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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着餐盘到落地窗旁没有人的区域坐下。神不守舍的游魂似的，目光空洞涣散的看着窗外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
一张张沉静麻木的脸匆匆而过，不知他们心中都在想些什么，身上又怀揣着什么样的悲喜。
城市，一个关于“情感”的巨大载体。每天上演着数不过来的悲欢离合、爱恨嗔痴。渺小自己心中的那些山呼海啸，透彻心骨。在别人眼里，只是一指一瞥的事，什么都算不上。
晨曦叹气，转回头捂着闷痛的胸口，勉强吞下半个红豆派。
甜腻的豆沙入口却味同嚼蜡。咖啡热得烫手，也无济于事。滚烫的杯子无法传递一点点热量，给她冰凉的心带来些许温暖。
晨曦看着那杯咖啡，豆大的泪珠无知无觉的滴落下来。
【此处空一行】——————————————————————————
这些天晨曦一直陷在失神中，每天梦游一样六神无主什么心思也没有，只觉得睡过去一天就少一天。
家里安静极了，静得发空。平日生活节奏快，每天事情一件赶着一件，很少有时间打理房间。
晨曦望着屋子里早已堆积成山的资料和各种文件打印纸，知道逃避也只能解决一时，这些东西也不会顾及她的感受而凭空消失。
她选择面对，起身过去一样一样的收拾整理。
参与过得工作文件统统收起，该封存的封存，该备份的备份。照片全部打包进一个文件夹，存到一个常年不用的硬盘中。作品一件件分类到文件夹中，挑出重点的留待谋职之用。
之后电脑系统重做，一切痕迹瞬间消失……
Mp3也被束之高阁，那里面每一段熟悉旋律，都能牵动起她的神经。想起曾经的一幕幕，以前的总总时光。晨曦不敢再听。
整理这些东西，并没有想象得那样简单。平日自己总觉得与邵启明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彼此都很忙。直到今日，当她开始整理细节才明白。这几年，她的生活和生命里，除了邵启明，别无其他。
草木皆情，家里随便的一样什么东西都在提醒她，事事关他。甚至被遗忘在抽屉角落的止疼片，也会想起那年她头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就着咖啡吞下药片去找他开会。后来胃里像长了小刺，那疼一想起来，心里直哆嗦。
邵启明说过的话，过去的一幕幕，不断的在她脑海里沉浮。让她刚开始变成冰冷生硬，刚开始用恨来忘记一切的时候，骤然浮现出的昔日温暖，就又让她的心随之一紧。紧绷着的本以为已经坚固冷漠的心，又瞬间决堤。
做不到十足的恨，也不能彻底的爱。啮齿的怨恨和灼人的思念，你争我抢的盘踞着晨曦的心。心如刀绞亦烦乱如麻。
爱恨交加又无法放下。一段感情慢慢生根，长成刻骨铭心。如今反扑回来，噬咬自己。心虽然长在她身上，可晨曦却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忍受，接着全部咽下去。
邵启明、邵启明、邵启明……
晨曦闭上眼，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如果这世界能像盘子一样，“啪嚓”一声，分崩离析，那该有多好！
她想甩掉这个世界，让它碎掉，在眼前消失。全部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26。4
雨丝打在窗上，清脆疏落的“噼啪”声把惊醒。
已经时过下午，闷了许久的雨终于下了起来。晨曦抬头看看窗外，想出透口气。
人坐在了车里，又不知要去哪里。随着车流一路开出去，无知无觉中竟然到了弘毅旁边。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快到无法呼吸。她想闭着眼睛一脚油门，一走了之。手却不听使唤，鬼使神差的把车停在了旁边商场的停车场里。
公司楼下的那条小马路全是积水，她徒步拐进那条走了无数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
这些日子，她一直回避这里。一个月前，她还在这里和邵启明并肩走过。一个月前，她还在这里端着咖啡，意气风发，迈着匆忙的脚步走进弘毅。一个月，一个月而已。如果仔细搜寻，也许还会找到自己和他踏过的脚印。
而今天晨曦站在这里，感觉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她伫立在街头，望着已经没有了归属感的前方。时过境迁，竟然是种说不出的陌生。
她知道，这里不会再有一件事属于自己。
