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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别跟冰河谈朋友啊。既然谈了,既然一直在一起,就不应该再去跟别人搅!做人也该讲一点信义吧?〃
我可以不问的,我可以永远不问的,但是那一刹那,我下意识地反问:〃那么你呢?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爱我呢,还是因为信义?〃
他愣了一下,又伤了一下,他是一个不说谎的人,所以他不回答。
我等了一分钟,然后上楼去接着画图。
我不见得有多哀伤,只是很镇静地想:父母都见过阿蒙了,怎么跟他们解释呢?而且现在去找工作,是不是迟了一点呢?可是忽然,一滴泪坠了下来,我伸手一接,泪水打在手上,在掌心滚来滚去,想哭的欲望潮水一般扑上来,我闭上眼睛,劝自己:不能哭的,这是我的毕业设计图纸,哭脏了我还怎么毕业呢?久久,久久,泪水终于回去了。
我在设计室画图到深夜。
是在我画哪一条线的时候冰河走向了死亡呢?
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事后我常想:那应该是一场意外。当时,冰河同寝室的人就在隔壁打牌,中途,只要有一个人回去……但是生命充满了偶然。直到晚上,才有人进去,拉亮了灯,并且发出凄惨的尖叫……
生死可以变成这样荒谬的一件事。
听到这个消息,我想到的第一个人是阿蒙。
他坐在系办公室,神色,呆滞,眼中一种深深的绝望和疑问,没有泪,周围纷纷扰扰,他坐着一动不动。
我叫一声,〃阿蒙……〃
没有反应。
再叫一声:〃阿蒙……〃
他突然爆发:〃走开,别烦我!〃
我没有走开,我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世界在我眼前动荡起来。我走近,他忽然用力抱住我,他的头紧紧抵在我怀里,我感到他身体剧烈的震动,我知道,他哭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冰河母亲的样子,她张眼看着我们,像盲人一样茫然,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阿蒙在她面前跪下去:〃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是我,是我。〃
这一刻,几乎连我也以为,莲真的是凶手。
我见到莲,她神色恍惚,却比我想像的要镇静提多,只问:〃小方那边……〃
我答,〃我不会说的。〃
她又问:〃学校会怎么处理?〃
我答:〃息事宁人。〃我转身即走,她叫一声:〃青。〃我看着她终于崩渍。整个人软下去,眼中蕴满了泪:〃青,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答不出。
最后送冰河去火葬的时候,阿蒙频频回首,我也是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我才明白,我们在等待莲的出现。莲没有来,她为什么要来?
我已是两天不眠不休,从身到心都有着很彻底的疲倦,阿蒙只有比我更差,却一直撑着我,扶持着我。在心中,我重复地想冰河死了,冰河死了……
这时我听到一声鸟叫,鸟叫声总是使我忍不住要冶头。我抬头,看见墙边的树上,有嫩红的新叶,往上,是湛蓝的天,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有淡淡的暖意。我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草地上,脚下是轻浅的绿。
春天,春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
我再抬头,浓烟不断地从烟囱里喷出来,渐渐地消散,天空不动声色,也不知哪一股烟是冰河。冰河20岁的生命不过是一阵烟。我忽然觉得异常脆弱,紧紧地搂住阿蒙:〃阿蒙,你爱我吗?〃
