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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没有跟网友出去过,但那些回忆,只能更增加自己的挫折感。第一次的女孩叫做lunasia,她的无聊让他尴尬;第二次也是女孩,好像叫zenny吧,她的主动又让他害怕。想来只有最後一次那个找他帮忙修电脑的,才让他感到不那麽别扭。
那个矮个子五专生叫什麽来着……他努力地回想……算了,不是很重要。反正她那台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486DX2…66,现在也该进福德坑了。
胡思乱想间,他按下(G),正欲切离BBS。一行字从萤幕下方冒出:
「您确定要离开【寂寞小站】吗(Y/N)?'Y'」
哪一个站没有这句话?他知道的。每天上站都得看一次,他习以为常。但是,只有今天,他停了下来,对着这行字,想了片刻。
为什麽他们要问这个呢?
预设是(Y) ,证明这个站其实不在乎他的离去,这段程式码的存在,是为了防止错按logoff指令。这就是说,程式如此设计,是界面上的用心,而非他们好客。
可是,也就在这个瞬间,他不知为何地犹疑了起来。
按(Y),就是离开。
按(N),就是留下。
为什麽要想要留下呢?
是为了刚才的那段talk吧?他想。就像刚才按CRTL…D的时候一般,无话可说了,时间太晚了,对方跟他说掰掰了,却就是舍不得切离。这种感觉好像送热恋中的女友回宿舍一般,明明知道什麽都等不到,还是在原地一直撑着。似乎,这样一来,就可以多捞到一点时间,让门禁从子夜变成午夜,从有变为无。
但,又是为什麽,不得不离开呢?
这个问题,他却无法回答。他只知道,若不马上走人,他就走不了了。
莫名地,他挣扎了足足两分钟,最後终於按下了(N) ,留在站上。然而,他随即又将整个telnet程式退出,切断数据机连线,再关了主机的电源。
感觉上,他打赢了艰辛的一仗。
·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梦中的场景像是阳明山,又像是南台湾的水稻田。天空是深蓝色的,间或点缀着几丝薄薄的卷云。天色蓝得过分鲜艳,简直像是 telnet出来的BBS;而那几丝整齐排列着的卷云,便成了一行一行的post。
他手上拿着五条电线,红白黄绿黑,五条电线。看起来像是电话的 RJ…11,又像是乙太网路的DIN…8绞线。只有一条,黑色的那条,是他熟悉的,高速的T1线。
电线从山的那一头延伸而来,忽隐忽现地穿过水田,从他脚下冒出,又消失在山的另一边。
他看到分手了的女朋友向他走来,手上拿着一把美工刀。毫不犹豫地将电线夺过,一把割断,再交还给他。
他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只见电线中爆着几许火花,随即烧焦了起来。
·
第二天,缴费逾期的PN4因为电话断线变成了PN0。整个上午,他都坐在孤岛一般的电脑前,玩着切换Linux与Windows开机的游戏。约莫正午时他出过一次门,到电信局补缴了电话费,之後他就一直待在附近的一家网路咖啡,直到傍晚才回到家里。
整整一天,都在下着冬初冰寒的小雨。路上尽是狼狈的人,与失去耐性的车阵。差可告慰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他今天有带伞。
烦人的一天,他心想,下次绝对不要再去那家连terminal模拟程式都没有的网路咖啡了。
一到家,他马上叫醒server,直接login到寂寞小站。
没有新邮件,他逛板。
config板里打击Hinet spam的战火纷飞, unix板announce新版的Slackware 3。4,
Window 95里头照例一堆高品质空片,story里有有几个不看精华区的家伙又再度转贴「台北爱情故事」,guitar板有人在问「挪威的森林」的谱,startrek要办影带收视兼网聚,coffee再度传出Starbucks要登录台湾的谣言,而sex板中,骂那个徵一夜情的信已经累积到了七十五封。
都是老套,他心想。於是切到交谈选单。
一百七十四个login,倒有一百个以上在talk。他按下了(Q),键入「silence」。
「silence(沈默如故) 共上站 712 次,发表过 297 篇文章
最近(12/26/97 15:02:25 FRI)从'nt34。n8。hinet'上站
'目前动态 : 不在站上' 有新信件还没看
silence 的名片:
场景不同的爱
是不同的爱
深夜的客栈
不再有你深情的对谈
我不会再等
你只有十五分钟
'请按任意键继续'」
他看了半晌,叹了口气,她已经来过了。於是按下enter切离。
离开了交谈选单,他忽然有一个冲动,那就是给她写封信。
信的内容,他早在网路咖啡时就想好了,那就是跟她说,他想见她。
这个冲动在刚才 query她的时候尤为强烈,看着她的名片,他怎样都不明白为什麽「场景不同的爱是不同的爱」,他不明白哪里是「深夜的客栈」,而当中为何又不再有深情的对谈。
她为什麽只给十五分钟?给的是谁?为什麽过了十五分钟之後,她就不等了?
还有,她到哪里去了?
