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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妮娅成功地躲开了他的双臂,灵活地闪到了一边。她喜欢他的殷勤,可是今天她没有心情和化验师调情。她双手托着尸检报告说:“我刚从西莫内那里来,可怜的西莫内,他累坏了。”
“又有新的案子吗?”
“是的,昨天晚上又在乌菲兹美术馆发现了一具女尸。”
化验师善良而略显呆板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真是遗憾,太糟糕了,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吗?”
“还记得几天前我要你帮我化验的东西吗,你说一有时间就会帮我检查的。”
“对。”化验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走到一个文件橱前从里面取出一个袋子把它递给索妮娅,“我可是加了几天的夜班哪。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些东西的,和案子有关吗?”
索妮娅一边取出袋子里的文件翻看着一边说道:“没关系,纯粹是私事。不过菲利普……”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但又随即迷茫了,好像一个迷路的人刚弄清了南方却又发现指南针坏了,她叹了口气:“还是非常感谢你。”
“你知道的, 我乐意为漂亮姑娘效劳。”
索妮娅返回到了楼下的办公室,警长仍然还在那里发呆。她向他走去把手中的尸检报告递给他。弗朗切斯科凝视了这份报告一会儿才接过它,索妮娅注意到他的手有一点颤抖。她坐下来耐心等待他仔细研究着报告中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字。她自认为自己这一次的耐心足够好了,可是警长的速度似乎太慢了。
第62节:玛哈(61)
“和我们预想的差不多,对吗?”她终于忍不住说道。
“不见得吧。”他慢吞吞地说:“这一次被害人的胃里面发现了安眠药的成分。”话一出口他的脑子里马上闪现出了乌菲兹咖啡馆里那个侍者的口供。‘她要了一杯热水泡茶,又要了一个空杯子和一瓶矿泉水。她把泡好的茶匀给了那个土耳其女孩,自己喝光了那瓶矿泉水,真奇怪她没有喝那杯茶。’这可真是个可怕的巧合。
他所有的思想都被索妮娅从他的眼睛里看了出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杯茶,为什么她泡了却没有喝。你问过她吗?”
“不。”弗朗切斯科摇摇头。
“我知道这非常困难需不需要我替你去问呢?”
“不。”弗朗切斯科仍然摇摇头。
“警长,我想你也明白现在我们只有两条继续调查的路。第一,是我们两次谋杀案当成两件不同的案子来调查,这样毫无疑问会大大增加调查的难度。第二,是把两次谋杀案当成同一个凶手所为来调查,这样的话同样也很危险,因为这有可能说明我们正面临一个连环谋杀案。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调查的难度无疑降低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的,原来我们有五个最主要的嫌疑对象,发生了第二次谋杀案以后人数降低了。”
“现在就把乔尔瓦尼教授和美国画家剔除出去是否早了点。”
“我不这么看。我已经做了一点小小的调查,昨天就在谋杀案发生的那段时间里乔尔瓦尼教授在学校里上课,有一百个以上的学生可以为他作证。而那个美国画家呆在自己的家里画画,他的模特可以证明这一点。所以你瞧,情况变得微妙了。”
弗朗切斯科无奈地叹着气:“确实,该怎么办呢?”
“请赎我直言,如果你真的觉得找到凶手是最重要的,那么你就该在女朋友身上下更大的工夫,问题总得解决,这你也明白。想想看,要是再发生第三起谋杀案该怎么办呢?”
弗朗切斯科绷着脸身体沉沉地向后靠去,索妮娅的意思他非常清楚,他知道自己害怕面对事实的真相,这种害怕甚至已经开始破坏他的判断力了,他打心眼里希望能出现一些新的线索好让自己把注意力转向别处去。他不抱什么希望,不过有时候奇迹是会发生的,因为就在这时他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这一次他可没有给索妮娅先接电话的机会。
“我是警长。”他严肃地说道,给他打电话的人让他十分意外。
对方的声音苍老并且犹豫,仿佛在下一种极大的决心:“你好警长,我是乌菲兹美术馆的馆长维托尼罗。”
弗朗切斯科刚抬起眼皮把眼球转向索妮娅,却又不知为何一瞬间又改变了主意,他不想给她传递任何信息了。他和上眼皮以平和的口吻和均匀的语速外加一点点做作的意外说道:“是你啊,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吧,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维托尼罗馆长被他弄糊涂了,但他又不能否认警长的态度正是他想要的,他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接触被第三个人知道。
“警长我需要见你,今天可以吗,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你想见我,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美术馆,美术馆的事。”
电话那头警长的声调欢快了起来:“虽然我很忙不过既然是老朋友要见我,你在哪里我现在就来找你。”
“我就在自己的办公室,我等你。”维托尼罗馆长满意地挂上电话后忧虑又一次向他袭来,电话打得很成功,可他对自己将要和警长谈论的话题仍然顾虑重重。
弗朗切斯科把尸检报告交给索妮娅:“我现在得出去一会儿,时间不会很长的。如果局长回来了你把报告交给他。”
“没问题。”
索妮娅一边随意翻动着报告的边页,一边看着警长在她面前走过,突然她喊道:“嗨,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好好考虑一下吧。”
弗朗切斯科看着索妮娅,心里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情绪,他很怀念他们刚在一起工作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们可以说是战无不胜,似乎没什么他们俩解决不了的案子。他很清楚索妮娅有多么的聪明,可是现在,索妮娅似乎把她的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他很为她担心,可是又不能明说,所以只能对她遗憾地微微一笑。索妮娅以为她的小计谋得逞了,所以也向弗朗切斯科得意地微微一笑。
第三十七章
