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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扰到你的工作了吗?要不你先忙吧。”沫盈此刻终于安心,虽然很想他能留下好好的说说话谈谈心,却不得不顾及会议室里等待的人群。
“嗯,还要一会儿才行,你去楼上办公室等我好吗?”季丞轩从包里掏出识别卡,塞在沫盈的手里。
她心中有些不情愿,却看出了他的期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正准备转身离开,肚子突然一阵抽痛,沫盈止不住叫了一声,季丞轩赶忙扶住她,满脸忧心:“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是宝宝踢了我一下。”沫盈很快的缓了过来,只觉得他的怀抱异常温暖,本能的就不想离开。
“你先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下,等会议完结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季丞轩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肚子,似乎在教育自己的宝贝听话一些。
沫盈很想对他说,你能不能现在就陪着我,不要离开。可是话到了嘴边,依然没能出口。何必自讨没趣呢?明知道他必须留下来善后。
她温柔的笑笑,攥紧手中的卡片,体贴的催促:“快去吧,他们都等着你呢。”她莫名其妙的闯入就已经给他造成了麻烦,如今又怎么能继续任性。
季丞轩温柔的抱了抱她,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有些依恋的交代:“等我。”
见他仓促的进了会议室,沫盈有些落寞的站在原地愣神。梁俊还有工作,送她到门口就离开了。空荡的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看了看手中的卡片,沫盈叹了口气,向着电梯走去。
季丞轩的办公室位于大厦的顶层,有直达的专属电梯,沫盈扶着肚子走了进去,按下了30层的按钮。
电梯启动时轻微震荡了一下,沫盈原本就在愣神,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一跤,她慌乱的用手去支撑墙壁,但到底冲力太大,肚子直挺挺的撞在了电梯内的扶手上。一阵剧痛袭来,沫盈整个人顺着电梯壁滑坐了下去。
一股热流从身下涌出,羊水混合着鲜红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胎动开始变得更加频繁,沫盈疼得直冒冷汗,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很快的,电梯到达了30层,沫盈挣扎着想要爬出去,却疼的无法挪动半分,眼睁睁的看着开启的电梯门复又关上,沫盈突然崩溃的哭喊起来:“丞轩,快来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她尝试着移动,艰难的扶着电梯壁想站起来,一波波的剧痛却反复折磨着她,她不断呼喊着季丞轩的名字,从希望再到绝望。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几乎已经耗尽了力气,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水渍和血渍混合着源源不断的从她身下流出,从开始的揪心刺目,直到此刻的悲痛欲绝。她仿佛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而更让她伤心难过的却是很可能胎死腹中的孩子。
很多破碎的画面快速闪现,初遇时的一见钟情,结婚时的两情相悦,直到此刻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沫盈心中的恐惧不断的放大,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更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成为牺牲品。她可怜的孩子啊,还未睁开双眼看着繁华世界一眼,却要同她一切困死在这该死的电梯里。
如果她没有来看他就好了,如果他不去开会就好了,如果他送自己上去就好了。许许多多的如果在脑中缠绕,最后却集结成浓浓的恨意。
哪里有什么如果呢?即便从来一次,恐怕他的选择仍旧不会变。这就是她乔沫盈命中的劫数,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逃不开。
“季丞轩,丞轩……”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口中含糊不清的嘶吼,愤怒,悲哀,绝望,恐惧。她从不曾想过自己会英年早逝,她所认识的死亡只是一场无意识的安眠,沉静而安详。而现在她独自一人无助的注视着冰冷的四周,绝望的感受着体温的流逝,无能为力的等待着死神的到来。她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呢喃着哼着摇篮曲,如果不能给你生命,至少在这一刻,我能做个爱你的母亲。她的眼泪无声滑落,声音有气无力却温柔恬静,她宁愿自己死后进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只求给她的孩子一个劫后余生的机会。即便她成了孤魂野鬼,受尽百般折磨,只要能亲眼目睹她的孩子奔跑着一笑而过。
