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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很久没有出现异常状况,如今事情有些转变,堀井敬三的说话声不禁洋溢着兴奋之情。
我的身体太过虚弱,只能倾听他哼唱的摇篮曲,意识朦朦胧胧的,几乎快被睡魔征服。
突然间,堀井敬三高兴万分地大叫道:
“音祢、音祢,你醒醒!是食物……食物那!鬼头庄七带饭团给我们喔!”
我一直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状况出现,当时鬼头庄七把六个用竹子皮包着、大约婴儿头一般大小的饭团绑在背上。
有可能是鬼头庄七察觉到同党之间因决裂而造成的不安,以及自己的生命已面临危境,所以才计划背叛他的狐群狗党,打算自己一个人逃走。
但是叛逃的计划被同党发现,因此引来杀机。
从插在他背部的匕首刀柄上并未留有指纹的情形来研判,凶手是属于智慧型的罪犯,除了古坂史郎以外,其他人没有这等能耐。
可是,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干掉鬼头庄七,再把尸体抬到井口边投下去的话,这绝对不是单独一个人可以办到的事。
况且,鬼头庄七的块头比别人大上一倍,假设有其他共犯,同时又都知道这里有个干涸的井,那么共犯恐怕就是佐竹由香利;说不定法然师父也插上一手。
鬼头庄七身上绑着的饭团正好可以填饱我们饥饿的肚子,不过,当时的我一点食欲都没有。
我老实跟堀井敬三说我没食欲,他却对我大声吼道:
“笨蛋!大笨蛋!你身体这样虚弱,不吃点东西怎么可以!要绝食的话以后再说吧!赶快吃下饭团,否则身体会搞坏掉,你听我的话嘛……多少吃一点。”
堀井敬三将饭团含在嘴里,用牙齿将饭团嚼成糊状,一点一点地塞进我的嘴里。
“嘿!这一口被我吞下去了。”
他一面逗我笑,一面喂我。
藉着手电筒的微弱灯光,我看见这个细心喂我吃东西的男人的脸庞,我不禁热泪盈眶、泪如雨下。
“敬三,够了,我已经吃很多了。”
“嗯,那么我就不喂你吃了,一下子吃太多也不好。”
“敬三,你自己赶快吃吧!”
“好吧!我也吃一点。”
堀井敬三这七天都没有吃到正常的食物,面容显得相当憔悴,胡子也长了,但是调皮、淘气的眼神一点也没变。
“敬三,我们一定能够获救的。”
“嗯,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只要有饭团,撑个三、四天应该没问题。音祢,请你务必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哟!”
堀井敬三吃完饭团,把手电筒关掉,然后来到我的身边握住我的手。
“好的。”
吃下鬼头庄七带来的饭团,我们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状况渐渐好转。
想不到生前没做过什么善事的鬼头庄七,不仅在死后解除我们的饥饿危机,还将我们的救星引导到这里来。
日子又过了三天,墙壁上的线条已经增加到十条。
堀井敬三睡在我身边,我们俩紧握着双手。
不知怎地,他突然起身,急急忙忙地爬出窟窿。
“敬三,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有光线进来,上面的盖子被人打开了。”
经过数日来的磨练,堀井敬三的眼睛已经习惯黑暗,可以感觉到一丝丝微弱的光亮。
“喂!”
他使尽全身的吃奶力气高声大喊着。
然后,他又转过头来对我说:
“音祢、音祢,手电筒……把手电筒给我。”
多亏有鬼头庄七的饭团,使我快速恢复体力,我才能马上将手电筒递给他。
堀井敬三打开手电筒,让光线朝上方挥舞着。
顷刻间,井口上面传来说话声:
“好像有人耶!”
“是谁啊?”
“一男一女。”
声音中断了一会儿,又再重新响起:
“女的是不是叫作宫本音祢?”
堀井敬三大声嘶吼着:
“是。请问你是谁?”
“金田一耕助。”
我的眼睛闪烁着泪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金田一耕助”这个名字,就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堀井敬三的预言又应验了,所以感动地流下泪来。
总之,当时我无法抑制如水龙头般哗啦哗啦泛流而下的泪水。
“小子!那你叫什么名字?”
