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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江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傻丫头,别相信永恒,永恒只能作为一种尺度存在于时间和空间之中,而不可能存在于男女爱情之中。”
艾山江总是叫安琪傻丫头。叫得她内心酸酸的。
当时,听到艾山江那冰冷而麻木的解释,安琪委屈地把电话挂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从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起就爱上了他,把心掏出来交给了他,她是火焰,她想用体温把一座冰山烤化。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为艾山江来到这个世界的,却愿意为他去死。她们的爱情是永恒的。可是艾山江却劝她别相信永恒!相信爱情的永恒,就是相信艾山江啊。爱情至上的安琪早已把永恒当成是艾山江的代名词,而他却把自己排除在被依靠被信任被温暖被爱慕之外。在他们分别的最后一刻,他仍然拒绝她纯真的爱情,他是胆怯了呢?还是真的把爱情看得那么冲淡那么无所谓?直到今天,安琪才真正理解了艾山江当时的心境,其实他这番话里无不透着诚实、冷静和现实。那个时刻,生离死别正威胁着他,虽然他与走向战壕不能相比,但他身处的环境却是那么恶劣。可以想像,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他自然会常常露出他冷酷麻木的一面。
三年过去了,安琪无数次劝慰自己重新安排生活,她需要有一个新的生活来冲散她内心的忧伤。这也是艾山江对她的期望,好好活着。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至少她的内心永远都不会对他告别的。
安琪把车静静地停在空旷的天然牧场上,雪地里看不到一匹牛马,牧人的影子更是寻不见。但安琪仍然在乌兰山脚下深情地等一个人,她希望那里能走出一个强健有力量的男人,那个男人是她盼望已久的艾山江。安琪在等待中静静地睡着了。她在女歌手恩雅凄美的歌声中打了一会儿盹。她甚至做了个梦,梦到艾山江从乌兰山山顶上走下来,对她粲然一笑,然后紧紧拥抱着她,说着自己的思念和火热的爱情。在俩人的感觉中,他早已拥有了她,她也早已属于他,他们早已熔合为一体,在他们最美好的拥有里,他向她细细讲述所发生的一件件故事,她就那样躺在他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然而好梦不长。幸福的安琪很快醒了,她发现自己又做了一个好梦,好梦也难圆。她多么不希望自己与艾山江的爱情只是一场梦啊,现实离梦想为什么总是那么遥远?安琪又一次绝望了。她想起与艾山江最后一次通话,艾山江说过:“一个追求生命完美的男人,必须有他自己的背景。”他说他的背景是蓝天、雪峰、草原、骏马和变幻的风云。而这一切他都拥有了,他很知足。安琪曾经心有不甘地追问:“那么爱情呢?在你的背景里爱情在什么位置?我在哪里?”艾山江的回答是:“在我心目中,你是女神,你对我来说是那么的亲切,又那么遥远,我们永远都有距离。就像我与乌兰山雪山那样,我感谢她对我的滋养,但我只能仰望她。”艾山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用理性拒绝着安琪的爱情,只有他的心才知道,他是多么热烈地爱着她。
在大雪纷飞的牧场,在偶尔传出的马嘶声里,在对爱人深深的怀念中安琪发誓:她将无视组织纪律,而是顺从自己的内心,把所经历的爱情故事写出来,等到晚年的时候,再戴起老花镜一页页翻看。艾山江值得她这样做。不知艾山江会不会同意。以自己与他的默契程度,他应该能够同意。尽管安琪曾宣称,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如果她把两人的爱情写出来就有可能成了大家的事情。她决定冒这个风险。
艾山江走了,他带走了安琪的魂魄。现在,她只剩下一具空壳。从爱上他的那一天起,她就是坚强的,她真担心有一天,自己忍受不了这份深深的思念之情,最终会脆弱地放弃生存的权利而随艾山江去了。但是阿迪力警告她说:“你没有权力放弃生存权,你的生命不单单是属于自己的,还属于你的母亲,属于爱你的朋友们,属于艾山江。”一提到艾山江,安琪的眼泪就又会流下来,是的,她整个的生命都属于他。
