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对于这番说辞,赵老虎只是听,听完也只是嘿然一笑,却依旧什么都没说。唐成见状,抿了抿嘴唇后继续道:“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更让人想不明白的。二龙寨对于张县令先后两次招安地拒绝实在是太干脆了,若说第一次拒绝倒也没什么,毕竟总得有个抻价试探的过程,这好歹还说的过去。但这第二次又该怎么解释。在张县令开价如此之高的情况下毅然拒绝,而且没有丝毫要讨价还价的意思,莫非二龙寨的人真就傻地不知道拒绝地后果是什么?放着接收招安后的好日子不过,顶着官府围剿的风险死顶着要继续干土匪,难倒他们就这么喜欢干土匪?”。
“弯弯绕,绕绕弯,读书人就是麻烦”,赵老虎停住了脚步。“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成这次没再长篇大论,迎着赵老虎的眼神儿道:“这里面有问题!”。
“行!不愧是我家二女儿选中地人。不仅长的灵光,脑子也好使”,看到唐成一脸肃然的样子,赵老虎反倒是嘿然一乐,“自己想到就行了,这事儿啊谁也别说去,包括你跟着的张县令”。
赵老虎果然也想到了,但他的现下的表现却实在让唐成不解。“这……”。
“既然想到了。该提防的就会提防,做到这一步就够了。有些话啊是不能说的。一旦说出来就是撕破脸皮了,也就是彻底绝了后路”,赵老虎双手背在后面悠悠往前走,说话地声音照旧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沉实,“二龙寨就一定能在九月份之前剿下来?张就一定能胜过姚?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刀笔,虽然是跟着张县令,但从根子上来说和衙门里其他地文吏又有多大区别?老姚是个有大心思的人,未必还真把你这个流外九等的小吏时时放在心上?那他还不得累死!”。
当此之时,早已散班的县衙内一片寂静,赵老虎低沉的声音一字字一句句撞击着唐成的心,“只要我还在县尉的位子上,这次斗法就是老姚最后赢了也不会对你如何”,言说至此,赵老虎侧身看了看有些发呆的唐成,沉吟片刻后淡淡一笑道:“这就是退路,懂了吗?但你刚才说地这番话一旦传出去,那可就是撕老姚地脸了!就不说老姚,你知道别人要是撕我的脸,那我会怎么办?”。
“怎么办?”。
“谁想撕我地脸,我就要他的命”,虽然赵老虎已经是五十二岁的年纪,虽然他身上穿着八品官衣,但说到这句话时,脸上一闪而逝的狠厉却比年轻时当大青皮的凶霸更让人心惊。
这样的狠厉稍纵即逝,背着两只手往前走的赵老虎又成了一个和煦温厚的长者,在对着晚辈谆谆教诲,“既然你进了衙门,也想在衙门里混点有点出息,那就要牢记住两点。第一,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前程死押在一个人身上,时时记着给自己留条退路。这光鲜堂皇的衙门里幺蛾子多,古怪也多,除非正式定案,要不然千年王八翻身起来也没啥好奇怪的;第二点你更要记好了,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千万不要随便撕人脸皮。人活的就是一张脸,你撕了人家的脸,别人可是要跟你拼命的”。
今天赵老虎的这一课对唐成来说震动实在太大,他也很难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将赵老虎所说尽数吸收,“那二龙寨……还有姚主簿……”。
“二龙寨……我这县尉可不就管的是捕盗之事?张县令身为一县之尊关注此事也是份所应当吧?他是上官,他若吩咐下来,我又岂能不做?”,当赵老虎脸带轻笑,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番话时,唐成真是觉得他这笑容像极了后世经典电视剧里面的老狐狸们。“嗯?怎么了,还不走?”。随后的一段路程唐成没有说话,但赵老虎刚才的那些话却不断在他脑子里翻腾,以至于他竟有些怀疑当日往李家送通婚书那次,他究竟有没有受张县令所托跟赵老虎做过那番长谈,而赵老虎又有没有说过愿跟张县令通力合作的话。
一路无言。直到两人走到衙门外要分道而行时,唐成终于还是问了一句:“那二龙寨地事情……”。
