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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着这人,张相文顿时嘟囓出口,“柳随风!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自打刚才说出那句“不走了”之后,唐成此前心底的苦涩与烦躁顿时一扫而空,虽则前途艰难甚或有性命之虞,但对此时的他而言,这不过是愈激起他的斗志罢了。
乍然之间解了心中枷锁,又在这千里之外突遇故交,于唐成而言实在是意外之喜,当下也理会张相文的嘟囓,满脸笑容的快步而出,走到柳随风身边后便狠狠在他肩头擂了一拳,“好你个柳无涯,什么时候到的龙门,竟不来寻我?”。
听柳随风在县衙门前随意呼喝县尊大人的官讳,他身边许多正自散去的百姓猛的汀了脚步对其怒目而视,这些人一边瞪着他一边看着衙门里面的唐成,只要县尊大人一个脸色不对,柳随风必定逃不过一顿群殴胖揍。
及至见县尊大人对这人如此亲热之后,百姓们这才收了怒色,只是却不肯就走也不靠前的在四周里围起了圈子,此时他们再看柳无涯时的眼神儿就不一样了,看看这长相,看看这气度,听听这名字,啧啧,龙交龙,凤交凤,老鼠交的朋友会打洞,果然不狼县尊大人的好友!
故人相见的私事却被人这样围着看毕竟别扭,唐成问完之后,侧身引手道:“走,内衙书房说话”。
经年不见的柳随风却是半点没变,依旧是那般骄傲的目无余子,虽被众人围观也没有半点不自然,边往里走边含笑道:“我三日之前便已到了龙门”。
“噢!”,直到此时唐成才猛然想起来柳随风在这个时候出现,那刚才自己人前落泪的场面岂非全被他看到了?
一念至此,唐成心里颇是别扭,“刚才我出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
似是知道唐成的心思一般,柳随风闻言后莞尔一笑,“某适才站在对面的树后,明府大人自然见不到我。若非是见着适才那一幕,某也不会呼名相见”。
言至此处,柳随风蓦然停了步子收起脸上的笑容向唐成正色拱手行了一礼,“三载以来某常怀与汝争胜之心,直至今日,直至适才,才说的出一个输字,且输的是心服口服!”。
二百七十二三章 这就算到饶乐了
这就是柳随风,从不掩饰自己想法的柳随风,该说的想他一定会说,秉心而行而不受身边环境的束缚,你可以不喜欢他,却不能不承认他的坦荡。这一点唐成做不到,但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才会愈发欣赏他这一点,说起来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但唐成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些好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虽然现在还没有进入盛唐,但唐成一直觉得柳随风身上有着一股属于盛唐的气质,不管是这份襟怀坦荡的率真,甚或是他那颇遭人诟病的恃才傲物都是如此。
眼瞅着在衙门口的众目睽睽之下柳随风正儿八经的来了这么一出儿,唐成真还有些别扭的,拱拱手还了一礼,“无涯兄谬赞了,走,里边说话!”。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于这一节上柳某还不屑于做伪饰之词”,往里走着的柳随风路过张相文身边时竟连一声招呼都没打的混若未见,只是偏着头对唐成道:“不过来日方长,某自当再与无缺一较短长”。
张相文最见不得的就是柳随风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此番又遭轻视当下便冷冷一笑道:“败军之将还有什么脸面说这话!你凭什么跟我大哥比?笑话!”。
闻言,柳随风只是一笑而已,不仅没有反唇相讥,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浑似没听到张相文的言语一样。
见他如此,张相文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懒得再搭理这人事不知的狂生。
大家都是同乡,昔年更有同窗之谊,在这数千里之外见面竟然弄成这个样子,眼前这场面实在让唐成无语的很,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这两人从骨子里来说都是很骄傲的人,在这事上他既不好说话,说了只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算了,就不操这闲心了,他俩的事情让他俩自己解决吧。
苦笑着摇摇头后,唐成边领着柳随风往里走,嘴里终究还是说出了今年科举的话题。
张相文刚来龙门时。兄弟两人秉烛夜谈之中他就颇为幸灾乐祸地说到了柳随风下第地事情。科考之前在太平公主亲自主持地三次文会中皆是柳随风独占鳌头。在所有应考士子中风头之劲实不做第二人想。当时士林中皆已将其视为进士科头名地当然人选。就连张亮也是这般对唐成说地。孰料金榜一张之后却是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柳随风别说高中头名状元。就连最后一名都没混上。居然就此名落孙山了。