头顶不远处又滚了几个雷。雨越下越大，瓢泼似的打下来，升起阵阵水汽。行人如鸟兽散，飞快的躲起来，眼见着踪迹全无。积水很快没了小腿，只有她一个人，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
晨曦在楼下徘徊数圈，最终没有上去。她站在公司大楼对面的人行道台阶上，一脸沉静，抬头望着公司所在的楼层。
当时只是请假休息，所以所有的东西都在了公司。她完全可以借故拿回自己的东西，去找邵启明。向他要一个解释，这到底是为什么？
但是她没有，她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丝希望。
希望有一天，手机上“邵启明”三个字能再次亮起来，让她相信，曾经付出的一切多少还有一点意义。
冷风乍起，晨曦拢了拢从肩头滑落的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她的心猛地一震。
【此处空一行】——————————————————————————
当然，结果不会是自己期望的那样。
是Sally。
晨曦接起来，Sally什么都还没说就哭了，“Tracy——”
晨曦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别哭，告诉我！”
“Tracy你有时间吗，陪陪我好吗？”Sally抽着鼻子，声音委屈至极。
晨曦悬起的心落下大半，人没事就好。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晨曦没再细问，想起Sally所在的位置有个不错的茶楼，跟Sally说在那儿等着她。
晨曦泊好车走进茶楼，工作日又下着雨，茶楼异常清净。大簇大簇的茉莉搭在窗边，一半滴着雨水，一半馥郁芬芳。混合着茶香雨气，萦绕四处，沁人心脾，心中豁然。
楼上传来一阵清丽旖旎的古筝弹奏，女子端坐在阁楼一侧缓缓浅唱。古筝清寂，伴着打在窗棱上的潇潇雨声，伤感异常。
晨曦细听，竟是一曲《钗头凤》。
婉转曲调流转心头，晨曦的心狠狠一缩。疼得她不由得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顿觉疲惫不堪，哪知眼里顷刻涌了出来。
她紧紧蹙眉，狠咬住嘴唇，把头瞥向一边。可这眼泪就跟外面那场急雨似的，豆大的泪珠一串串，噼里啪啦的顺着她的下巴往下落。
晨曦深低着头，急步走进洗手间。缓了半晌，把眼泪全憋回去之后才敢出来。
“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
那年她休假，去弘毅看邵启明。那是初春，天气骤暖，草木扶疏，桃花似面。这么个花光柳影的日子，繁花竞妍的春日晌午，照得晨曦的脸上浮上一层光亮。她望着古玩市场雕花粉黛墙头，墙里新柳如烟，几缕婀娜柳枝垂在墙外，风中轻舞摇曳。就掏出手机发了这么一句，“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带着点想见不能见，想得不可得的愁绪。
如今回头，桃花依旧笑春风，却只剩错错错。风景如旧，泼出去的感情却覆水难收，那颗空荡荡的心，再没了期满。
不敢多想，晨曦快步走进去找到Sally。
“怎么了亲爱的？”Sally哭得眼睛红肿，脸上残留着泪痕。
“你来了。”Sally情绪十分低落，哑着嗓子说。
晨曦点点头，给她重新满了盏热茶。“说说吧，怎么了你，受这么大委屈。”
Sally小女生脾气，爱撅嘴牢骚，但晨曦从未见过她神情这般萎顿。工作时间如此冲动跑出来哭天抹泪，估摸这委屈受得不轻。
“你还记得Peter吗？”Sally问。
晨曦愣了一瞬，心中明白了大半。点点头，回答，“嗯，记得。”
Perter中文名叫“周良”。晨曦之所以对此人印象深刻，是因为当年他跟Sally二个人闹分手的时候，实在是太惊天地泣鬼神了。Sally当时年少无知，简直把“山无棱江水为竭，天雷阵阵夏雨雪，乃敢与君绝”给晨曦精彩纷呈的演了一遍。其实不过是个痴情姑娘负心郎的故事。这人虽叫周良，却是个没良心的人。Sally一片痴情喂了人渣，差点连工作都丢了。
“他又回来了，想跟我结婚。”Sally低声说。
晨曦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她直咳嗽，“姑娘！你就因为这事儿哭得连上班的心思都没有了？”
Sally点点头，“Tracy我真不知道该什么办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她说着说着又要哭。
“停停停，先打住，亲爱的。”晨曦说着说着“噗嗤”乐了出来，“这事儿你应该乐呀！”