有太多的心碎,委屈,和来不及,如果从来一次,她绝对不会让生活过的如此痛苦,如果从来一次,她不会浪费时间去追逐那些求之不得,而会珍惜握在手中的点滴幸福。她哼唱的曲调渐渐已经分辨不出,她却执着的坚持着,痛感开始渐渐的麻木,她知道恐怕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意识涣散的那一刻她忽然有一丝不忍,她不知道当他看到这样的场景,究竟会是一场怎样的劫难。
劫后重生
再次回到会议室的季丞轩总觉得心神不宁,勉强听完了企划部的总结报告,却印象全无。他频繁的看表,总觉得时间过得太过缓慢。一种强烈的不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知沫盈现在在做些什么?睡觉或是看书?又或者她会等不及先走?最后一种可能性彻底磨光了他的耐心,仓促的结束了会议,季丞轩焦急的走出了会议室。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这一刻都是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电梯门应声而开,沫盈浑身湿透,虚弱的靠在一侧,口中含糊不清的呢喃,表情痛苦而绝望。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地上妖娆的红渍仿佛汲取了她的生命,恣意张狂的攻击着季丞轩的眼睛。他全身僵硬,被这极度恐怖的画面束缚住,所有的感官似乎都消失不见,三秒过后他终于恢复了意识,只觉得撕心裂肺的后悔和心痛如洪水猛兽般瞬间将他吞噬。
他颤抖的抱起奄奄一息的她,慌乱的向楼下跑去。整整三十层,他不断的奔跑,所有的知觉都已经麻木,只祈求着上帝别夺走他此生挚爱。
他慌乱的奔出公司大门,隐约记得医院离的并不算远。他不能允许自己停下,不住的向着目的地奔跑。他的视线被部分阻隔,慌乱中撞到了什么东西,脚踝一阵刺痛,可他却毫不停歇,只是不知疲惫的一路狂奔,他近乎乞求的喊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用尽全力,前所未有的恐惧彻底击垮了他的意志,直到沫盈被推进了手术室,他才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他双膝跪地,喉咙犹如火炙,他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贴在地面断续的呢喃,他宁愿自己替他们去死,只恳求上苍别那么残忍,别带走他此生唯一的执念。
没多久沫盈的父母赶了过来,季丞轩抬起头,勉强的喊了一声妈,些须空气进入肺部,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怒气冲冲的乔妈看到女婿这副德行居然狠不下心来过多责备。他几乎就要这么背过气去,甚至咳出血来,他的身上一片脏污,血迹斑斑,已经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他眼眶发红,瞳孔唯一的焦距只凝结在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上,容颜憔悴,万分狼狈……乔校长深重的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拍了拍背顺气。
“这才半天不到,你们怎么弄成这样?”乔妈心中难过,哽咽起来。此时已经无力追究谁对谁错,只盼着自己的女儿能够渡过此劫。
乔爸爸神情严肃,想扶自家女婿起来,却发现他右脚有些扭曲,仔细查看之后,乔爸爸心惊不已。这脚踝已经明显错位,不知何时折的,季丞轩却似乎全然不知。
“丞轩,你看看你的脚!快去找医生处理,这里有我和你妈守着。”乔爸严厉的吩咐。
“求你,让我等她醒来。”季丞轩不为所动,执拗的坚持。刺骨的痛感能让他保持清醒,他必须看到她安然无恙,否则又如何能够安心?他心中万分忐忑,一时担心着沫盈和孩子的安危,一时被最后血腥的场景刺痛,他已经分不清究竟孰是孰非,也已经麻木到不愿去想究竟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样,他自责难受却也委屈,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拼尽全力,却还是堪不透这爱情的一隅。
百般劝解也无济于事,乔爸乔妈只能任由他自我折磨。
两个多小时以后,产房传出婴儿响亮的哭声,季丞轩的儿子提前一个月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声音如同天籁。
没多久护士抱着婴儿出来,季丞轩踉跄的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慌乱的询问:“我太太怎么样了?”