许久,他很慢很慢地说:〃爱。〃他转过头来,问我:〃你爱我吗?你会爱我到永远吗?〃
我说:〃我会。〃我的泪水落下来。
我的爱情在这一瞬间来了,以冰河的死为开端的我的爱情。
晚上我去阿蒙家吃饭,饭间,大家聊天,听到自己与寻常无异的声音,我不禁想,我和阿蒙是冰河最好的朋友,除了他的母亲,最悲伤的就是我们。但是悲伤又怎么样呢?我们还是照常地生活,并不会为他而改变什么。冰河一直是个浪漫的人,他是不是以为他的死会使这世界有一个永远的缺口,永远无法修补?世界如此之大,每一个人都是要死的,一个人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小方的父母特地从广东来看莲,都是典型的广东人,矮小黑瘦,见到莲,简直惊为天人,拉住莲的手,眉开眼笑,金项链、金戒指一件件地掏出来。据小方翻译,他们说:〃真没想到,儿子能找到这么漂亮的老婆,好福气。〃
莲的父母也来了,莲的母亲满面春风,更为腴丽了,对小方从头看到脚,又细细盘问家世,最后对我们笑吟吟地说:〃莲每封信都说没谈朋友,敢情骗我们呢。这下好,一嫁嫁到广东,又有钱,人又忠厚,哪儿找去?莲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说不定,这才是真正的天赐良缘,我想。
分配如火如荼地进行。小方出了万把块付了莲的委培费及出省费;有个女生和校长的儿子谈朋友,留校做助教;我的去向渐明,连校长都吃了一惊。同学们议论起来,莲自然不是个好东西,那个女生也是狐狸精,至于我,更是罪不可赦,平时装成傻大姐,却勾上了高干子弟,马上有人给我下定语:〃叶青啊,骚在骨子里。〃
我正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背后,有人轻声叫:〃青。〃
是莲。
她没有瘦,可是无端地显得憔悴。
我们默默地并肩下楼,校园里大兴土木,一片疮痍,她说:〃青,谢谢你。〃
我想一想说:〃不用说这种话,小方也是我的朋友。〃
过了很久,她声音更低地说:〃不是,是,冰河。〃
我站住:〃你何必提这个。〃
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是有意要说那样的话,他非要问我为什么,我想长痛不如短痛……我没有想到……〃
我说:〃莲,不是你的错。〃
她的眼光一直注视着我:〃我只想离开钒厂,我只想留下来,这么小的一个要求,如果我知道会这样,我可以走的……〃
她说:〃方家审已经替我安排好了。〃
我〃啊〃了一声。
〃他们一家都是好人,又花了那么多钱……青,我只不过想改变命运,我不信我该做山里人,该一辈子看孩子,做家务,一辈子在山里,为什么会成这样?青,我做错了什么?〃
良久,我方说,〃都在求生,都想活得好一点,都想利己不损人,各人用的方法不一样。冰河,〃我犹豫了一下,〃是意外。〃
生命中有什么惟一呢?处久了自然有感情,就像,就像我和阿蒙。
她又问:〃阿蒙呢?他会原谅我吗?〃
我说:〃你何必要他原谅。〃
她勉强一笑:〃也是。〃她欲离去,我喊住她:〃莲。〃
她回身:〃怎么?〃
〃没事。〃
我本想问她爱过冰河吗。可是,哪一种答案才是我要的呢?爱与不爱到底又有多少区别呢?
把台历放在桌上,阿蒙来接我下班,一眼看见,立刻说:〃好漂亮。你发的?〃
对阿蒙,我从来没有提过莲。他是一个固执的人,每…句说过的话,他都会坚持到底。以他的道德观,莲是不可原谅的,却一直容忍我与莲的交往,应该是爱我吧。我想一试,〃是莲送的。〃
笑容从他脸上滑了下去。
我硬着头皮说,〃工作以后,对很多事的观点不同了,我想如果冰河能活到现在,他也会明白,那不过是年轻时代的一段情罢了。阿蒙,原谅莲,好妈?〃
已经是冬天,夜晚来得格外早,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黑。阿蒙却一直看着窗外,不说话。中央暖气想是关了,寒气一阵阵上升。我忽地胆怯起来,他会说什么呢?