年老体弱的玛蒂尔德小姐病了,维托尼罗馆长已经有两周时间在经过自己办公室前时见不到她那慈祥可亲的笑容了。为此他不得不自己安排很多琐碎的工作,制定工作时间表、安排各种约会和社交活动、整理发言稿甚至自己冲咖啡。他当然可以找一个临时的替身或者干脆更换一个更年轻更有能力并且身体更强壮的秘书,但是他却不愿意那么做,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她的笑容,习惯了她冲的那种带有淡淡的苦杏仁味的咖啡,习惯了他在乌菲兹生活工作中的每一个小细节。要改变它们是痛苦的,可是在某些方面他必须得适应改变。
第63节:玛哈(62)
有的时候他认为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大了,所以不适应改变。有的时候他又非常羞于承认这一点,甚至连去想一想的念头都会让他感到痛苦。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套用一句时下流行的话,你得学着跟上形势,他又努力地做着各种改变。雇佣绮蜜是一种,和普拉多的交流活动也是,当一切都踏上轨道以后,他又欣喜地发现改变是令人愉快的,因为这些改变都为乌菲兹带来了新气象。更因为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高尚而纯洁的,他热爱乌菲兹的每一个角角落落,呆在这里他就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他在他的每一个员工的脸上都能看到这一点,乌尔曼小姐是最强烈的那个,其次就是绮蜜,和这样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工作无疑是极其愉快的。然而短暂的愉悦感过后忧虑又一次向他袭来。尤其是在最近一两天里,他感到自己在对待发生在乌菲兹的谋杀案的态度上做得非常不够,他从未明确表过态,没有说过让员工们安心工作之类的话,也没有为警方的调查工作提供过任何的帮助。并不是他不想这么做,而是他确实有顾虑。
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是危险的,是时候他该有所行动了。维托尼罗馆长疲惫地靠在他的座椅里利用警长到达前最后一点时间整理一下思路。他又考虑了一下等一会儿该怎么说,说什么。似乎每一次考虑之后的内容都会和上一次有所不同。他在赌博,这一点他很清楚,他选择了他认为最合适的对手,赌注就是他的名誉。
弗朗切斯科在到达乌菲兹以后并没有直接去找馆长,而是想先去看看绮蜜,今天早晨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当他们在乌菲兹分手时她甚至没有和他吻别。他可不想把这种冷战继续下去,那样太折磨人了。各个展厅仍然人头攒动,游客们似乎没有受到谋杀案发生的影响,继续来参观这里丰富的收藏品。弗朗切斯科穿梭在人群中想象着,如果这些人知道昨天就在这里,一个和他们一样的游客被杀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走进二号展厅用目光搜索着绮蜜的身影,他很快就发现了她。绮蜜正站在一尊雕塑的旁边,脸上的表情迷茫而无助,完全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和我一样,她也不好受。’弗朗切斯科想到。可就在他想要走上前去拥抱她时,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想要给绮蜜送去惊喜的人。一个红头发,个子高挑的女孩正轻挪着步子来到绮蜜的身后,她伸出一只手在绮蜜的面前做出要蒙住她眼睛般的姿势挥动了几下,同时用一种古怪的声调说道:“你猜猜我是谁?”
绮蜜不用猜,在这座城市里她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她握住眼前的那只手转过身看着它的主人说:“艾米莉,就算你把头发染成蓝颜色我也能认出你是谁。”
弗郎切斯科迅速躲到一个她看不到他的角落里,继续观察着绮蜜和她的朋友。毫无疑问,这个女孩的到来已经为绮蜜带来了新气象,她现在已经摆脱了刚才那副低落的样子,满脸闪动着充满活力的光辉,这不禁让他对这个女孩更加好奇起来。
她们仍然握着彼此的手,艾米莉微微歪着头笑意盈盈地说着:“我这几天无所事事,听说乌菲兹在举行西班牙画展所以就来看看,顺便碰碰运气,看我能不能遇到你。啊,我运气真好,一走进展厅就看见你了。”她帮助绮蜜抚弄了一下她额前的乱发接着说道:“你在干吗?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
绮蜜随意地对她笑笑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
“是啊,瞧你,都有黑眼圈了,昨晚没睡好吧。”
‘根本就没睡。’绮蜜在心里回答她。
绮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不过看到你真是惊喜。”她朝着四周挥动一下手问道:“觉得这些画怎么样,想让我带你参观吗?”
艾米莉满不在乎地看看四周的画说道:“老实说我对它们没什么兴趣,在我眼里没人画得比克劳斯更好。”
“你这么对他说过吗?”
“说过,我说你的画可以被摆进卢浮宫。可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为什么不能是乌菲兹。这个家伙有时候简直不可理喻。”
“你说得没错。”绮蜜被艾米莉脸上生动的表情打动了,也跟着她一起挤眉弄眼起来。也许是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太过忧郁沉闷,因此特别喜欢和有感染力的人在一起,艾米莉和菲奥雷一样,都拥有同一种魔力。他们生来就有的把自己和身边人淹没在乐观海洋里的能力。如果说绮蜜身来就带有忧郁气质的话,那么她的这两个朋友就是很好的情绪调节器。
“啊。”艾米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的画怎么样了,开始画了吧。克劳斯有的时候手脚真是慢得可以。你还记得上次在他家里看到的那幅我的半身像吗,他居然足足画了两个多月,到现在还在不停地改呀改呀,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完工。有的时候我简直怀疑他作画就像西班牙人修建教堂一样,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了。”
第64节:玛哈(63)
绮蜜禁不住笑了起来,她很自然地为克劳斯辩解道:“这没什么,有些画家需要用几年的时间才能完成一幅作品呢。”
艾米莉不满意地摇摇头说:“管他呢,让他去画吧,至少他可以在佛罗伦萨呆更长的时间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绮蜜可不这么想,克劳斯在这里呆得时间越长她的烦恼就越多问题也就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