“你呀,终究还是太年轻,性子太实在!围剿二龙寨我自当尽全力,就不说搏一搏将来那些有的没的,单是身为一县县尉。这伙子贼匪如此闹腾。这就是在撕我的脸!”,赵老虎抬脚欲去时又转过身来拍了拍唐成的肩膀,“你年轻脑子好使,是官学里的读书人出身。如今又有助力可借,有些道理要是能早些悟明白了,将来就是混地再差也比我有出息,二女儿跟了你我也就放心了。好好想想吧”。
赵老虎说完后再次在唐成肩头重重拍了两下后,转身去了。目送他地身影消失在远处街道的夜色中,唐成却很久没动步子。
真中有假,假中分明又有真,对于唐成而言。真真假假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模糊过,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存在这如此多的变量。真与假这两个原本截然相反对立的概念,竟然是距离如此之近,近到似乎只要一捅破那层纸,真就成了假,假地就变成了真。
站在在衙门外麻石铺成的十字街头,唐成静默了许久后才又开始迈步向住处走去。
脚下走着,他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红楼梦》开篇
第一回的那幅太虚幻境联: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后世里第一次看到这幅联句时。他还是个少年。当时看到这联句他就以为明白了句中的意思;直到大学毕业后金鱼突然离去后他再次看到这两句,才明白以前所谓的明白根本就是假明白;就在今天。就在此刻,穿越一千三百年来到唐朝之后再次想起这两句话时,唐成又意识到原来经历了金鱼离去的幻灭后,他依然没能真正明白这两句话中的含义。
有些言语就像许多民间流传下来的处世名言一样,耳熟能详,传了一代又一代,熟地听来就像废话一样,根本不需要人解释就懂了。但只有在经历一些特殊的遭际之后,才会明白那些原本以为土地掉渣儿的烂俗话却是如此的字字珠玑,金玉良言,以前所谓的懂和明白不过就是年少轻狂的笑话儿罢了。
当唐成回到住处时,月儿已经跳上了树梢,在大门口等着他的依旧是不断向外边张望着兰草儿,“今个儿回来的好晚,今天很累?”。唐成捏着兰草的手,飘飞地思绪终于从《红楼梦》那两句太虚幻境联里收了出来,心里有一股油然而生地实实在在的温暖,“嗯?”。
“你地脸色有些差”,因天色已晚,兰草只有尽量靠近唐成才能看清他的脸色,“而且精神也不好”。
闻言,拉起兰草的手往家里走去的唐成笑着答了一句:“是啊,累了!”。
将要迈步踏进府门时,唐成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县衙所在的方向,声若蚊蚁般喃喃自语了一句,“真累!”。
因唐成没回来,唐张氏两口子都没吃饭的等着他,兰草儿准备好梳洗水后便去了灶房通知高家的开始准备饭食。
兰草儿能看出来的东西唐张氏看的更清楚,尽管唐成过二进门时还特意用手使劲搓了搓脸也没能掩饰过去,“成儿,今天累着了?这脸色看着可不大好”。
“衙门里事情有点多,确实是有些累”,唐成没让唐张氏再多看,嘴里说完后就拿起手巾帕子洗起脸来。
“成儿啊,你如今也到县衙了,差事也谋到手了,依娘说课业上的事该放放就放放,念书念到多少是个够儿?够用就行了呗,你看你如今这一天到晚满满当当的,辰光久了身子可怎么熬的住”,唐张氏说话间眼神儿自然而然的又落到了一边放着的那堆书上,这些书都是从唐成书房里搜罗出来的,“我跟你爹也不图你光宗耀祖的要当多大官儿,安分守着这份差事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就好,你这样熬煎,万一把身子给熬坏了,那可怎么好?”。
见唐张氏说着说着就是满脸的担忧,唐成带着一脸水直起身来笑着道:“娘,没事儿,那就有你说的这么蝎虎,衙门里也不是天天这么忙的。至于课业,那闲着不也是闲着嘛”。
自打进门以来唐栓的目光也没离开过儿子,“你娘说让你注意身子这个话不错,庄户人家出身的人啥最重要?不是大牲口,也不是地,就是这幅身子骨,只要有一副好身板儿,牲口、地啥的都能置起来。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该学会自己看顾自个儿,把身板子给料理好”。
“爹,我知道,我这身子骨挺好的”。