终于,阿蒙说话了,〃我也常想,冰河是一个脆弱的人。就好像流感,有人一点事没有,有人,比方说你吧,青,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是恨你平时不锻炼身体,还是恨病毒?〃他提起那份台历,〃青,不要怪我,〃他用力把台历撕成两半,〃我永远不会原谅莲,〃他把那些破碎的纸片扔进字纸篓;〃青,我爱你。〃
那些破碎的莲……
一朵莲的身世,大概如此吧。
我那美丽的心事啊/宛若飘散的记忆/模糊模糊/凝不成点滴情感/
只是一朵茉莉开
大学毕业的那年夏天,我去了北京。因为,在北京电影学院读书的好友小丹说,北京的天空中飘满了机会。
为了帮我省下一些钱,小丹将我安置在她的宿舍。我学的是音乐,这张文凭同高中毕业证没什么区别,所以,一个星期下来,我就失去了信心。小丹见我如此沮丧,就劝我歇两天,并带我一起去上课。好在,大学里的老师只管讲课,多一个少一个根本不过问。小丹学的是剧本创作,虽然有些枯燥,但因我没有任何负担,不必死记一些理论,听起课来倒也觉得有趣。
这时,我在一家酒吧找了份弹奏钢琴的工作,每晚只需弹奏60分钟的钢琴,就可以得到30元的酬劳。可酒吧不给解决住宿问题,我就只好赖在小丹那里,白天跟着她去听课,晚上去打工,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慢慢地,我竟对文字创作认真起来,小丹见我着了迷,就托一位老师帮我成了一名插班生,但必须交齐2600元学费。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酒吧的老板借。
老板很圆滑,怕我拿了钱再不见人,又不好拒绝得太彻底,就把我带到吧台,对站在那里的调酒师和歌手说:〃我今天刚好把钱都入了库,钢琴女交学费需要1000块钱,你们谁能帮一下?〃
大家都是外地人,除了来酒吧上班,谁住在哪里相互间根本就不知道,更不要说拿出钱来借人了。我摇摇头,正打算转身走时,一名男歌手掏出一叠钱,递给老板:〃我刚好有。〃
还不等我道谢,那名歌手对老板说:〃我还要赶场,先走了。〃说着,人已走出大门。
看着大伙儿复杂的眼神,我拿出身份证,拜托老板转交给那位歌手,等还钱时再拿回来。
老板如释重负地说:〃也好。〃
因为我和这里的歌手一样,都是按点工作,所以,借了钱后,竟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言谢。
过了些日子,那名歌手特意在酒吧等我,把身份证还了我。还说:〃人在外面,身份证可不能随便放。〃
我一下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他又要走时,我喊住他:〃到时候,我把钱还给谁?〃
〃放到吧台就可以。〃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下笑了:〃李豪。〃
从服务小姐那里得知,李豪每天都在我之前演唱,我就天天赶早到酒吧听他唱歌。李豪唱的是那种很轻柔,也很舒展的歌曲。可不知为什么,由他唱出来总是带有一丝忧郁。这忧郁是不声张,不诉说,也不哀怨,只是随意流淌的那种。这就使得他的歌和他的人都为此神秘而紧张起来。
学了两年音乐创作的我,禁不住被他的忧郁缠住,连夜谱写了一首歌曲《只是一朵莱莉开》恍然一朵茉莉花儿开/你笑着笑着/说要绽放/只是一朵茉莉花儿开/你摇着摇着/摇落花香……
两个月后,当我还钱给李豪时,把那首歌也给了他。
第二天,李豪又特意等我,问我那首歌的作者是谁。我谎说是一个朋友,并告诉他,如果喜欢就拿去唱好了,不会有任何侵权之类的纠纷。他很高兴,说他给结尾作了修改,还兴致很浓地把我拉到更衣室,用吉他为我演唱了一遍。我不得不承认,他对音乐的灵感和悟性是超过我的。
也许是因为那首歌和我给他的鼓励,李豪每每有了新作品,都会拿到酒吧,询问我的意见。
我发现,李豪走的是一条很艰难的路。他的创作是将欧洲的〃blue〃音乐和中国的民谣结合在一起,尔后演变成全新感受的轻曼曲调。由他创作出的歌曲,完全不像是在唱,反而像是一个人坐在阳光下,轻声细语地款款诉说。这种创作在国内是没有人尝试的。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成功。他也不知道。但他的执著打动了我,我没有任何保留地和他一起投入了这场挑战。我们对音乐的挑剔,到了一个感受、一句歌词都绝不轻易放过的地步。
天冷起来的时候,我和李豪已经很熟了。他会在我没有课的下午,带我参加他们的聚会。酒,肉,音乐,牢骚,脏话……当一切又恢复往日的寂静时,李豪的忧郁就会达到最高峰。在他心里,渴望的不是躁动,而是宁和与认可。他渴望自己的歌被听众接受。
这个时候,因为北京娱乐业的饱和,跑场歌手已显过多,往往是等到需要歌手助兴时,才一个传呼过来,让你马上到场。
李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