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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的爹在嫂的弟死去的第二天晌午咽气了。宋珠英还没进家死了弟;进家第二天又死了爹。她想再弄死自己;但她怀孕了。
“哪儿冒出的瓜娃子;快走;这里没得饭讨。”“俺不讨饭;俺只想找人;这里就是她家。”俺盯着这个可恶的山里人;和山里人手里同样可恶的狂吠的狗。
“这里现在是俺家。”他说:“瓜娃子死惨了;他老子死惨了;他姐没脸皮了;谁晓得跑哪里去了。”
俺抱最后一丝希望说:“她会回来的;她已在路上。”
那山里人说:“还不快走?是想吃福喜么?麻利给老子滚。”
俺想在嫂家多待一会儿;但那个怂恿他狗的人又开口了:“龟儿子;老子的狗咬人不偿命;要试哈?掐到底;你娃瓜惨老。”
俺只得逃离了那个鬼地方;俺历经数载才寻到的鬼地方。俺远远地回头;看见那条黑狗忠实地监视着俺。俺骂了句:日你先人板板。
你瞧;俺嫂的亲弟跟俺一样;也是乞丐。更妙的是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瓜娃子;按俺村的话就是:二不愣。哈;事情奇妙起来。俺嫂原来从小就跟二不愣一搭过活。那个二不愣是否跟俺一样精呢?这个问题让俺在蜀乐思。
俺像只嗅觉灵敏的警犬;嗅着俺嫂的气味;沿着逝去的脚印;将俺嫂的路又走了一遍。山歌不唱不开怀;磨子不推不转来……七岁的宋珠英背着大箩筐;箩筐里是瘦猴一样的二不愣。自打去年爹瘫了娘死了;宋珠英就是家里的壮劳力。宋珠英背了弟去地里做活。弟喜欢她唱山歌;她唱得他在箩筐里瞌睡。她说;小小;想不想吃糖?二不愣说;想;想。
宋珠英背了弟下山吃糖;用山里草药换。几十里山道姐弟甜滋滋地走着。宋珠英问:“小小;甜么?”
二不愣愣头愣脑说:“好吃;俺要天天吃。”
宋珠英说:“你高兴;姐天天背你换糖吃。”
山道上脚印重重叠叠;新的脚印覆盖旧的脚印;大的脚印压碎小的脚印;像是一串串沉甸甸的果实叩谢深厚的土地。土地作为忠实的印证者将每一只脚印深深烙在心底。
二不愣十七岁时;宋珠英像村里人说的“漂亮惨老”;做媒的络绎不绝。但爹似乎有更深刻的打算。他将媒人一概打发走。他说;女娃娃做你媳妇;你女娃自然要做俺瓜娃子媳妇。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种机会终于等到。爹要将宋珠英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傻瓜。同时宋珠英的弟弟要娶那个傻瓜的妹妹。多么公平;天造地设一般。
宋珠英不愿意;二不愣也不愿意。二不愣说:“姐;你跑吧;跑远远的。”
宋珠英说:“小小你咋办?你媳妇不泡汤了?”
二不愣说:“俺要姐;不要媳妇。”
于是宋珠英在二不愣的协助下登上了去陌生城市的汽车。上车瞬间;宋珠英哭着冲二不愣喊:“姐挣钱一定给你娶个媳妇……”
你瞧;俺嫂为了一个二不愣险些嫁给另一个二不愣。而为了躲避那个二不愣结果不可避免地遇见又一个二不愣。唉;可怜的嫂。
俺嫂下了车踏入这个陌生城市的第一步时;正午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耀着她。她甜蜜地想象着美好的明天。照耀窑头村和照耀那个陌生城市的是同一个太阳;日红晌午智者般审视检验二不愣的光芒以同样方式眷顾俺嫂。
10
诗人死了。他存在过的地方存在着新的人事。俺久久凝视土地;想象诗人会成为一粒种子;深深地扎根;以得知大地深处的事情。
“成交!”
“成交!”
