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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铁马辞职的第二年,千鹤便去世了;再隔一年,也就是明治四十二年,弥生产下一女——万里子。
万里子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她的父母,不但脸颊宽大,全身的骨架更大,虽然称不上特别丑陋,却也绝对跟“美”字扯不上任何关系。又因为她是法眼家唯一的孙女,自然养成骄纵刁钻的个性。
昭和五年时万里子二十二岁,法眼家替她招赘。
入赘法眼家的古泽三郎是法眼综合医院的内科医生,也是琢也的爱徒。
古泽三郎个性老实,一向以万里子的意见马首是瞻,两个相处起来倒也相安无事。
世人常说招赘三代,法眼家正是如此。
三郎和万里子只生下由香利一个女儿。
由香利生于昭七年,所以在那件可怕的事件(昭和二十八年)发生时,她正好二十二岁。
那时候,五十岚家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千鹤去世时,猛藏年约四十一岁,他没有再娶,只在外面养了一个小妾,之后,整个五十岚家变得空空荡荡的,显得了无生气。
猛藏的儿子——泰藏失去母亲时只有八岁,他在得不到父爱、又失去母爱的情况下,自然更依赖同母异父的姊姊弥生,但是当弥生嫁为人妻,并产下一个孩子之后,泰藏越来越感到孤独。
大正五年,泰藏十七岁,原本在某私立中学念四年级,后来却和长他两岁的女佣——田边光枝一起私奔,猛藏盛怒之下,差点跟他断绝父子关系,经过弥生好说歹说,他才打消这个念头。
光枝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更不是为了泰藏家的财产才跟他在一起。她只是非常同情孤单的少爷,因此才在照顾泰藏的过程中,渐渐地萌生爱苗,两人也慢慢坠入情网。
后来弥生把泰藏和光枝找回来,允许他们两人在一块儿。
虽然泰藏身上留着千鹤的血液,外型不像猛藏那么粗鄙,但是这个脸色不佳、又略嫌浮肿的男人,嘴角时常合不拢,看起来老是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实在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他因为中途辍学,又没有一技在身,只好由弥生出面雇用他担任法眼综合医院的办事员。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变得越来越消极、依赖,全靠光枝支持全家的生计;只要法眼家有事,光枝一定跑第一个去帮忙。
大正六年,泰藏和光枝生下一个儿子——阿透。昭和八年,阿透才十六岁,念私立中学四年级,他认识了一个女孩,两人在第二年生下女儿——阿滋。
泰藏三十五岁就当上祖父,这可说是他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结果,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儿子的荒唐行径。这时候,猛藏早已经和泰藏一家人断绝往来。
光枝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只好向弥生哭诉道:
“唉呀!我怎么这么命苦,没想到连阿透也……”
弥生知道这件事后,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她仍必须出面解决这对小情人惹的麻烦。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女方只是看上阿透家的钱,只要弥生肯花点钱了事,就可以摆平这件事。
问题是,目前女方已有了身孕,于是他们只好决议把那个孩子纳入泰藏和光枝的户籍。反正泰藏这个时候三十五岁,光枝才三十七岁,这种年龄再生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隔年,猛藏便撒手归西了,享年六十八岁。
当时五十岚家已经是大财阀,拥有许多不同产业的子公司,每个子公司都经营得有声有色,弥生更是五十岚财阀的副社长。
猛藏生前已经写好遗嘱,他把五十岚家所有产业和财产都留给继女弥生,自己的亲生儿子泰藏反而连一文钱也拿不到。
光枝面对这种情况,心中多少觉得不平衡,但是泰藏却欣然接受。
“算了、算了,财产都归姊姊处理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姊姊又不会亏待我们。”
弥生也的确对他们夫妻俩不错,还把茅场町的家留给泰藏。
先前藏泰和光枝私奔,猛藏气得不准泰藏再跨进五十岚家的门槛一步;等光枝成为茅场町房子的女主人后,才比较谅解弥生所作所为。
除此之外,弥生每个月还给他们生活费,所以泰藏很快地又养了一个小老婆,经常在小老婆那儿过夜。
昭和二十年三月九日大空袭的时候,泰藏正好在赤坂的小老婆家,当时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他,几乎全身赤裸地冲出屋外。
“再投!再投啊!有多少炸弹尽管投下来吧!”