Sally被晨曦的反常弄得怔住了。
“他为什么回来？”晨曦问。
不出晨曦所料，Sally说：“他说我跟以前不一样了，说现在的女朋友又小又不懂事，现在知道还是我最好，他说我要是同意的话可以马上结婚。”
晨曦骂了句脏话。她的言行举止一向得当，要不是自己刚刚受了刺激，也不会如此失控。
Sally从没见过晨曦爆粗口，近乎难以置信的瞪大挂着泪珠的眼睛，傻了似的看了她数秒。
晨曦懒得理会，问她，“那你怎么回他的？”
Sally摇摇头，“我没回答。”
晨曦微微调整喘息不定的呼吸，虽已经克制，但言辞依旧不算好听。“感情不是菜市场，您买大白菜呢，一块的嫌贵，回过头又惦记起那五毛的了！啊？我问你凭什么，我凭什么那么贱啊，随你挑啊！您这随行就市的本事，练得也太叫一炉火纯青了吧！”
“他说他知道错了，人都会犯错啊。”Sally极小的声音替前男友解释。
“别自欺欺人了！先不说当初他怎么没良心的，咱就说点实际的。我生病的时候你在哪儿？我说我害怕的时候你在哪儿？我胃疼吃不下饭，硬挺着加班的时候你又在哪儿？Sally，当年你在我身边，你说，这些时候他哪一次出现过咱们的视线？你的底线，决定你的拥有。坚持底线，不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全部，但你所拥有的，一定不会是你不想得到的！”晨曦愤怒的大声痛斥。
Sally垂着头，听着晨曦的疾言厉色。
晨曦看Sally一眼，还记得当初Sally发现男朋友偷偷跟别人在一起时，抱着她哭得浑身发抖的样子。
当时她只告诉了Sally一句话，“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就算是恨，也要把这恨变成动力，让自己比原来活得更好，而不是否定自己的过去。”
“Sally，你一定还记得当年我告诉你的话。”
Sally点点头，这几年她努力工作，踏实生活，的确很有长进。
“那我现在还有一句话想告诉你。”晨曦说。
Sally抬起头看着她。
“这世间最美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遇见你，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Sally一知半解的看着晨曦。
“最初，我以为爱情就是奋不顾身，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对方，如果心能掏出来，都愿双手奉上。经历了许多事，看过许多人之后，我才明白，什么是最好的爱情。爱情不仅仅是给予，爱情是相互的，是两个人的事。是心灵相通，相互支持，相互温暖。是遇见彼此之后，我们都成为了更美好的自己。”
晨曦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提醒她，“Sally，而你是离开他，才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晨曦说完，心中不由得嘲笑自己。人都会佯装若无其事，穿上那件“世间数我最清醒明智”的圣衣，去给别人上课。教导别人，又总能讲出一筐大道理。
Sally似乎通了一些，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会儿。
晨曦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一个人静静喝茶陪着她。
“Tracy，你看着气色特别不好，干瘦干瘦的，最近工作很忙吗？”过了半晌，Sally说。
晨曦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想了想还是告诉她，“我不在弘毅了，过一段可能会换一家公司，最近正好在休假，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晨曦知道那种，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无处诉说的感觉。
“不在弘毅了？”Sally诧异。
“恩，身体不好，想休息休息。你不也说我瘦了吗，这个月的工作计划就俩字，增肥！”
“这么简单？”伊姗迟疑了一下，老实交代，“我见过他，那次在教堂，我朋友信教，我刚好陪她过感恩节。就坐在你们后面。”
晨曦吓得不轻，瞪大眼睛看着Sally。随即眼神渐渐变得茫然。人人都叹相思苦，奈何往事总是蛮不讲理的爬上你的心头。当年的音容笑貌，现在只剩一声苦痛叹息。
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