竟是什么时候尾随而来的,是什么人坐在车里面窥视自己?他的目的是什么?一切还不得而知。
  二
  安琪没有吃晚饭,回到宿舍草草洗漱一下,把音响调节到最低,然后蒙头大睡。虽然睡了,但对着电话机的耳朵却一直竖着,生怕铃响听不见。她觉得今天真是很失败,艾山江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否则,当她把电话挂了后,他应该立即打过来,但是没有。这个情形令她的自尊心很受伤害。她却仍怀着侥幸心理等他的电话,他对她哪怕只有一点点好感,也应该打电话问候一下,回去没有?路上还顺利吧?就算是一般朋友关系,就凭大老远地跑去看他,也应该问候一声啊?可是,没有,就是没有,无论安琪的手机还是宿舍电话,一直都安静着。安琪失望了,也许他本来就没人情味,是自己把他理想化了。算了,还是不想他了,她在心里数着一二三,去你的吧。可还是安静不下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心里不平衡啊:凭什么你对我是这种态度,就凭我是警察你也不能随便冷淡我呀?
  马蹄表在深夜滴哒滴哒均匀而无表情地转了一圈又一圈,11点,12点,1点,2点,3点,安琪眨着眼一分一秒地整整数了五个小时,她终于忍不住了,今夜要是不跟艾山江通话,这觉怎么也睡不成了。她一横心,拿起电话机抱在腿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拨艾山江的手机。也真奇怪了,手机竟然是通的。而且,只响了两下,艾山江就接了。此刻阿米娜睡在二楼卧室里,而他自己则躺在楼下的凉沙发上,他不敢睡着,生怕阿米娜一会儿又闹,他看看号码知道是安琪的,便小声说:“是你啊,这么晚还不睡吗?想什么呢?”他的一句想什么呢,把安琪的眼泪立刻引了出来,她全身抖动着抽泣起来,这抽泣里有委屈有埋怨有峰回路转的惊奇有石头落地的踏实感,总之,百感交集。
  艾山江等了一会儿没见对方出声,听动静她像是哭了,艾山江的心就软下来,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见不见人家是另一回事,失礼是不对的,尤其明知人家女孩对自己满腔热情,却总是冷水泼头,不把人家害病了才怪呢。再说,自己好歹比人家大那么多,经历的事多,处理起事情来应该更成熟些才对,弄成这个样子显然是不尽人意。于是,他决定扭转一下局面。他温和地问:“喂,是不是还生我气呢?我这人缺点很多,不值得你这样。现在我真诚地向你道歉,我做得不好,请原谅。这样吧,你把电话放下,我给你打过去。”
  不容安琪同意,他已经挂断电话。安琪明白他是为了给自己省点话费。艾山江的电话打过来了,她接起电话,却不说什么,眼泪又急又大地哗哗地流,那阵势仿佛不是在流泪而是在下雨,艾山江好似听到了话筒里的雨声,雨水飘过来,把他的心情打湿了,从前莎依芭动不动就是这样折磨他,使他每每离家时欲罢不能。这边的艾山江静默了足足三分钟。安琪觉得自己发泄的差不多了,就好比胸口堵着一块石头,非把它搬开不开,现在,胸口处顺畅了,痛快了,整个人也冷静下来,头脑异常清醒,她想,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心里的话该往外倒一倒了,既便从今往后与艾山江不再有任何干系,内心也不存遗憾。遗憾这个词说起来容易,消化起来可太难了,她不想让遗憾跟随一生,既然现在有能力把它解决掉。想到这儿,她仿佛坚定了某种信念,于是用手纸揩干鼻涕,清清嗓音说:“嗯,艾山江先生,真不好意思。我想,我对你的感觉可能有些病态,我应该好好检讨自己。我一再地打电话给你,你可能觉得很唐突,也很烦,但是你以极好的涵养包容了我的任性,我既感谢你,也请你原谅我的鲁莽,你能原谅我吗?”