她的生命无法拒绝爱的浸入,更无法抗拒离别的痛楚。生命给了她一个完整的悲剧,她不得不接受了它。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爱情的人是多么贫乏,有过刻骨铭心爱情的人又是多么富有。
安琪动笔了,动笔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她知足了。
四
2003年春节前夕,当安琪祭奠艾山江回来的第二天,她接受了公安部禁毒部门一个秘密任务:她将被调往南方一个边远的小城工作。那个边境小城毒品犯罪活动猖獗,一个勾联着大西北、广东、南方和境外的带有恐怖背景的贩毒集团已在警方的掌控之中,安琪奉命卧入贩毒集团内部。
阿迪力是那个跨省行动的专案组成员。是他向公安部推荐了安琪。
临行之前,阿迪力请安琪到红河公园的白桦林咖啡厅见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了一个多小时,因为中间隔着一个艾山江,所以他们之间有回避有不舍有苦涩有回忆也有别扭。这真是一次不咸不淡的分别场面。
阿迪力预感到,这次淡淡的分手后,也许以后很难再见面。面对这个女孩,如果再不说点什么,会后悔一辈子的。沉默之后,阿迪力真诚地说:“也许,我应该对你说声对不起,孩子。请接受一个长辈对你的歉意,我没有把你的爱人留住。”
安琪一听,马上把脸别到一侧,眼泪刷地流了出来。艾山江的名字是不能碰的,就像一包水,一碰就要流出来。自从与艾山江相爱,她的泪水就没有断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此刻,她抹了一把眼泪,转过脸来,目光幽幽地对着面目苍老的阿迪力说:“我恨你,非常非常地恨你。尽管你是我的领导是我的长辈是无名英雄,可是我恨你。你没有人性。”
“孩子,我接受你的恨。我觉得对不起你。在你面前,我常常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怕与感情纠缠不清。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的内心因此非常沉重。孩子,我也为人父为人夫,我懂你的心里有多苦。”阿迪力给安琪添了些牛奶和白糖,并把杯子推到她的面前,顺手递给她一张纸巾。
安琪用纸巾擦干眼泪,鼻子哝哝地说:“不过,我还是应该感谢你,发现和培养了一名这么优秀的侦查员,一个让我无怨无悔地爱一辈子的男人。虽然你夺走了我的爱人,可是却留给了我一份生命中最美好的爱情。我是个警察,骨子里却隐藏着许多浪漫的成分,也许这种浪漫是一个警察应该刻意删除的,可我还是拼命地保留了它。在我连面都没见过他就爱上他时,纵使你像父亲那样打我骂我让我滚开,我也离不开,我就是爱了,尤其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我就更是陷进去拔不出来,甚至到了想为他去死的地步。你说,我的举动仅仅是天真和浪漫就能解释清楚的吗?不是的,我对他是真爱,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我今天说这么多,也是想告诉你,作为你曾经的手下,艾山江他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是幸福的,因为他心里有我。因为他有我对他的爱情。”
阿迪力也动情了,他说:“谢谢你,孩子。他真的值了。让我们都为他祝福吧,祝福他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幸福、安宁。”
安琪难过地说:“我不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只相信今生今世。我在今生今世见过他,爱过他,这就足够了。好啦,咱们不谈这个话题了。假如人的一生或早或晚只出现一次真正的爱情,那么,我觉得自己已经提前遭遇并享受了这场真正的爱情。现在,剩下的只是其他的什么了,比如努力地工作,比如正常地生活,比如珍惜亲情和友情,比如平和地走完后面的人生。”
阿迪力笑了,他用欣赏的口吻说:“你非常具备当侦查员的素质。我相信,既使你一百次跌倒了,第一百零一次也能爬起来。对吗?”
