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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切得乱七八糟的苹果,刚走进父亲房间的他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总是心平气和的父亲烦躁地抱着自己的头,不知是在思索什麽。
「父亲,您怎麽了?」
「没什麽……」他赶紧整理好自己的头髮,免得儿子担心。
「今天有几个工人阿伯送了篮苹果来,父亲你吃吃看,听说这对身体很好。」用牙弧辶艘豢榈莞盖祝蛭谝淮蜗髌还鞯貌黄寥盟械阈唪觯丈洗愫烊蟆
接过牙弧耐保泊ヅ龅蕉佑行┍涞氖郑盟肫鹎凹柑炝饺耸附晃盏氖焙颍难e一动,又怕儿子发现,只能默默地接过,不发一语。
看着父亲,他担心是不是自己又错事了,不然父亲怎麽会如此沉默?平时即使父亲不说话,父亲脸上也会带着笑容看着他。但是现在,父亲不但也没有笑容,也一直没有直视看过他一眼,只是抿着唇不说话。
他默默地收走盘子,离开房间去做未完成的家事,想让父亲好好休息一下。或许,好好休息以后,父亲就会好一点了。
他不是没发现儿子担心的眼神,也知道自己这两天的反应有些怪异,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儿子。原本只是怀念被紧握的温度,但现在看着儿子那双大眼,他竟有种想紧抱住他的冲动。
如果他做了,儿子一定会吓一大跳。
再度望向自己的掌心,以另一隻手交握,却发现感觉到的温度不是自己想要的,也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抱着薄被蜷曲着身体,他突然觉得有种失落。
因为,他所拥抱的,无法给他想要的温暖,以及……心动的满足感。
收拾完厨房,他望向时钟,晚上十一点。父亲应该已经睡了吧。
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前,他蹑手蹑脚地走进父亲的房间。伸手检查父亲的脉搏和鼻息。
还好,父亲只是睡着而已。
在他放下心中的大石,准备回去时,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将他拉回父亲身边。
正想回头,却发现父亲用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从身后抱着他。
「父亲……?」
「这麽晚不睡,来我房间干麽?」
「没有啊……」
第一次被父亲用这样的姿势抱着,让他心跳有点快。只是在他的心跳声之外,似乎还有另一个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跳动得更为急剧,声音不断从紧靠着父亲胸膛的后脑传来。
那是父亲的心跳声吗?
原来父亲的心跳也会有如此剧烈的跳动。记忆中的父亲总是温柔的模样,他一直以为父亲的心跳永远不会改变,即使经过上次的意外他仍是这麽认为。
但是现在父亲的心跳声……是为什麽?是为了……我吗?
脑袋裡才出现这麽一个念头,他发现他的心跳又更快了。
「还说没有,你每天都跑进父亲房裡看父亲,别以为我不知道。」
「因为……因为我怕父亲又像上次一样……」想到那个颱风天,他再度哽咽。
那晚的父亲一直在他的脑海裡挥散不去,每次看见父亲闭着眼睛,他好害怕父亲是否又会像那天晚上一样,不是睡着,而是……永远离开。
「笨儿子,我好好的在这裡不是吗?」双手抱着儿子,他只能用下巴摩挲儿子的脑袋瓜,他收紧双臂,好让儿子能真真正正地确定他还活着。
「但、但是……」他一手紧握着父亲的手,一手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
「好了,要不然你今天跟父亲一起睡吧。这样你就不用担心父亲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了。」将儿子抱回床上,这时,他才发现儿子长大了,他已经快抱不动他了。
「真的?」当父亲为他盖上棉被时,他还是不敢相信。跟父亲一起睡,他好久没和父亲一起睡了。
「父亲会骗你吗?好了,快睡。」
单床的薄被对于两人的体积而言实在有点太小,他索性揽过儿子的腰,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
原本是想让儿子可以睡得更舒服的,他原本的用意仅是如此。
但怀裡的温度是他想念多日的体温,与儿子的肌肤相触让他心跳加速,无法抑止。
而在父亲怀裡的他也是如此,父亲澹然的体香,以及异于自己的温度,还有自己不断扩大的心跳声,让他无法静下心。
试着转移注意力在屋外的蛙鸣,却听见了父亲的心跳声。
跳动得比刚才还要快。
原来父亲也有这种感觉吗?