  艾山江没想到她的情绪恢复得这么快,她发乎情止于理的恳切之词,令他很是感动,他反而不好意思了,说:“你看,说哪里去了,你这话说得让我觉得你还是没有原谅我,真的是我错了,请你原谅。”
  安琪心里面很是宽慰,她温和地问:“为什么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你是一直没睡呢?还是刚才我吵醒了你?”
  艾山江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刚处理完一桩事,已经躺下准备休息了,但怎么也睡不着,这时你的电话就过来了。”
  “噢,是这样啊?那你今天一天挺累的是吗?现在想想我挺自私,只顾自己的情绪,而没有考虑你累不累。”安琪的话很富人情味,令艾山江的心猛然抽动一下,他真想好好对待这个女孩,至少对她说话温和点,他情不自禁地问:“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安琪不客气地要求:“能占用你一点时间,跟你聊聊我自己吗?”
  艾山江把话筒捂住,听了听楼上的动静,料想这会儿阿米娜已经睡熟了,便温和地答应:“当然可以啦,你说吧,我愿意给你当听众。不过,不要聊到天亮就行,因为上午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得精神抖擞才行。”
  “行啊,行啊。”安琪的心情顿然开朗,她迫不及待地诉说起来:“十年前,一次意外的车祸,让我父亲在床上躺了八年,他已经去世了。所以我的家境不算好。我的母亲和妹妹都很柔弱,我是她们的精神支柱,因此,我从小就幻想着,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希望家里有一个健壮的爸爸或哥哥,那样的话我将是多么幸福啊。当然这是我的愿望,也是我的梦想,也许是这个梦想的驱使,我有点病态了。因此当我听到你的声音后,便产生了某种臆想,由你的声音作引,对你整个人进行了理想化的塑造。潜意识里我把你当成了我梦想的那个人,特别特别地想要接近你,特别特别地想要对你好,也特别特别想要得到你对我的好,总之我把你理想化了。”
  安琪一口气说了三个特别特别,话一说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的潜意识里是这么想的,原来自己不单纯是因为艾山江的声音好听才一再给他打电话的,原来自己对他的追索不单单是好奇,这些表象之下还夹裹着更深层的心理原因。一经自我剖析,安琪立刻找出了自己病态的根源。她恳切地说:“艾山江先生,我已经把我的心剖析给你看了,这需要特别的勇气。因为我是女孩,在男性面前向来是有尊严的。我又个是警察,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不想自我破坏。你想,万一我真判断错了,你要是坏人的话,那损失的不仅是我的名声,而且还否定了我对于人的评估体系,这真是很冒风险的事。既然我已经不管不顾地把心扉向你敞开,明知可能是个错误,又不想停下来,那说明我和你之间肯定有缘,而且缘分不浅。所以,我得把这段缘续下去。我长到22岁,第一次对一个男性表示如此的执著和兴趣,我想,我对你没有任何功利心,我既不知你长得什么样子,又不知你到底是什么人,仍然跟你说这么多心里话,我想我是病了,请你把我当成病人陪伴我一段时间吧,我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请你帮我做。我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感情受折磨。目前,我恐怕处于人生中的一个特殊时期,陪我度过这一段好吗?我就想偶尔听听你的声音,我就是我的全部幸福了。能答应我这个要求吗?当然,这个要求看上去很无礼,或许你很难做到,也没有义务来做,对吗?”