“哎~~你快放手,小心伤到孩子。”年轻的小护士被这看起来狼狈不堪的男人吓了一跳,乔妈反应及时,赶紧过去拉开季丞轩,把孩子从护士手中接了过来。
“快告诉我沫盈怎么样了?”季丞轩近乎癫狂的咆哮。
“没,没事。不会有生命危险。”小护士受了惊吓,战战兢兢的开口。
不会有生命危险,不会有生命危险……
季丞轩突然热泪盈眶,有生以来第一次痛哭失声。
幸亏抢救及时,虽然出血严重,却没有造成血崩,只是需要休息调理,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沫盈孕期养得极好,孩子虽然早产,分量却足有六斤多,季丞轩耳中断断续续的接收着护士传递出的信息,劫后余生的激动久久无法平复。
“好了丞轩,你先看看孩子。”乔妈妈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季丞轩的场景,温文而笑,器宇轩昂,却不曾想到他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叹息着把孩子递到他面前,希望借此给予他些许安慰。
季丞轩迟疑了一下,手足无措的接过这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宝贝,小家伙突然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他只觉得心都柔软的要化掉。
心情平静以后,乔爸和乔妈带着孩子打预防针办理各项手续去了,季丞轩一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口等待。每分每秒都仿佛度日如年,沫盈终于被推了出来,她安静的躺着,眉头紧蹙,似乎极度不安。季丞轩踉跄的陪着她进入病房,死死的抓着她的手,一遍遍在她耳边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
沫盈仿佛在恶梦中挣扎,她突然张开了眼睛,无意识的呼喊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季丞轩急忙按住她挥舞的双手,紧紧抱着她安慰:“没事,我们的孩子很好,沫盈,你们安全了。”
沫盈有气无力的推开他,等到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庞,却不受控制的痛哭着嘶吼:“季丞轩,我要跟你离婚!”
没想到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歇斯底里,居然是在这痛不欲生的时刻。
医护人员很快聚了过来,乔爸爸控制住激动的女儿,沫盈受到不小的惊吓,恐怕心理调试需要一段时间,医生叮嘱不能让她再受刺激,有护士走到季丞轩面前小心的建议:“抱歉先生,您能先暂时离开吗?病人的情绪很不好,这样会影响她的恢复。”
季丞轩此生永远不会忘记这样的时刻,他刚刚经历初为人父的狂喜,见证了一个生命的降生,接踵而来的却是妻子惊慌黯淡的瞳孔里一场爱情的幻灭。刚刚飞升极乐却瞬间坠落无间地狱,他不知道作何反应,甚至根本就无法反应。脑袋里反复回荡着沫盈声嘶力竭的呼喊,和筋疲力尽时的呢喃。
也许人生真的需要经历一场锥心泣血的大苦大悲,才终能修得大彻大悟。
他麻木的转身,只觉得一阵眩晕,接着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真一点没错。”
“怎么说?”
“我看他和他老婆都是奇葩,见过女人生孩子惨不忍睹的,没见过老婆生孩子老公把自己整的惨不忍睹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小心季大少爷醒了以后打击报复你。”
“得了吧,就他这样儿,没个十天半月动弹都难。”
什么声音这么吵?季丞轩勉强的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刺痛了他,艰难的眯着眼环顾四周,终于确定自己此刻是在病房里。
“呦,终于醒啦?”彭彭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挥了挥,被季丞轩烦躁的拍开。
“还挺有劲儿,说明情况不错。”于胤凡笑着走到床边。
“沫盈,咳咳…。。,在哪?”季丞轩近乎失声,嗓音干哑难听,一开口就止不住的咳嗽。
“你先管管自己吧,千万别开口了。”郑林风按了床头的呼叫器,出口责备。
“放心吧,沫盈没事,昨天就已经醒了。”于胤凡赶紧说明情况。
“你肺炎复发又支原体感染,这两天尽量少说话。”郑林风接口叮嘱。
季丞轩想去看看沫盈的情况,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脚被夹板死死固定。
“脚踝骨裂了还能负重长跑,你可真能耐。”彭彭不冷不热的揶揄。
季丞轩懒得理他,扒掉手臂上的针管就要下床,被郑林风眼疾手快的拉住。
“你疯了吧?”他无奈的吼,季丞轩只是坚持的盯着他。
“我去弄个轮椅来。”于胤凡无奈的摇了摇头,季大少爷的脾气他最是了解,不达目的肯定誓不罢休。
过了一会儿于胤凡推着轮椅和医生一起进来。没等医生动手检查,季丞轩已经自己挪到轮椅上,转着轮子向病房门口移动。
“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于胤凡拦住了想要开口阻止的医生。
郑林风上前两步帮他打开门,想了想没有插手帮他,只是好心的提醒:“沫盈就在隔壁。”
季丞轩点点头,转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