就在泰藏对着天空大吼大叫之际,天上果真掉下一枚炸弹把他炸死了。
当天晚上的空袭也将茅场町的房子炸毁,光枝只好带着名为儿子,实际上却是孙子的阿滋去投靠弥生。
阿滋真正的父亲——阿透在珍珠港事变后没多久便被征召入伍,后来战死在瓜达尔卡纳尔岛。这么一来,身上流着猛藏家血液的就只剩阿滋了。
另外,法眼综合医院的创始人——法眼铁马也在大正十一年去世,享年六十一岁。
当时法眼综合医院只算是上中型医院,后来在家琢也管理的时期渐渐茁壮成目前的大医院。
不过根据坊间的传说,琢也只是个单纯的学术家,法眼综合医院之所以能发展成东京数一数二的医院,主要都是弥生的功劳。
大战结束时,弥生是五十岚家产业的会长,同时也是财团法人法眼综合医院的理事长。
这一路介绍下来,各位读者或许感到有些混乱,所以笔者特别整理出法眼和五十岚家的家谱(附图),以便让读者们对这两家之间的渊源与传承有所了解。另外,笔者必须先介绍昭和二十八年,这两家人个别的年龄(虚岁)。
法眼弥生:六十五岁
法眼由香利:二十二岁
五十岚滋:二十岁
五十岚光枝:五十六岁
第三章 怪事一箩筐
怪异的风铃
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七日下午五点左右,金田一耕助独自在房里抽着烟,他面前的烟灰缸已经被烟屁股塞得满满的,不过他那头如鸟巢般的头发似乎已刻意整过,唯一美中不足的还是他那身有点脏、白底黑色图案的棉织上衣,配上一条皱巴巴的宽松长裤。
他目前仍寄住在松月旅馆中,这里的老板娘是他中学时代的好朋友——风间俊六的小妾,套句金田一耕助的话,就是风间俊六的小老婆。
金田一耕助住的房间约有三坪大小,旁边还附带一间两坪多的小房间,整个格局看起来非常雅致、有品味,和金田一耕助这种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男人非常不搭调。
就在金田一耕助把手上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捻熄,正准备点下一支烟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柜台那儿穿过走廊,朝金田一耕助的房间接近,从脚步声来判断,来者大概有两个人。
于是金田一耕助重新调整一下坐姿,这时,纸拉门外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金田一先生:有您的客人。”
“喔……”
金田一耕助站起来走向那间两坪多的房间,拉开纸拉门。
“这位是本条直吉先生。”
女服务生跪在地板上介绍身后的客人。
金田一耕助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那是一位年约三十岁、皮肤白皙、头发整齐地左分、鼻下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男人,他身穿一件白衬衫,配上一个黑领结,身材有些肥胖。
特别的是,他并没有穿内衣,这种打扮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而且光看长相,就觉得他满狡猾的。
那人也以好奇、探索的眼神一直盯着金田一耕助看。
“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
他才起了个头,金田一耕助便接着说:
“啊!是的,刚才我接到他的电话后,就一直在房里恭候您的大驾。请进、请进,听说你见过高轮警局的警官……对了,阿清,请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叫住正要离去的女服务生。
“帮我换一个烟灰缸吧!”
“哎呀!您吸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啦!”
“我在想事情嘛!”
女服务生拿着塞满烟屁股的烟灰缸离去之后,跪坐在矮桌那头的男人这才将上半身稍微向前倾。
“你就是金田一先生吗?等等力警官说……”
“正是在下。哈哈!想必你一定以为警官介绍你的人,应该是个非常拘谨的人,没想到会像我这个样子吧!还请你多多包涵。”
金田一耕助低头跟对方打招呼的时候,阿清正好把茶、湿毛巾和干净的烟灰缸送进来。
“阿清,我应该是金田一耕助没错吧!这位客人好象有点怀疑……”
“是啊、是啊!您就是金田一耕助先生,哈哈!每个人第一次看到您的时候,总是会十分纳闷。我说先生您也该好好打扮一下。”
“你说这是什么话呀!”
金田一耕助话才出口,阿清立刻低头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
接着,她分别收起两人面前的茶盘,说了声:
“请慢用。”
可是她一走到拉门外面,立刻发出一阵爆笑声。
这下子金田一耕助可真是威严尽失啊!
“咳!”
金田一耕助轻咳一声,想借此消除现场尴尬的气氛。
“对了,不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你请随便坐吧!我可是习惯盘腿而坐。”
“是,那么……”
于是本条直吉也盘腿而坐,顺便从衬衫口袋里取出香烟和打火机。他一边点火,一边:
“金田一先生,不知道警官怎么跟你说我的事……”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说有位叫本条直吉的先生要来找我,希望我能尽力帮忙。”
“这样啊!”
“警官认为你所说的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需要警方处理的地步,所以才叫你来我这儿,并且要我仔细听你说整件事。”
“这是因为我从事的行业吗?”
“不,警官并没有这么说,他只是希望我能听听你的说法。”
“那么酬劳方面……”
“这得看事情的状况而定。再说,我也还没决定是否要接下这个案子呢!”
“金田一先生……”
本条直吉面带狡猾的笑容说:
“我认为这件事对我来说也很不合算呢!因为我遇到一件怪事,只是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该报警。”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一件刑事案件?”
“没错,或许这只是单纯的恶作剧,但假如这件事发展成刑事案件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潜伏着犯罪的可能性?”
“对,就是这么加速。我可不喜欢被这种事牵扯进去,再说我也不希望到时候被人指责:‘既然知道有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跟警察通报?’”
“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露齿一笑。
“因此,你今天去高轮警局报案,但是警方却不受理,并且叫你来找我。现在你虽然来了,却觉得如果我乱收酬劳的话,对你来说可就不划算了,对不对?”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金田一耕助从刚才就一直在研究本条直吉究竟是从事什么行业。从他刻意梳整过的发型、脖上的领结,以及鼻下蓄着小胡子看来,实在不像一般的上班族。
(难道他是在酒吧或是小酒馆里工作的酒保?)
金田一耕助心里这么想。
老实说,金田一耕助的生活十分忙碌,像今天晚上六点,他还得去一个地方会见某人。原本他是没空理会这种小事,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很在意刚才等等力警官在电话中说的话——
“总而言之,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酬劳的事先别放在心上,因为事情发展到最后,说不定还得请警方帮忙呢!哈哈!”
接着,本条直吉说道:
“对了,你和那位警官是什么关系呢?”
“哦,是这样的,从事我们这种行业的人,总是会有各种不同的人委托我们调查事情,通常这些委托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秘密,而这些秘密也只有我知道。
但是有时候,这些秘密或许会发展成一些犯罪事件,若是我能提供手上的资料、情报,就会让警方的调查工作进行得顺利些。
当然,遇到这种情况,我一定会先征求委托人的同意,在不影响委托人的隐私或利益范围内提供警方消息。
既然我给警方好处,那么必要时,我也可以借着警政署的强大搜索网来协助我从事侦查工作,不用说,这里面自然少不了一些真真假假的报酬方式喽!”
“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只是担心那件事一旦发展成刑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