柳随风地这个结果并不出唐成意料。去年在长安时他也是亲身经历过太平公主召见地。虽然最终没进那间汤池。却已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太平在私生活上地放荡。柳随风毕竟没让人失望∠如他当日在张亮面前预测地那样。即便在权势富贵面前柳随风依旧坚持了自己地骄傲。
听唐成说到这个。柳随风眉宇间终究还是有了一抹黯然之色。不过这也仅仅是一闪而逝。“失意固然难免。但某毕竟年纪尚轻。自国朝科举定制以来一科便中地能有几人?某早有漫游天下之心。惜之久未成行。倒是借着这次夙愿得偿。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唐朝地读书人有漫游地习俗。有地是在参加科举前。有地是在科举失意之后。漫游时地地方选择也有很多人喜欢到边关游历。譬如盛唐著名边塞诗人地高适、王昌龄、王之涣都曾经有过这样地经历。却没想到柳随风居然也有着同样地心思。
唐成提到这个话题原有安慰他地想法。但既见他想地这么开。本已准备好地话反倒不必说了。一笑道:“无涯兄豁达”。
说话之间两人已到了唐成书房。小厮献茶坐定之后。柳随风手捧茶盏问道:“这两日龙门城中热议地便是无缺升官转调之事。却不知这番要高升到何处?”。
刚才衙门口的激动过后,此时再提到这个话题唐成也是一脑门子地官司,平日里别人多以少年老成夸奖于他,他也常以此自勉,毕竟官场里容不得太多的意气用事,往往越老成地人走的也越远。孰料三年苦修地道行却在今朝毁于一旦,他不仅冲动用事了一回,而且还冲动到在数百千人面前泪流满面。
归根结底还是道行不够,距离官场至高修行的“无情,无义,无脸”相去甚远,而从今天冲动时地心理感受来看,他或许是永远也无法修炼到最高境界了。
摇了摇头,唐成端起茶盏小呷了一口,“饶乐都督府司马”。
“饶乐?”,听到这两个字儿后柳随风却是一脸的惊喜,捧着茶盏陡然站起身来,“无缺,某随你一起去”。
唐成怎么也想不到柳随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太过惊讶之下刚刚喝下的那口茶水猛的呛进了喉管,引得好一阵咳嗽。
“这事开不得玩笑”,连着又咳了好几声之后唐成总算把气儿理顺了,放下茶盏摆手道:“饶乐局势危殆,你便是要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若非饶乐如此局势,某又何必要去?”,柳随风吟诵着初唐四杰杨炯《从军行》中的名句,神情毅然,语气坚决,根本不给唐成拒绝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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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在下月初就将重申“海内如一”的旧诏,这既是引爆饶乐局势的导火索,也是最后的时间节点。
唐成既已决定前往龙门赴任,便不敢再有半点时间上的耽搁,送走柳随风的此后两天,他便在不断的伏案写信及与人约谈中度过。
第一封信自然是写往京里东宫的,在这封信中唐成丝毫没提自己任命安排上的不满,说的都是他走后龙门县衙的人事布置,他的要求有两个,一是张相文正式接替龙门县令,二是贾旭由吏到官接任空缺出的县尉一职。
龙门荒僻,虽说这一年来发展迅猛但吏部未必就知道,加之现在饶乐局势紧绷也未必就有人愿意来此任职,以李隆基东宫太子地身份要谋这两个职位当无问题。
这份信发出之后,唐成随即又给幽州大都督府呈送了一份公文,此外一并给天成军都尉贾子兴去了一封信。
唐成的第三封信是写往河北道观察使府的,这三份书信写完之后,他便开始了密集的约人谈话,贾旭、钱三疤、阿史德支等六胡商皆在他的约见范围内,而要论说话最多的却是张相文,连着两个晚上兄弟两人抵足而眠,唐成将其对龙门的规划,当前所推行诸般事务地理由,预期达到的效果,乃至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及其今后一段时间他对龙门县政地想法毫无遗漏的一一说明。
龙门县不仅是其理想的践行地,更是他此次前往后饶乐后唯一有把握地依靠,实在容不得半点闪失,看着张相文凝神而听连连点头的模样,唐成甚是欣慰,现在想来去年年底张亮来时答应让张相文来此的回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打
弟,当日的一句笑谈仅仅不到一年地时间就变成了~
外事、衙事都安排妥当后,唐成最后用心的便是家事了,自小桃来后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放长假状态的来福被叫了过来,不过他这次被安排的任务却不是先期往饶乐打前站,而是被唐成派往了州城怀戎看房子、买房子,这些都办妥之后他将会同郑五郑七一起护送唐张氏等人并小桃一起移往怀戎居住。
这是唐成最大的后顾之忧,不管他对龙门的感情有多深,也不会任由家人还住在这里,怀戎处于锁阳关以里,便是饶乐地火烧的再大,还能烧过长城去?