  安琪原来是这么一个女孩,简直不像她的身份,心就像一根钢管包起来的软软的豆腐,原来是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在感情上,比一般女孩的依赖性还要强烈,这怎么可能当好一个警察呢?艾山江不禁有点担心她了,这么一副瞎碰瞎撞没深没浅的胆大无知,这么情绪化的思维,真难想象她是怎么面对罪犯的?公安机关是怎么把关的,这种心理素质的青年也招进来了。这不胡闹吗!当然他同时也暗生了一丝恻隐之情。人与人之间如果不说话不了解,永远产生不了共鸣,而一旦打开内心世界,相似之处却是那么多?就像自己,如果也有权力倾诉的话,对父亲的怀念,对母亲的感激,对莎依芭的不舍,对儿子的歉疚,对每一次卧底惊心动魄的心理体受,都可以讲上几天几夜,然而,这一切都不能讲,既便是对领导和亲人,也需要避重就轻,也需要加以掩饰,更需要删繁就简和轻描淡写,总之,重要的东西都留在肚子里,一点不能往外倒,甚至到生命结束。每个人长着嘴巴是为了说话的,而自己必须要做会说话的哑巴。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现在这个情形就是正常的吗?就不病态吗?就人性而言,被压抑成这个样子应该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嗨,两个不同情形的可怜的人。因为缺少父亲,安琪的心理病态了;自己却是另一种病态。
  艾山江一时沉默了,安琪催促道:“能答应我吗?算我求你行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艾山江的内心承受不了一个女孩的“求”字,他说:“我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既然你承认自己现在是特殊时期有着特殊的心理,那以,在我—觉—得—有—条—件—时,我们可以通通电话。有条件是指时间上的。目前我正忙着搞一个国际性的马术比赛,很忙,几乎没有空闲时间用于私人生活,所以请你理解,我尽力而为吧。”
  安琪满足了,她欢快地:“噢,太谢谢了,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我还要告诉你两点:第一,男人是靠不住的,别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你现在是女孩,过几年会做妻子和母亲,以后要当长辈,人生是一条长河,你自己就是造河水的人,这河里有水你就能流下去,坚持到最后就能成为宽广的大海;反之,你就会干涸,就会死在半路上。所以,等待和依靠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尤其是男人,男人脆弱起来就是婴儿,这点你现在还没有体会,一定要靠自己;第二,你今天讲得这些,让我对你有了一定认识,但也给我增加了负担,其实我是不想知道这么多,不想听的。”艾山江这后半截话让安琪感到疑惑,她连问两个为什么。艾山江坦言:“我自由自在惯了,只喜欢跟轻松的女孩交往,那样不用负责任。顺便告诉你,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所以,我对你说男人都靠不住。你今晚说的这些话,让我觉得有了点担心。再重复一遍,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既便我说到担心这两个字,你也别理解成一般意义上的担心。不仅仅是对你,对任何一个与我交往的女孩,我都有这样那样的担心。”
  安琪以为艾山江故意贬低自己,好让她生气,远离他。从他的话里,她一方面觉得他很真诚很客套,另一方面也觉得他很会说话,话说得不满,给自己留有很多余地。这倒引起安琪的怀疑,依他这种严谨的逻缉思维能力,怎么着也能当个大老板或政府官员,怎么只呆在一个小小的骑马俱乐部呢?不可思议。在拐弯抹角地聊天半天之后,安琪终于忍不住问:“你成家了吗?”艾山江思忖片刻,决定不瞒着她,他淡淡地说:“噢,我有过家,但因为我的过错已经解散了。”
  够了,仅仅这一个提示就足够了。安琪原先还担心艾山江是个有家室的人,自己一门心思与他交往有不道德的嫌疑,有了这个答案,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这夜,安琪与艾山江的聊天持续了近两个小时,主要是安琪讲,艾山江听,直到把艾山江的手机电池用完,安琪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兴奋地在床头打滚。电池一耗完,艾山江倒头就睡,呼噜声跟着也响起来,他实在是太困了。可是安琪却睡不着了,她的身体靠在床头,把对艾山江的感受记录了下来,如果不这样做,她不知该做些什么。断断续续写了三四页纸,天也大亮了。太阳出来时,安琪又有了新的创意,她把影集翻开,把自己在童年、少年、警院、家里以及初到大西北时的照片选出五张,重新整合在一个小影集里,并且在影集的扉页,她写下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如果你是我今生要找的男人,如果我是你今生要找的女人,那么我们有缘了,而且缘分不浅。
  —送给艾山江
  也许是艾山江那句“我有过家,但因为我的过错已经解散了”的鼓励,安琪突兀地萌发了想让艾山江知道自己长什么样,让他接纳自己的欲望。将来的事怎样她并不清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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