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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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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那童子。快帮我取笔墨来”,一个文士的举动引来一片风潮。其它那些正听得兴味盎然地文士们也纷纷索要纸笔以做记录,一时之间只把那些侍奉地童子们忙的手忙脚乱。

这离园也已举办了数次文会,这些伶俐童子们参与文会地侍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曾见到过这样的景象,这帮文士们今个儿是怎么了?

心下虽是疑惑,但童子们脚下却没有半点停留的余地,小跑着去取提前预备下的笔墨,这其中有一个在书房侍奉的童子看到眼前这景象,脑海中蓦然想起了主人在诵读六朝左思《三都赋》时讲过的小故事来,洛阳啥的,对!就是洛阳纸贵,眼下这景象可不就是有些像主人津津乐道的洛阳纸贵?

手里捧着纸笔,在菊花丛中穿梭的小童特特扭头看了看正侃侃而言的唐成,凭着侍奉了几次文会的经验,这小童明确的感觉到,金州文坛又出狠人了,明天,不,就在今天文会散后,这个唐成的名字就必将在州城内的读书人中传扬开去。

没人理会这小童子的感受,诸多耳目一新,急于记录的文士们不会,唐成自然更不会,现在的他正式处于高度兴奋的时刻。

马别驾忍不住出手时,唐成确实兴奋,毕竟能面对面的过招了!但在兴奋的同时也难免忐忑,赋诗失了面子之后,马别驾既然决定亲自出手,不消说肯定要用上自己最拿手的手段,身为明经科出身的他最拿手的还能是什么?

跟一个明经科进士及第的人辩经,即便唐成再狂妄,心里也难免没底!

让他没想到的是,马别驾选定的科目竟然会是《论语》,听到这部书名时,唐成脸上神色未动,但心底真有了想仰天长啸的冲动……老马呀老马,你他娘的真是太给面子了!

四书五经里这么多篇目若是选个别的,他纵然能凭借穿越之后所学稍作抵挡,但注定不会是马别驾的对手,但要说到《论语》,这却有了一搏的机会。

在后世里唐成上大学时,正逢着全国高校兴起教改之风,而这股风潮其中的一个政策就是博导、硕导不能只专注于学术研究,还必须要给本科生上课。

给唐成他们开课的这位老先生是一位专攻先秦的博导,而其研究的主要方向就是《论语》,对《论语》的研究当然不仅仅是指章句本身,更指二千余年来的《论语》研究史。

关于《论语》的解经,关于历代以来论语研究中地纷争,薄薄的一本二十章的《论语》老先生开课开了一年。对于好学生唐成而言,这也是他在四年大学生活中感觉收获最大的一门课。

收获归收获,只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一年收获的直接应用竟然会是在一千三百年前,而其应用的对象竟然会是一位唐朝地明经科进士。

若论对《论语》经义地熟悉,唐成比之于马别驾自然是拍马难及,但要论对《论语》的辨析发微。马别驾一人又如何与身具两千年研究史知识的唐成相比?

譬如对《论语》中“君子”的释义辨析。再譬如对“仁”的理解,对“圣人”的理解,马别驾所能做便是紧扣经义,身处唐朝,他纵然用功再勤,其研究成果也不可能超越时代,而唐成却是跳出了时代,仅论对《论语》的辨析理解而言。两者的水平根本不在一个平台上。

虽然辩经还在继续,但从台下诸文士们地态度上早已可看出结果。虽然碍于老马的身份不会有人直接说出来。但这场马别驾亲自赤膊上阵地辩经确确实实是输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马别驾输地毫无悬念,输的毫无翻盘机会,而最要命的是,他输在了自己最擅长,也是赖以晋身的科目上。

情何以堪,人何以堪!

在金州文坛一向春风得意的马别驾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尴尬,而他的尴尬则成就了后学唐成的名声。

第一次踏进金州文坛的唐成借助马别驾成就了自己地光环,从今天之后。金州文人们再次聚会时。“唐成”注定了将成为一个绕不过去地名字,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地声名也必将往周边乃至于道城襄州辐射。

秋高气爽,菊花盛放的离园文会在欢然中开始,在尴尬中结束,马别驾走时的脸色就跟突然变化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而身为主人的刘景文在送他时,其脸色就跟死了亲人一样惨不忍睹!