稍微挪动了身体,让自己更靠近父亲,享受这偶尔得到的福利,他听着父亲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渐渐的睡着了。
见儿子睡得安好,他将薄被全覆盖在儿子身上,看着儿子裹着棉被如幼虫般地蠕动,像回到了小时候的模样,他轻轻地笑了。
将儿子抱得更紧,几个小时以前的失落现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令人感到幸福的满足感。
是因为儿子的关係吗?
此刻的他完全不去思考这问题,只是看着怀裡儿子的睡容。
而后,在不知不觉中,他也睡着了。
原本心裡激动到让他以为今夜或许无法成眠,但仅是望着儿子,就能让他慢慢定下心,在不知不觉中安然沉睡。
微凉的早秋,他忘了秋老虎的威力,只记得注意儿子的健康,没有顾虑到气候的转变,只是静静地拥抱着他的笨儿子,静静地沉睡。
八月底的秋夜,下弦月,窗内,人共眠。
搬家
父亲感冒了。
一阵咳嗽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仔细一看,才发现父亲正不住地咳嗽着,身躯滚烫,分明就是受了风寒还发了烧。
清晨的凉风不断从大开的窗户灌入,父亲不禁哆嗦。
父亲怎麽没盖被子?
虽然恆春四季如春,但有时候气候还是不太稳定的。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某样物体压覆,他才知道父亲将被子全让给他盖,还抱着自己就怕他踢被子着凉。
但现在,着凉的却是父亲自己。
在为父亲盖好棉被时,他热泪盈眶。
他可以很不孝地在心裡说父亲是个笨蛋吗?
从井裡打了些水,将湿毛巾覆盖在父亲的额上,希望能让父亲的身体降温。取了些木柴,烧水、煮粥,向邻居讨些醃料,顺便询问照顾父亲的方法。
静静地在父亲身边守着,不时更换毛巾,擦拭父亲脸上不断冒出的汗水。
父亲很少生病的。即使每天辛苦地工作、劳动,但父亲的生活十分规律,早睡早起。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记忆中,他从没见过父亲曾为任何病痛如此难受。
如果生病的是自己,那就好了。如此想着,泪水终于低落。
「啪搭」、「啪搭」一滴滴地落在父亲的手臂上。
床上人微动,怕让父亲发现,他连忙拿起脸盆到屋外换水。掩饰了哭泣的模样,却忘记擦拭遗落在父亲身上的泪珠。
扶着头痛欲裂的额头,他撑起身子,不仅额上的湿巾滑落,手上也有东西缓缓滑下。溼溼痒痒的,是水滴。
儿子似乎已经起来了,他是去哪了?
「挂号!」
难得的,偏远的吴家来了邮差。
他下床拿了印章准备去收信,却发现脚步虚浮、使力困难。好不容易走到自己的房门口,邮差的摩托车正好发动、离开。而低头看信朝着他走来的,是他的笨儿子。
「父亲,你怎麽下床了?快回去躺着啦!」将信藏在身后,他扶着父亲走回床边。
「那封信是写了什麽?让父亲看一下。」他刚才似乎看见了考选部之类的字眼。
「没写什麽啊……」眼神飘离不定。「父亲,你要不要吃点粥再休息一下?」
「快给父亲看,我看完再吃。」
这意思是不给父亲看,父亲就不吃饭吗……?
他只好乖乖地递出那封信。
「我原本是想考糟一点,读近一点的学校,可是没想到考出来却是这种成绩……」
「你这个笨儿子,考好一点又没关係,为什麽要特地考坏?」摸摸儿子的头安慰他。真是,别人家的孩子都希望能考好一点,就只有他希望考糟一些,这孩子到底在想什麽?
「可是如果考到其他学校,就要去好远的地方念书……」这样他就要离父亲好远好远……
「成功高中是有多远?台北而已啊!」
而已?恆春在南,台北在北,父亲竟然说而已、没多远?