他很想知道她为什麽写这些。正如他很想知道,那712次的login,她都在干什麽;那297篇文章,她都在写什麽;那些未check的mail,是谁写给她的。
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她是什麽样的人。
於是他切入了邮件选单,选了(S),键入了以下的subject:
「还是见个面吧……」
孤岛集之二
【希望沈默如故】
近冬的天色一向不好,铁灰色的云,与冰冰凉凉又浮浮晃晃的冷风。大安森林公园好不容易长出了一点像样的树,也开始显得再衰而叁竭。
Silence,或者说「她」就可以了,站在公园门口,等那个古怪的网友,PN4,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对方并未迟到,此刻距离约定的时间尚有十五分钟,她是自发性地、有自觉地早到的。
对方不迟到,她还要等十五分钟。
对方若迟到,她也只需要再多等一个十五分钟。
她知道对方一定会迟到的,没有任何理由的,她就是知道。而她所凭恃的,只是一个信念。那就是,她一定会等他一个钟头。
女孩约男孩。迟到,只能迟到一个钟头。否则就过分了。
网友约网友。迟到,却只能迟到十五分钟。
她要他做绝。
他会配合的,她知道,没有任何理由的知道。他就会迟到十五分钟,让她枯等一个钟头,她知道他会配合。
否则,他也不够作为「快刀」了。
一……二……叁……四……五……五分钟过去了。
好熟悉的感觉,当时的他,每次都在这个时候出现。记得有一次和他出去玩,自己无意中早到了几分钟,就看到他站在那里,一个人悠闲地抽着菸。之後,每次约会,都会早到而躲起来,看他会不会早到。
而他,那个身上泛着几许菸味,安定成熟的菸味的他,从未教她失望过。
十一……十二……十叁……十四……十五……十五分钟过去了。
他从未教她失望过,是的,从未。只有那次例外。
迟到一分钟……迟到两分钟……叁……四……五……古怪的PN4迟到五分钟了。
唯一一次的例外,却是最後一次的失望。那次他不是迟到,他是没来。五分钟、五分钟、十二个五分钟、廿四个五分钟……他迟到了无数个五分钟。从正午等到傍晚,又从傍晚等到深夜,身上所有的零钱都捐给了他的答录机。
他没有出事,他不会出事的。她清楚地知道。然而,还是必须等到当天午夜,当她终於听到他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的时候,她才确定他是安全的。只是,随即她就知道,他不是忘记,也没有什麽东西绊住他;所以爽约,是因为他有另一个更爽的约。
她不能相信,她不愿相信,她不可以相信。他是坦承的,只是语气不是柔和地致歉,却是粗鲁地拒绝。她用尽一切努力,才明白世界上还有别的东西,别的人,比她更重要;可以让他受限,可以让他蛮不在乎地弃她不顾;可以让他轻易地告诉她再见,可以让他,这般轻轻易易地,对她厌倦地说道:
「早就发生的事了,你不知道,是你不关心我。」
於是,她明了了。没有任何言语比这种话更清楚明白。从此之後,她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古人说的「约必有期」。逾时不来,就是不会来;用不着枯等,也不必打电话。铜板的功用是坐公车,不是喂答录机。
迟到六分钟……七分钟……八……
·
「对不起,我迟到了。」PN4歉然地说。
「没关系,我习惯早到。」Silence说。
「那更不好意思了。」PN4更加歉然地说。
她摇摇头:「九分钟,不算迟到。」
「现在去哪里?」PN4问。
「跟我走。」Silence说。
「我开车来的,」PN4说。
「我也是,」Silence说:「我的车,一定比你好。」
PN4什麽也没说,点了点头,跟着她走了。
两人沿着大安森林公园的人行道向信义路方向前行。Silence看着PN4,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他的身影。 PN4有着一头浓黑漂亮的头发,有点卷,像是一头骄傲的雄狮。只是他似乎疏於梳理,七横八竖地,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他的肩膀很宽,厚实而有力,正像他的手指一般,是个理想的、可依靠的臂膀。他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有酒涡及双眼皮。若是少点看来疲劳过度的黑眼圈,再刮刮胡子,将会是个漫画主角般的酷哥。
可惜啊, Silence暗叹,长这种模样却搞出这种扮相,真是暴殄天物。亏我今天还带着一副期待的心情,打扮了一个多小时。他除了确定我是谁的时候外,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正眼瞧我超过叁秒钟以上的记录。他是怎麽了呢?对我没兴趣吗?那他出来干什麽呢?
甚至,他连她叫什麽名字都没有问。
她的车停在永康街,走过去要十五分钟。 PN4顺着她的带领,一路上什麽都没有说,也不好奇於她的目的地。彷佛在想什麽事,或者十分无聊一般,完全不像 Silence曾碰过的网友。她沈不住气:主动地开了口:
「对了,还没有问呢,你叫什麽名字?」
「PN4不好吗?」他愣道。
「网路上的你,跟现在的你是同一个人吗?」
「呃……」他终於微微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说得也是。我的名字叫孙万晋。」
「好幸福的名字。」她笑了出来。
「为什麽?」
「有一万个福晋,还不幸福吗?」
「什麽是福晋?」他问。
「你一定都不看电视的,对吗?」
「唔……」他马马虎虎地应了一声。问道:「那你的名字呢?」
「我叫刘思鸢。我喜欢人家叫我紫鸢。」
「为什麽?」
「因为我喜欢紫鸢。」
「好,叫你紫鸢。」PN4说,想了一想:「那你叫我满天星。」
「你喜欢满天星?」
「不是,我喜欢满天的星星。」他笑着说。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顷刻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近了些许。只见紫鸢指着路旁的一辆嘉年华,对满天星道:
「到了,我的车。」
「就是这台?」他笑道:「一定比我的好的车?」
「对,一定。」她顽皮地眨了眨眼,开了车门:「上车吧,待会你就知道为什麽了。」
·
紫鸢带着满天星,到六条通的一家德国餐厅吃午饭。这家店是原本驻华美军开的,美军撤退之後转由本地人经营,仍不失一股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