主人及主宾已是如此,其他人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与你辩经的是马别驾,要说收获当以他为最大,古人贵朝闻夕死,论说他当高兴才是”,目睹老马脸色阴沉沉而去,严老夫子叹息声道:“官做的太久,气性太盛,马别驾虽言必称夫子,其实已去圣人之道远矣!”。

严老夫子这话却让犹自处于兴奋状态中的唐成无言以对,“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如先生一般能看破名利!”。

“恰如你刚才所言,圣人之道以修身为第一要义,这一点都做不好,又何言其它”,正说话的严老夫子见远处菊丛中有人招手,乃收了话头儿道:“我与老友约聚,稍后你自己先回去,晚上来我房中再将你适才辩经好生说说”。

哎,这就是后遗症啊!

目送严老夫子去后,唐成又将目光移到了借舟渡水的马别驾身上,与他同乘一舟的刘景文正在他身后不断的说着什么。

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小舟,同样的人,但此时的马别驾再没了开始时踏舟而来的适意,想到刚才老马被自己噎得无言以对的窘境,想到他走时那阴暗低沉的脸色,唐成只觉郁在心底已久的那口气终于彻底吐了个干净。

将子之矛,攻子之盾,老马呀老马,你该也知道无力还手的滋味有多郁闷了吧!

留给唐成感慨的时间没多久,送走马别驾后,一些文士们便轮番上来寒暄,与文会开始前由严老夫子引荐的寒暄不同,此时这些文士们明显客气且又亲热了许多。

“好,一定,一定”。

“那儿能要苏兄破费,晚生后学,自该是我置酒向苏兄请益才是”。

“赵兄说的是,对《述而》篇中这句的解释却是大有可商榷之处,明天?嗯,明天确实有些琐事要忙,且等忙过这几日之后,后学必将亲自登门求教,好好好,君子一言”。

与州衙中更为现实的刀笔吏们比起来,自小与诗书为伴的文人们显然要单纯的多了,虽然也有许多文士因着盛怒而去的马别驾对唐成避而远之,但同样也有许多文士并不避讳于此。前来与唐成寒暄定约。

这番寒暄又是一阵儿好忙,直到文士们大多被小舟接引走之后,唐成这才慢慢清闲下来。

直到此时,一身白衣胜雪地柳随风才走过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马别驾走时连个招呼都没打的关关。

“唐兄一战成名,可喜可贺!”,柳随风说话之间束手将关关引到了唐成身侧。“那一年之约唐兄莫要忘了才好!”。

“这是自然”。

闻言。柳随风没再说什么,招手处便有一个童子前来引导二人登舟。

许是不堪水上秋风的凉意,关关的身子微微向唐成靠了过来,做为彼时文会约定俗成的规矩,至少在这个夜晚,她是属于诗魁唐成的。

从扬州到金州,从明月之夜地二十四桥到群花盛放地菊花台,看着身侧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关关觉得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值了,那怕

她为此得罪了刘景文。注定了此次金州之行只能是有劳无获。唐成伸手挽住了靠过来关关。她的腰肢果然窈窕细腻,“冷吗?”。

关关没说话,浅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身子却向唐成怀中依偎的更紧了。

秋来江南草未凋,远处青山隐隐,舟下湖水迢迢,长身而立的唐成与怀中的关关踏舟而行,目睹此情此景,那引舟的童子心中油然又浮现出主人常常喜欢说到地词儿来。

才子佳人!

出了离园。二人登上马车。车夫老李诧异的看了关关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随着他扬鞭一声吆喝,马车辚辚声中直往州城而去。

纵然已经上了马车,关关依然如同不堪凉意一般紧紧地偎着唐成。

“听说刘景文请你来是许下了重金地,这次是我连累你了”,言至此处,唐成略一迟疑后又道:“马别驾此人气量不大,他该不会?”。

关关久在欢场,察言观色的功夫自不需说,唐成的话虽没说完,她却明白了意思。

“他果然不是只想着自己的薄情之人”,关关思及这一点时,已然从心底涌起了一股暖意,靠在唐成臂膀上的头轻轻的摇了摇,浅笑声道:“马别驾是有身份的人,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却也不会出面与我为难”。