大学生;诗人把自己种下。你却讨价还价。现在那个红唇女郎坐在你身边;旁若无人地喝着你的酒吸着你眼球。以物易物是自然的法则;但在你交易的片刻俺清晰地看到你鸡鸡里的魔鬼迅速膨勃;这无疑增加了你的成本。上帝的秤砣并不是铁的。迅速膨勃的魔鬼狞笑着占用了你太多空间;使得你被暂时的虚伪蒙蔽。你不能再思索类似“生存的理由”这样的问题;在勃起的欲望驱使下;你和红唇女郎成交了。你们要去某个没有光芒的地方完成交易。魔鬼在舞蹈。俺看到两只硕大的生殖器从俺身边走过。
俺号啕大哭。
阳婆在头顶诲人不倦地指引光明;可无法直射人们身体内部的阴暗褶皱。俺感到悲伤。那则耗子和信息素的故事结局是:耗子死了。聪明的农夫把鼠夹投入熊熊大火;铁在火里接受历练;吱吱叫的灵魂无地藏身;它们被迫升腾;火星四溅;骤然落下化成飞灰。眼下是一个全新的没有吟唱、舞蹈的无声世界。铁的纯粹本质出现。大火浴炼过的鼠夹是个混沌而无先驱的舞台。于是一次次化险为夷死里逃生的耗子终于陷于绝境。它迷失于美色的陷阱。当然;它的灵魂有可能成为将来的先驱;后继者眼中的舞者歌者。
就这里吧;俺抬头瞅一眼血红日头。俺听到红日头说;是时候了。俺在日红晌午的尖锐下审视自己。俺甩着赤膊上路。俺听见爹说;二小;今儿个日红晌午爹送你去学堂;爹不指望你成龙变虎;爹只想你能数见有几个窝头;俺嫂在血红日头下笑吟吟瞅俺;她水红色衣服在光晕中红得耀眼;她衣服上的小兔子此刻静静偎在俺怀里;抿着嘴瞪起困惑不解的眼睃俺;一丝潺潺的流水般的婴孩哭声传来;俺听见哥在轻声吟唱:俺娃睡;圪捣锤;捣烂糠;喂鸡鸡;喂下鸡鸡下蛋蛋;下下蛋蛋卖钱钱;卖下钱钱买镰镰;买下镰镰割草草;割下草草喂羊羊;喂下羊羊抓毛毛;抓下毛毛擀毡毡;擀下毡毡卧娃娃……
日红晌午的天地间;茫茫然血红一片。俺与残剪的最后对话:“你为何只有一半?另一半残落何处?”
“因为俺不能锋利;贪与欲的两片身体合二为一;将最为锋利。锋利是生命大敌。”
“就如日红晌午的光;滋润生命;也发酵罪孽?”
“是啊;折断吧;残缺更接近美丽。”
本报讯:昨日正午12点;一乞丐在车站钟楼下自杀身亡。这名怀疑有智力缺陷的乞丐用一把残剪割掉了自己的生殖器。
呼吁有关部门做好市容与环卫工作。
(完)
【作者简介】
燕霄飞;男;1973年出生;山西定襄人;2000年开始发表小说。现为自由职业者。《奶香》是其中篇处女作。
【内容简介】
以贩卖妇女为题材的小说,我曾经看过一篇知名作家严歌苓的《谁家有女初长成》。相对此篇,我认为燕霄飞的《奶香》更具创新和独到,更发人深省和撼动人心。这是由于作者不仅以第一人称——即故事亲历者的身份和姿态叙述,使故事更具真实感和现场感,而且以一个傻子的独特视角来见证和感知故事的始终,将熟悉的故事陌生化、产生新鲜感,同时在无形中也增加了创作的难度。在文学写作日益简单化、速成化、模式化的今天,作者自加难度,置自身于险境,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考验。难能可贵的是,他闯过了这一关。在我近来看过的以傻子为主人公、为主视角叙述故事比较成功的作品一个是阿来的《尘埃落定》、一个便是这《奶香》。而且《奶香》在成功塑造出一个独具魅力的傻子形象的同时还塑造出亦妻、亦嫂、亦姐的被贩卖的宋珠英,父亲、哥以及众多的鲜活而精准的人物形象,这对于一篇五万多字的中篇来说,难度是相当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