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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怔坐在椅子上,正想着怎么找刘队陈述她的理由时,猛然被亚力坤一问,醒神了。她急匆匆地说:“亚力坤,我觉得昨天‘耳朵’交待的那个人,特别像两年前往南方账号上打款的人,而那个人在金地公司也设有账号,你说这会是巧合吗?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亚力坤嘻皮笑脸地说:“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师妹,你的推理怎么和我的一样呢,我就是按着这个思路,早晨才把‘耳朵’拿下的,他已经把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话音未落,刘队进来了。进屋后,他一言不发,神秘地交给安琪一张纸条,说:“按这个地址,有人在那里等你。”他把汽车钥匙塞到她手里,叮嘱道:“外面大雪,小心路滑。”
安琪内心猛然狂跳起来,她有了一个奇怪的暗想:天哪,该不会是艾山江吧?他什么时候与刘队有联系的?抓过纸条,只看了一眼,她就激动了,那情形仿佛什么都顾不上了,抓起椅子上的大衣,就跑向院子里的汽车。
阿迪力已经坐在白桦林咖啡厅背对着红河公园门口的那张桌子前等着安琪的到来。这个位置很幽静,很适合等人或聊天。他早早地叫好两杯加过牛奶的咖啡。窗外飘着大雪,杯子里飘着咖啡的香味,他想安琪来了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她端起咖啡杯暖暖手,这个女孩该怎么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呢?他真的不知该怎么跟安琪说第一句话。
安琪披着满头雪花,几乎是跳着跑进白桦林咖啡厅,她那兴高采烈的神色与咖啡厅的幽雅很不谐调。她搭眼一望,背对着她的阿迪力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于是他转过脸来,向她点点头。安琪失望了,不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而是领导。但她吐吐舌头,仍然礼貌地走过来,主动地问候阿迪力。
阿迪力出现在这里,肯定与艾山江的事有关。安琪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不知道阿迪力会说出什么样的事情。她紧张地等待着对方开口。
阿迪力微笑着劝她先喝一口咖啡,她笑笑说:“我根本不会喝咖啡,过去到这种地方来,无非就是图个时髦而已。”阿迪力还是劝说:“暖暖手也好呀。”安琪便听话地把咖啡杯捧在双手里。然后,阿迪力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说:“艾山江牺牲了。”
安琪捧着热咖啡的双手突然停止了动作,整个人愣在了那里。阿迪力赶紧接过杯子,他朝前倾了倾身体,一只手抚在安琪的肩头,说:“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我很难过。”
一串泪水从安琪的眼角突然溢出,她泣不成声地质问阿迪力:“如果我是您的女儿,如果爱上艾山江的是您的女儿,您还让艾山江去赴死吗?”安琪的哭泣拷问着阿迪力的灵魂。
沉重的打击几乎令安琪晕眩,她无力地把头垂在皮沙发靠背上,脸色苍白,那一刻,地球仿佛停止了转动,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只依稀记得阿迪力叮嘱过她什么,他说:“我们永远怀念他。但从大局考虑,我们对外界只能说这是几个不法奸商发生内讧所导致的一场仇杀,你是警察,希望你能理解。”
安琪病了,她的世界开始混乱,天开始塌下来,不然为什么天空突然降落那么多轻飘飘的东西,那些都是她和艾山江感情的碎片啊,一片又一片,天空为她和他的爱情举行最隆重的葬礼。