金田一耕助在上面问道。
“堀井敬三。”
“哦!原来你就是堀井敬三,同时也是高头五郎和高头俊作的那个家伙。啊哈哈哈……”
金田一耕助一阵开怀大笑后,关心地问道:
“对了,宫本小姐,你要不要紧?”
“嗯,我很好。”
“太好了!你们等一下,马上就救你们出来。”
金田一耕助的声音从井口消失。
“亲爱的……”
“音祢。”
我们俩满心欢喜地在井底紧紧相拥着。
怪梦
接下来,我要在这里讲一件很奇怪的事。
我印象最为模糊的片段,应该是被人从枯井救出后,一直到被带回“鹭之汤”旅店之前,这段期间内所遭遇的事情。
当我知道金田一耕助前来营救,和堀井敬三相拥的刹那,所有紧绷的情绪在那一刻完全被释放,接下来便陷入昏迷、不醒人事的状态,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全然没有记忆。
我对自己如何被救出,还有谁把我带回“鹭之汤”等等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现在所要讲的事件,正是那段记忆空白的期间内,唯一有印象的怪异体验,我一直搞不清楚那究竟是梦境?抑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好像是躺在露天的荒郊野外,正上方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对我眨眼睛。在朦胧、微弱的星光下,我看到“三首塔”的黑色檐椽斜向天际。
我好像是直接躺卧在地上,却丝毫都不觉得寒冷。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包裹着毛毯?或是当时我正处于恍惚的梦境中?
记忆中,我隐约听见“三首塔”的钟铃正微微作响,野风强劲地吹袭着,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冷。
我的身边有一座隆起的圆形小堡垒。教人不可思议的是,我根本没有转过头去看,却知道旁边有这么一栋奇怪的建筑物。
我一直担心那个圆形小堡垒的黑暗入口处若是跑出什么妖魔鬼怪,我该怎么办?我越想心里越害怕,手心直冒冷汗。
不料,圆形堡垒果真爬出一个人影,紧接着又出来一个人影,这两个黑影无声无息地贴近我的左右两旁,由上往下俯视我的脸。
这两个黑影正是古坂史郎和佐竹由香利。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两个全身上下沾染着黄色的泥浆,整张脸像带着黄土面具一般,甚至连一根根的睫毛都无法幸免。黄褐色的泥浆下,只看得见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们俩看了我好一会儿,又互相对望着,接下来不约而同地牵动嘴角,发出阴冷的笑声。
(啊!原来古坂史郎和佐竹由香利藏在这种地方!而且,他们俩还想趁四下无人的机会把我杀死!)
我的身体仿佛被五花大绑,全身动弹不得,呼吸犹如暴风雨般的急促,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别说手脚不能动了,就连声音都叫不出来。
古坂史郎和佐竹由香利两张满是黄泥浆的脸,兴味十足地俯视着因恐惧而挣扎不已的我。
不一会儿,他们两人相互示意,佐竹由香利取出一根细长强韧的绳子。
“小郎,你握住那一头。”
佐竹由香利用左手拿着绳子的一端,将另一头交给古坂史郎,她触摸我颈部的手异常冰冷。
“你在磨菇什么啊?快点紧紧地把绳子握住!”
佐竹由香利冷酷无情地怒斥犹豫不决的古坂史郎。
终于,古坂史郎颤抖的手紧握着绳子的一端,他握绳子的手也满是泥浆。
“怎么了?小郎,你在发抖啊!别闹了!难道你还对这个女人恋恋不舍、无法忘情吗?大傻瓜!不管你对她如何死心塌地,她依然无动于衷,她永远都不会是你的人,死了这条心吧!”
“最重要的是,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小郎,你准备好了吗?我数一、二、三之后,我们用力拉绳子,你明白了吧!小郎。”
“明白了,你不要唠叨个没完。”
“啊哈哈!不要太逞强,你的手正在发抖呢!好,我要开始数了,一、二……”
“啊!不好了,来了一大群人!”