但在安排家事时也遇到了两个问题,一是郑凌意颇不愿离开龙门,更准确地说是不愿意离开她倾注了极多心血的东谷;另一个则是七织那小妮子,龙门县教坊新楼阁地装饰正到紧要处,安禄山的健舞训练也进入了正轨,她也是说什么都不肯走。
唐成着眼于安危自然是反对她们地这种安排,但当二女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问到同一个问题时,却让他默然之间说不出话来,“夫君岂不知饶乐之危,然则又为何执意要去?”。
作为一个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唐成很能理解女人同样也有事业上的追求,加之二女这一问实在犀利,他又不愿强逼她们,最终便只能将二人的安危托付给了张相文及钱三疤。
时不我待,一切都料理好了之后,唐成再无半点耽搁,第三日一早把小猫蛋儿亲的哇哇大哭后与唐张氏等人洒泪而别出城向北奔去。
此去跟着他的除了郑氏三兄弟里最老成的郑三之外,尚有一袭白衣的柳随风。
出城之后唐成干事时的那股子认真劲再次发作出来,一如前两次到白阳镇和晋阳一样,为赶时间他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富家公子出身的柳随风也真是好样儿的,沿途竟没叫过一声苦一声累,愣是咬牙顶了下来,等三人到达与饶乐仅有一条界河之隔的龙门草原天成军驻地时早已是满脸风尘。
四千天成军与大约同等数量的龙门奚丁壮合兵一处,联营绵延数里看来极其壮观,唐成到后便直奔帅帐而去,沿途当值的军士虽不识得他,但一听郑三通报其姓名之后脸上的神色都不约而同亲近了不少。
看来还是利益的交换来的稳固啊,若非有龙门县城边西谷里的那些梯田,一个地方县令岂能让这些边军士卒乃至校尉们如此?
向通报后迎出来的校尉笑了笑,唐成掀开帐篷帘幕走了进去。
帅帐中空无一人,唐成等了一会儿后,才见贾子兴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边走手中边还系着便服上的布纽。
“来呀,上酒!”,向帐外喊了一句后,贾子兴在唐成身边坐了下来,“穿着一身皮甲见你还真是不习惯,倒还是这常服自在些”。
“我不是那等见不得兵事的文官,都尉大人多虑了”,唐成笑着回了一句后便径直问道:“边军急脚递的速度快,怎么样,某呈往大都督府的公文已经批转到你这儿了吧?人给我准备好没有?”。
“边军自成体制,士卒及军器不得调予地方乃是定规,你倒好,不但要借人还要借那等贵重的军器,而大都督府居然就准了,这可是违反军律的事情怎么看怎么透着邪门儿”,贾子兴一边给唐成倒酒,一边仔细的打量着他试探问道:“怎么,唐大人在大都督府也有人?”。
闻言,唐成但只一笑,当日他初来龙门时张亮曾给过他一封书信,上面言明东宫在边军系统中并没有什么得力的心腹,唯一的一个还只是幽州大都督府中排名并不靠前的司马。
这次发挥作用的就是这个司马,他本人就是主管大都督府辖下边军军法军律的,办起这事来倒也方便,当然这也跟唐成要借的人和军器数量少有关,否则他也不会帮忙的这么爽快。
“你老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唐成笑骂一句岔开了话题,“快给人,我急着要用”。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