第20章
一
被告知艾山江牺牲的消息这天是1999年的大年三十。这天下午JJ市公安局统一清洁了卫生,然后按国家规定放假五天。
在中国的传统节日到来之际,JJ市万家欢乐唯独安琪一人以泪洗面。她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关闭门窗和手机,拔掉电话线,独自在宿舍里死人般躺了两天两夜。大雪也飘了两天两夜,雪厚盈尺,老人们都说明年一定是个丰年。
安琪的灵魂出窍了。她没有食欲,没有睡意,没有与人交流的欲望,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在躺到床上之前,她先是烧掉了自己的日记;室内的物品一摆放整齐,然后打开音响,让勃拉姆斯钢琴协奏曲《没有归宿的人》反复在房间里萦绕,直到她听不进去为止;她还刻意把头发梳得顺顺的,让它们垂在胸前,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最美;她甚至化了淡妆,11号纯色口红也均匀地涂在唇上;最喜欢的绿底黄碎花灯芯绒睡裙穿在身上。春节过后,一旦被人发现自己已停止呼吸时,整个人的样子不至于很难堪,或许留给世人优雅的感觉。她还在写字台上压着两张纸条,一张是留给母亲的:原谅我,女儿追赶至爱的人去了。另一张是留给亚力坤的:我们合作得很愉快,谢谢你愿意跟我做我搭档。
做完这一切,安琪拉开淡黄底的碎花棉布被子,将枕头拍平整,然后,从容地毫无悔意地躺下去。她以为自己挺不过这一劫,以为滑到了万丈深渊的最底层,无法还阳了。
可是初三的早晨雪停了。暖暖的太阳照射着这个静谧世界,照在好看的窗帘布上时,安琪又睁开了眼睛,她像是睡了长长的一觉,睡得很深,所以醒过来后就再无睡意;又像是跑了一个艰苦的马拉松长跑,体力被消耗殆尽之后,进入了一个亢奋状态反而不知道累了;还像是爬了一道很高的山坡,终于回到平地上。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的:一场大病就是一场哲学一道门坎,安琪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完成了这种超极体验,而使旺盛的生命力又回到她的身体里。
安琪是被光明催醒的,黑夜过去,人们睁眼看到的一定是光明,这是永恒的规律。在她醒来那一刻,她本能地想亲近那束密集的阳光那束明晃晃的温暖。于是,她试了试,身体居然还能动弹,只是头有些疼痛。她用手臂慢慢支撑起身体,然后缓缓地下床,她到底是年轻,竟然重新站到温暖的地毯上。她虚虚飘飘地走过去拉开窗帘,太阳就像一直藏在窗帘后面的一张笑脸,被她猛然拉开时,笑脸也跟着灿烂地露出来了,她迎着太阳,迎着这张笑脸,微闭上双眼尽情地享受着。没有什么能击垮她!她想,过了这道坎,真的就没有什么可以打败自己!这时的她,渴望阳光的沐浴渴望工作渴望健康地生活着。
安琪开始在小小的屋子里走动,屋里子又有了人的气息,有了生命的活力。她站在镜子前端详了半天,发现除了瘦了点,其它没什么改变,改变的只是看不见的内心,内心深处的那道沟壑,别人是不易察觉和进入的。她收起那两份简短的遗书,有点不好意思,幸亏别人没看见。她决定先打扫一下房间,她清楚地记得,现在是在过春节,一切都从头开始,得辞旧迎新。
就在安琪清扫房间时,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诞生了:她想北上寻找艾山江过去的踪影,她想一边走一边跟艾山江聊天,带着他的气息一起度过这个不寻常的春节。她决定坐她来时坐的那趟车次的列车,一路上有艾山江的影子陪伴着,自己不会寂寞。
虚无的想法令她激动不已,她迫不及待地约阿迪力再次见面。这天晚上,她开始打起精神来做点什么,她摊开稿纸写道:
我最亲爱的人:
我怎样呼唤你都不会来到我身边吗?你只给予了我半年的时间,却成了我生命的永恒。
一切都停顿了下来,你终于为你的那份神圣的工作献出了你的肉体生命,你的上级该满意了吗?因为你而受益的平民百姓该满意了吧?可是我呢?我的痛苦该由谁来承担?命运对我为什么那么残酷?