古坂史郎慌乱地站起来,我听见喧嚣、嘈杂的人声正朝着我的方向靠近。
“畜生!算你命大。”
佐竹由香利一边不甘心地怒骂着,一边取下绕在我颈上的绳子,把它卷成一团,塞入口袋里。
从绳子粗糙的触感来判断,好像是真田绳(注:条带式编织法的绳子)。
“小郎,你还在磨磨蹭蹭什么?你真对这个女人那么痴情啊!”
“吵死了!你这娘儿们烦不烦啊!”
“总之我们赶紧离开,若被人发现就吃不完兜着走喽!还是快点躲吧!”
语毕,佐竹由香利硬拖着古坂史郎的手跑进漆黑的圆形小堡垒。
随着远处灯影晃动,吵杂的声音逐渐接近,我这才慢慢恢复些微的意识。
在阵阵吵嚷的声音里,夹杂着我所熟悉的声音:
“哇!流好多汗哟!真可怜,又作噩梦了。”
这是金田一耕助的声音。
第十二章 恶魔现形
亲密爱人
听说我被救出来后,经过两天才完全恢复意识。
这两天中,我一直处于朦胧、混沌的状态下,隐隐约约听见熟悉的温柔声音说:
“真是可怜!被折磨成这样……”
温婉贤淑的品子阿姨说完,又是一阵哽咽的哭泣声。
“啊!金田一先生,谢谢你,如果不是被你发现的话,他们俩说不定已经活活被饿死在枯井里面。哈哈哈!现在终于可以开怀大笑了。”
这个声如洪钟的笑声好像是建彦舅舅。
(这应该不是梦吧!一定是金田一先生拍电报通知品子阿姨、建彦舅舅,他们才会赶过来。
那么姨丈呢?)
我全身累得连张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是开口说话。而他们三个人的对话,在我听来宛如是梦中情节。
恍惚之间,我仿佛听见金田一耕助说:
“不,是宫本小姐的运气好,福大命大。”
据当时在附近调查“三首塔”内部结构的金田一耕助表示,因为那座枯井的盖子上覆着一层破旧的薄草席,他刚开始也没有发现枯井的存在。
连金田一耕助这样厉害的人物都没有察觉,足见那座枯井的位置有多隐密了。
但是塔内供奉着三颗木雕首级,引起金田一耕助强烈的好奇心,因此他信步前往主殿一探究竟。他在枯井的周围观察了好几次,才发现草席旁边的地上有一些污点。
听说这些污点小到很难用肉眼看到,当金田一耕助正在怀疑是不是血迹时,他干脆把草席拿起来,因此才看到盖住井口的盖子。
我听着金田一耕助描述发现枯井的经过,仍觉得自己被困在井中的那十天好像不是真的。
草席上的污点可能是杀害鬼头庄七的主谋和帮凶在掀开草席、打开井口盖子时,暂时先把尸首放在地上留下的。如果不是这一丁点血迹促使金田一耕助掀起草席,恐怕任谁都料想不到在那种地方会有一座枯井。
建彦舅舅问金田一耕助为什么会到黄昏村来。
金田一耕助避重就轻地说:
“这是侦查上的机密,现阶段仍无可奉告。”
但是我知道其中详情。
金田一耕助一定是为了追查凶手,才会到这里来的。如果他不是到这里缉捕凶手的话,即使他是名闻遐迩的一流侦探,也绝对不会发现这个地方有一座“三首塔”。
照这种情况来分析,凶手也来到这个村落喽!
这时,我迷朦的意识并没有因为凶手已经到来而觉得恐惧,只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倾听这三个人在我枕边的谈话内容。
“上杉女士。”
过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先生直截了当地问:
“上杉先生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啊!诚也接受一家杂志社的邀请,大约在一个星期前,即由关西动身前往九州参加巡回演讲。由于主办单位一再邀请,他在盛情难却之下,便匆匆地赶赴九州。对了,金田一先生。”
品子阿姨有所顾忌地小声问道:
“在门对面那边,警官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