「好了,去吃饭吧!」收起录取通知单,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小小一个村庄,事情是藏不住的。不用一天,君仔在意外后生了重病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村庄。
之后的几天,他让父亲躺在床上休息,由他来负责家裡所有的家事。
在他清扫晒穀场时,工头带了些蔬菜来访。
「阿杰,你阿爸有在家吗?」
「他在房间休息,要我带你进去吗?」放下手中的竹扫把便要引工头入内。
「不用、不用,你继续忙你的,我自己进去就好。」
虽然他知道偷听是件不对的事,但他还是偷偷摸摸地绕到屋后,父亲房间的窗外躲着。父亲常说:「小孩子有耳无嘴。」所以他听听就好,不会怎样的。
「君仔,你身体怎麽样了?」
「还过得去。」
「你以后还会来溪边採砂吗?」
「这……我大概不会再去了,阿杰考上北部的高中,我也要回去我的故乡了。」
父亲的故乡……在哪?
他从没听父亲说过。突然,心裡的挫折感无限扩大,压倒他的身躯,他无法动弹。
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对父亲的事一无所知。原以为父亲不说他也不需要知道,但现在,他才想到,很多事父亲从没对他说过。
「这样喔……」
「这间房子,你就帮我找找看有没有人要吧。」
父亲要卖房子?卖掉充满他和父亲回忆的房子?
工头不知何时回去了。他提起勇气走进父亲的房间,想问父亲的决定。
是否,父亲要捨弃他回到故乡?
是否,父亲要捨弃这间他们共同生活已久的房子?
是否,父亲还要他这个儿子?
「呐,父亲,你要卖房子,是真的吗?」
「你知道了?」阖上原本正在看的国语课本,看向一旁脸色沉重的儿子。儿子又怎麽了?
「父亲,可以不要卖吗?可以不要回你的故乡吗?我可以不念高中,我只想和父亲一起留在这裡……」
望着激动不已的儿子,他知道他又胡思乱想了。叹了口气,向他招招手,要他坐在他身旁。
「不要胡思乱想。如果不卖,那我们回台北这裡也是空着,不如给别人住来得好。幸好你考上的是台北的学校,这样父亲终于也可以回家了。」
回家?
那父亲的故乡是……
「对,台北。」
「我怎麽从来没听父亲说过?」
「因为我是被赶出来的。」
「啊?」父亲人这麽好,还会被赶出来?
看出他的疑惑和好奇,他开始讲起故事来了,关于自己的故事。怀裡的儿子听得津津有味,他便一直说下去。说自己何时、在哪出生,说自己何时开始学日文,说自己何时因成绩优秀得以公费至日本留学,说自己在日本的生活,说自己回到台湾后如何被父亲赶出家门,何时到恆春落脚等等。
说了一整天,口乾舌燥。但见儿子的疑惑以及原本的沉重已然消失,他只觉得值得。
原来自己从来没对儿子说这些事啊……真是老煳涂了。
不过儿子怎麽老爱胡思乱想呢?他以前不会这样的,总是笑得开开心心,乐观开朗,现在怎麽都把事情往最糟、最不可能的方向想去。叛逆期的小孩会这样吗?回想青少年时期的自己,似乎没有这样的状况。
那儿子是怎麽回事?
他不明白,儿子只是失去他而已。
父亲对自己总是很温柔,但他不确定,父亲会不会一直都只属于自己?父亲会不会一直陪着自己?
自从上次发怒打了同学一顿后,心裡就一直存在着猜疑。如果他变了,父亲会不会因为讨厌他而抛弃他呢?发觉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样单纯,他一直很害怕,害怕父亲讨厌这样的自己,害怕被父亲厌恶。
父亲,别讨厌我,好吗?
无数次在心裡如此问着,却一直不敢说出口。
他呆站在父亲的房门口,静静地看着父亲收拾着行囊。父亲早就发现他了,只是一直没问他怎麽还没收拾行李,只是一直收拾自己的房间,不理他。
从衣柜深处拿出了一个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