我甚至连你的尸体都见不到,你留给我的只是一种亲切的声音和我设想的影子。如今,我仍旧为那个影子活着。
求求你,亲爱的,你亲口告诉我吧,你并没有被人杀死,他们把你扔到乌兰山里,你被山风一激,又清醒了过来,然后你拼命想走出乌兰山峰,你正在求生的路上。也许有一天,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说,安琪,我是艾山江,我活着回来了,让你虚惊了一场。
艾山江,我总是梦见你这样从雄伟的乌兰山回来了,所以我才死死守在电话机旁,不敢轻易挪步,生怕出去两分钟的工夫,你来电话了,而我没接上。
我在等你,艾山江,我为着我的心在等你。
……
二
公安厅组织的联合行动组正在紧罗密鼓地收网,意外的是,肉孜提前一步逃跑了。几个月前,当阿斯卡尔在东北出事,他就暗中去办签证手续。所以,当“耳朵”交易毒品被抓后,他毫不犹豫地逃跑了。这是后来抓住阿不杜西克后,交待出来的。阿不杜西克把阿米娜账户上的钱挪出来,也准备逃往国外,在飞机场过安检时,被扣住了。阿不杜西克还交待,提款的热曼和注册汽车修理部的司马义是同一个人,已经被艾山江打死。
罗文副厅长特别指示:阿迪力暂不参与抓捕行动,尽快到北疆“白杨树”同志家里走一趟。
阿迪力以JJ市骑马协会副主席的身份,来到乌兰山北部乡下的小东沟牧场,在那个简陋的小牧屋里,阿迪力握着满手茧花的艾山江的母亲,说:“您知道世界上有个叫毛里求斯的小国家吗?”老母亲问:“那个小国家比乌兰山大还是小?”阿迪力夸耀地形容:“毛里求斯只是乌兰山北部的一个小拇指那么大。”老母亲就说:“那你提这个地方干什么?”阿迪力说:“因为那个国家太小,许多方面都需要我们中国去帮助他们,所以,我把你的儿子派过去了,那儿虽然有几个骑马俱乐部,但是没有出色的马术运动员,在世界上从未排过名次,您儿子骑术高超,去给其中一个俱乐部当马术教练去了。”老母亲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儿子这几年也常常出国参加比赛,可每次都是由他亲口讲述如何如何的,怎么这次连声招呼都不打呢?她产生了许多怀疑,但儿子的领导既然来了,就得相信人家。她问:“儿子咋走得那么急?多长时间啊?是半年还是一年?”阿迪力说:“老人家,您儿子这次去得时间比较长,因为任务艰巨,恐怕得三年呢,或者更久更久。”阿迪力想:“也许用不了三年,老人家就能猜出儿子出事了,到时候再做工作吧。”他把一个厚厚的红包递到老母亲满是茧花的手里,说:“您儿子上次参加骑马比赛,第一名,可威风了,这里面是两万块钱,他让我一定带给您。”老母亲看了一眼红包,心里突然就发怵起来,那红包在她面前好像是儿子被剜出来的红心,跳啊跳,她有些眼晕。她说:“儿子从小骑马就骑得飞快,得过好多奖,但是从来没得过这么多钱,我有点不敢接呐。再说了,这么多钱怎么花,家里花不着。”阿迪力把钱硬塞到她手里说:“给您就拿着,儿子给您多少都不过分,再说他挣得并不多,相对您的养育之恩,这些已经是很少很少了。”
老母亲似乎预感到这个红包就是儿子的生命,她接过来后,便不停地吻着红包默默地流泪。红纸的颜色与她的眼泪混到一起,就像一滴滴血顺着她的脸往下淌。她说:“领导,您别见怪,我就是太想儿子了。”
阿迪力隐忍着自己的感情,安慰老人家:“您别哭啊,您一哭我以为您不高兴呢。您儿子那么把您放在心上您还不高兴吗?”老人笑说:“我不仅高兴,还永远为我的儿子骄傲。我的儿子是天下最好的儿子。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他,多么的想他。”阿迪力故意说:“可是您养育了一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东奔西走的儿子您知道吗?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是个守在您身边过日子的儿子,您知道吗?”老母亲把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说:“我的儿子我知道。不管他在天涯海角,还是永远都不回来了,但他的心永远在这里。”她拍拍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藏着儿子的心。
儿子没有回来,却托人送钱来。艾山江的母亲私底下已经山崩地裂,这种情况还是第一回,如果儿子好好的,他为什么自己不回来呢?他一定是出事了。但她宁愿相信阿迪力的话是真的:儿子好好的,被派往国外当教练去了。老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但她什么都不说。她像厚待自己的儿子那样,默默地把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款待阿迪力,因为他是儿子的领导。她决定不再为难这个和蔼可亲的领导,不再打听儿子的情况。
老人家给尊贵的客人连敬三杯酒后,热情地拿出“冬不拉”助兴。她尽量让自己做出高兴的样子,一连唱了三首祝福的歌。阿迪力则怀抱艾山江的儿子米里别克,他们一同沉浸在老人家优美而忧伤的歌声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飘香的奶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老人家把阿迪力灌得饱饱的,才放他走。她说:“这场雪太大了,地心寒着呢,必须吃饱了喝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