“恩!注意身子这个是你娘没说错,但后面那话不能听”,唐栓没理会身边儿变了脸色的唐张氏,看着唐成道:“**不自在!庄户人家出身的还能怕受苦,怕熬煎?至于念书就更不能听你娘的,你是在衙门里谋事儿的,这念书就跟上坡干农活儿的庄稼把式一样,你看看村里人有谁是嫌自己的庄稼把式太好的?好把式才能种出好庄稼,成儿你书念的越多,手里的活计也就能做的越好。要是听你娘的把吃饭的把式都丢了,那饭碗子也就该捧不住了”。
“爹说的是”,见唐张氏两口子说的对到了一起,梳洗完的唐成也到了桌边儿坐下,“我一定经管好自己的身子,同时也不敢忘了吃饭的把式,把书给念好”。
“恩,你年纪还小,刚刚到衙门里谋事儿,可不敢存了混世事的想头儿,你看看村里那些拿不起锄头的二混子过的都是啥日子,又有谁瞧得起?”,唐栓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唐张氏,“再说你这干的好坏不仅关系到自己的饭碗,也有别人的脸面在里面”。
唐栓难得有这样长篇大论的机会,而两口子之间这样间接的斗嘴更是难得一见。此时往日沉默少语的唐栓滔滔不绝,而素日相对更能说的唐张氏却坐在一边儿沉着脸,间或瞅一眼当家男人,坐在一边儿的唐成既觉好笑,同时更感温馨。
不仅有关怀慈爱,同时也有小小的摩擦,这才是每个家庭中的常态吧!相互谦让固然是家庭温馨的表现,而像眼下这般为了儿子的生活各持己见的小摩擦又何尝不是?
唐成正自默默体味并享受着这种家庭的温馨,听唐栓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来,不免微微一愣。
“咱们附近那几个村子十年来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县学生,若没有严老夫子,林学正及县尊老爷的赏识,就凭咱家的根底你能到得了县里的学堂,能进这县衙端上朝廷的饭碗?就是他刘里正,也有给你搭板子的情义”。
一连说了这么多,唐栓也有些口干,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时才发现里面已经没茶水了,当下也没拿茶瓯再倒,顺手就将唐张氏面前的茶盏端过来一口气儿喝下去,“这些人的恩情你都得记住,将来要有本事能还上的时候就还上,现在既然还不上就更应该在衙门里好生干。你要真干的差了,别人不仅得说你,就连林学正和县尊老爷都得跟着被人戳脊梁骨,成儿你马上就是要成亲,要顶门立户的男人了,要真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脸面。人活一世可不敢忘本,咱现在还不了人家的情义,还能再干出这样背情忘义的事儿?”。
第九十一章 他的骄傲,我也有
“当家的,我啥时候说过让成儿去干背情忘义的事了?”,其实刚才唐栓去端她的茶盏喝水时,唐张氏已是忍不住的抿了抿嘴角想笑,但听到唐栓说的这最后一句话后,脸色却又沉了下来,嘴上也再没忍住,“你说说,自打我十五岁上进了你唐家门,唐家家门内的那个亲戚来了我不是尽心尽力的接待,前几年家里光景好的时候我该打发的那一样少了?就是成儿病着的时候他们来,我也是宁可自己吃黑芽子面,用省下的上好白面招呼他们。啊,你说,我咋就背情忘义了?”。
“你看你……我这不是跟成儿说话嘛,怎么就扯到你身上了?”,唐栓说着话,柴耙子似的粗糙大手已经习惯性的向头上摸去。
“你说成儿,你刚才说这么多分明是借着成儿在说我,你当我听不出来你这拐弯话?”,刚才还是唐栓侃侃而言,现在唐张氏却是嘴上不停,“都说儿子随娘走,成是我生的,他是啥样我还不知道?我这当娘的从没干过眉高眼低的事情,成儿能做的出背情忘义的事来?”。
遇到这种情况,唐栓照例是不再开口了,坐在凳子上抓挠着头的他任由唐张氏说去,按他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唐张氏再叨咕几句也就了了。
“娘,爹不是那个意思,你就别说了”,唐成嘴里劝着,手上以提着茶瓯续了水,随后端着茶盏递了过去,“来,娘你喝水”。
茶盏堵住了唐张氏的嘴,可巧不巧的是这边刚说完,兰草就推门走了进来,言说饭食已经准备好了。
还好没让兰丫头看见,要不然这可就让人笑话了。想到这里,端着茶盏的唐张氏忍不住又瞪了唐栓一眼。
吃饭的时候唐成嘴里虽在陪着唐张氏两口子随意说着话,但脑子里一直想着的却是他们刚才的那番对话。
唐栓前面说了那么多唐张氏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