这个唐成能理解,老马虽然气量小,却也不愿别人拿这话来说他。他的身份太敏感,与关关的差距又实在是太远,纵然有心也不好计较,

尤其是在出了文会地事情之后就更是如此,“马别驾虽然如此,毕竟还有刘景文在”。

“马别驾是不屑,也不好与我计较,那刘景文却是不敢”,关关说到这里时,笑容已然多了几分自伤之意,“我虽命贱如蚁,但拜公子所赐近月以来却也正是当红地时候,好是教坊司的一棵摇钱树!我本是隶籍扬州教坊司地官妓,此身乃属扬州府衙所有,刘景文请我来时其身份籍贯都是备下案的,我这摇钱树若在金州出了事,他担待不起,所以纵然他恨我入骨,必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来,舍的不过是些钱财罢了”。

似今天这事之后,唐成自然不会不管关关,只是有了这样的解决方法,却比他想到的要简单的多了,“这就好!刘景文许你多少钱财我悉数补足就是”。

“若然是为了钱财,我适才又何需如此”,关关的话音淡淡的,说完这句之后略一沉吟,靠在唐成肩上的她却又小声哼唱起一首曲子来。

唐成细心听来,关关低声吟唱的正是那夜二十四桥上的歌诗: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来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关关显然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情绪,微闭着眼睛的他浅吟低唱之中有着浓浓的情意与沉忆。

此时的关关尽去了满身的风尘,闭着双眼的她满脸散发出的浑是前所未见的清纯,在唐成眼中便似后世里低声诉说着人生憧憬地邻家小妹。

唐成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去拥住了关关。他拥的很轻,却很用

浅吟低唱结束之后,重新睁开眼来的关关露出了一个灿然的笑容,“唐成你不也是刀笔吏?马大人可是本州别驾老爷”。

唐成还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不妨事,我应付得了”。

金州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今天的文会之事很快就能传开。而州衙里历来都是消息最为灵通的所在。前些日子让唐成郁闷无比地并非是马别驾地打压,而是他的这种打压根本没法子还手。但经过今天文会的事情之后,却等于是将两人之间的矛盾公之于众,此后马别驾若是再冒然给唐成穿小鞋时,且不说别人的看法和议论,便是唐成自己也尽有话可说了。

若非有了十足把握,千万不要随意撕人的脸!经过姚东琦之事后,唐成对赵老虎的这句话不曾有一日或忘。但遵于法却不等于拘于成法,面对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的马别驾时。索性将撕破地脸面血淋淋的呈现在众人面前。不管是为了一吐胸中积郁还是自保全身,或者都能收到奇效。

至于说马别驾地打击报复,这个肯定会有,但至少会是在经过一段时间地缓冲之后,至少唐成不用再忍受前些日子那般的郁闷。

既然两人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唐成虽不愿,却也不会去怕这打击报复,有些注定的事情该来的总会来,若然已经确知这一点之后。

又何必再使自己太过委屈。

不是不能忍。不是不能屈,但屈的目的在于伸。而忍的目的在于发!否则又何需要忍,何必要忍?

闻听唐成此言后,关关没再接着问,信口说起了沿途来地见闻,唐成刚回扬州回转不久,关关所说也正是他回来时所见,闲话之间马车之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快意地笑声。

便是在这说笑之间,老李赶着马车驶进了金州城门,听到外边的喧闹之声,关关撩起车窗帘幕看了看后低声道:“此来金州颇带了几团好茶,如今便在万福楼客舍之中,唐成你可要去尝尝?”,说到这里时,关关微微低垂着地脸上油然浮起了一层羞红。

“便是后庭花开也使得的”,此话似乎言犹在耳,但现在的关关,却与那时的初遇判若两人。

“你我相识于扬州,却能在金州重逢,这样的缘法何其难得,喝茶未免太淡了些”。

“要饮酒自也使得”。

“当然要喝酒,只不过却不是在客栈”,唐成笑着撩起车窗帘幕道:“老李,回家”。

关关然讶,“回家?”。

“是,回家!”。

在门房老高头愕然的眼神儿中,唐成拉着关关进了大门,若不是有他手把手的拉着,只怕情绪紧张的关关连一步也不愿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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