安琪从容地笑笑说:“放心吧,我是O型血。拥有这个血型的人最刚毅,每遇打击,看上去好像要垮了,结果还是站了起来。更何况艾山江给我的爱情不是一场打击,而是老天对我的一份最丰厚的赠予,是我生命里最宝贵的财富。拥有它,使我内心强大,使我感觉不到贫穷。虽然我穷到连一个存折都没有,穷得只剩下对爱情的回忆了,但我是富有的。”
从一迈进警察学院的大门,安琪就断定自己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侦查员。三年的工作实践证实了她的自信。她已经三次立功。并且,这期间她没有一天忘记过艾山江。
阿迪力放心了。
接到通知的时刻便是动身的时刻。联想到自己与艾山江当年担负的使命一模一样,安琪既兴奋又紧张。
安琪尚未来得及整理房间就匆匆南下了。
安琪走得悄无声息,连亚力坤都以为安琪到公安部参加什么素质培训班去了,不过是离开一段时间罢了。因此,当他拿着安琪给的钥匙进了宿舍后,便毫无心事地盘腿坐在华美的半成新土耳其地毯上,打开电脑,学着安琪的样子,戴上高保真耳机,闭目倾听一首首外文经典歌曲:电影《风中奇缘》主题曲《风的颜色》、电影《北非谍影》主题曲《卡萨布兰卡》,还有《护花倾情》主题曲《我将永远爱你》……它们像是从安琪心里流出来的一条奔腾的小溪,像一抹雨后天空里的火烧云,像夜晚轻轻吹来的绿意浓浓的微风,使亚力坤陶醉,使亚力坤忘情。安琪刚离开几天,他就开始想念这位性情率真的搭档了。
安琪把宿舍的钥匙交给了亚力坤,就是对他的一种信任,就是没有设防。他清楚自己现在还未能真正进入安琪的内心,但他充满了自信,她向他畅开心扉与他交心的那一天肯定会到来。
亚力坤终于熬过了对他来说是触目惊心的2000年。当医生确定,他没被感染艾滋病时,他冲动地把安琪整个人抱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能坚持下来,就是安琪鼓励的结果。他又活过来了,又可以做当飞行员的梦了。又可以跃跃欲试地向安琪发起进攻了。他等待安琪的时间太长了,但他决定等下去,用他的话说,拿不下的女孩才值得他费神。
戴着高保真耳机的亚力坤,操作着鼠标,进入了“安琪回忆录”一栏。在那里,他偶然发现了一部未及写完的回忆录,亚力坤被深深吸引,他一口气读到翌日天亮,两行泪始终爬在脸上。他才明白了,为什么始终未能走入安琪的内心,原来,她的感情世界塞得满满的。
当太阳跳出地平面时,亚力坤用手机给安琪发了一条信息:“请原谅,我怀着做贼心虚的心理读完了你的爱情故事,使我了解到你另一面的真实,使我理解了有一段时间你为什么心事重重。现在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你我的感受:这是一段让刚者碎心,柔者断肠的爱情记录。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祝贺你几乎没有错别字。”
安琪并没有收到亚力坤的这条信息。她是在夜晚悄悄潜入南方那个边境小城的,第二天就更换了新手机,甚至接受了整容手术。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使命是什么。这座边境小城还没有意识到,一场无声的警方与毒贩之间的搏杀和较量因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到来,即将展开。
直到离开大西北,安琪的嘴一直被封着,关于艾山江的死,世人仍无法获知真相,但与案情相关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审判:阿不杜西克和阿米娜犯有贩毒、资敌、非法倒卖外汇罪,数罪并罚,阿不杜西克被判死刑,缓期一年执行;阿米娜被判有期徒刑15年;“耳朵”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努尔犯有伪造证明罪,被判劳动教养一年。据说,努尔被劳教后没几天,就被一辆神秘的轿车接走了,不知去向。东北那边,法院已经对阿斯卡尔做出有期徒刑8年的判决。
2003年的冬天到来之际,安琪还没有半点音信。缉毒大队又从内地分来一名年轻的女警察,还是亚力坤去接站。他接过女孩的背包,吹着口哨感叹:“为什么我的快乐时光总是与女孩们分不开?”
这时的亚力坤说出的话,已经有些幽深的意思,大家都说,自从安琪走后,他只剩下一个空壳,里头的心换过了。
尾声
与爱别离同行的日子里
张西
一
在大西北的南部边陲城市,有这样一个故事让我不能释怀,有这样一个镜头总是在我眼前一遍遍回放:
一名英气的侦查员,正值青春而浪漫的年龄,渴望和追求爱情是他的权利。朋友给他介绍了一名女护士。还未来得及见面,他奉命去执行一项特殊的围捕任务。侦查员与女护士通了一周的电话,彼此感觉心心相印,两人多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