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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4-人样子-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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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欺负你了?我扒了他的皮去!”    
    “是张金豹那个狗东西!他竟然想糟蹋我!”大爱气愤地说。    
    “啊?那最后咋样了,他没把你咋样吧?”胡二水大惊失色。    
    “没,我把他踹地上了。”    
    “没事就好。”胡二水长吁了一口气,嬉笑道:“谁让你长那么漂亮。人人都说你是塞北街上的头朵花,都眼巴巴地瞅着想把你给摘了呢。来,不要哭了,过来让你男人抱抱。”    
    大爱咬着牙:“我非叫公安局的人把他抓了不可!”    
    “哎哟我的爱呀!”胡二水赶紧掩住大爱的口,“快不敢胡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张金豹兄弟是塞北街上有名的黑皮,谁都拿他没办法,监狱都进去好几回了,还不照样嚣张。谁得罪了他就得兜着走!”    
    “是流氓是黑皮又咋的,还无法无天了!我爸受他妹子的气,还要我受他的气?我就不信治不了他!”大爱气呼呼道。    
    “那咱也丢不起那个人啊,让人知道就名声坏了。”    
    “名声,又是名声!我讨厌死了这个词!”大爱恨恨地说。    
    “再说,你还打算继续在这条街上过呢,还指望好好活着供你两个妹子上学呢,万一出个事咋办?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咋活?让刚儿二爱三爱咱爸咋办?就先咽了这口气算了,啊?以后小心点,听话。”胡二水苦口婆心地劝着。    
    “恐怕最主要的是你欠了他的赌债,不敢得罪吧?”大爱讥讽道。    
    “谁欠他的债了?我谁的都不欠!我他妈谁的债也不还!”胡二水拍着胸脯嚷嚷说。    
    “那你把我包里那五百块钱拿去干甚了?你给我拿来!”大爱眼睛盯着胡二水。    
    胡二水支支吾吾:“我……我没见。”    
    “没见?没见还让狗吃了?!”    
    胡二水忽然脑子一转:“哎,我还没问你呢,你哪里来的钱?谁给你的?!”    
    大爱一下子有点结舌,愣了一下:“我挣的,咋啦?”    
    胡二水脱口而出:“你的工资早……”说到半拉突然觉得不对,赶紧咽了回去。他咋能让大爱知道他偷领大爱工资的事呢。    
    看胡二水不吭气了,大爱懒得再搭理他。她知道钱是追不回来了,再说她也不想把事情扯远扯大,凭她的直觉,这五百块钱肯定与余智斌有关系。如果胡二水知道是余智斌帮她,肯定又会大打出手的。


第一部分 《人样子》 一老大蓝英爱(4)

    胡二水很快就打起了呼噜,大爱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又想到了余智斌。如果他是自己的丈夫有多好,他肯定会怜惜自己,为自己撑腰的。    
    小爱家的窗户前趴满了人。窑内,张赛赛正气呼呼地打着小爱。“你这个小婊子,我叫你再顶嘴!看我打不死你!我叫你再不听话!”张赛赛边打边高声地叫骂着。    
    小爱蜷缩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母亲。自从小爱把母亲的秘密告诉了父亲之后,厄运就降临到了小爱的身上。这段时间,母亲不知道打了她多少次。如今发展到小爱看母亲的眼神或表情稍有不对也要被打。倘若小爱犟嘴,那更是不论青红皂白抄起“家伙”就开始收拾。母亲收拾起她来狠之又狠。“家伙”包括笤帚、擀面杖、鞋、卡子等等一切“方便有效”的物品。而打她的部位也是没有选择性的,头,脸,后背,胳膊和腿,只要能顺手够得到的地方那就是施虐的战场。    
    今天早上,小爱端着尿盆往出走,一紧张往地上洒了几点尿,就又招来了一顿狠狠的打骂。    
    母亲每次打小爱都高声地叫骂着,揪着小爱的辫子,使劲往反方向掰她的手指头,或者拧她的嘴,令小爱在极度疼痛的同时也觉得尊严尽失,惹得周围的许多人围到窗上窥视。家里的窗户纸不知被人用舌头舔烂了多少回,又被反反复复贴上了多少块的补丁。而母亲打她,她却是不能躲闪和抵抗的,稍微一躲或者一挡,母亲就歇斯底里地大吼:“好呀小爱,你竟然还敢打我?!”于是换来的是更猛烈的收拾。    
    小爱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母亲大概嫌父亲到了周末又没有回家,或者是嫌她在二毛家看彩色电视太久,将她喝令了出来。小爱看得正上瘾,有些不大情愿,磨磨蹭蹭的。在路上,母亲使劲地踢她,将自己的高跟鞋都踢飞了,却又喝令小爱捡回来,小爱不肯。母亲就冷着脸自己捡了穿上。一进家门,母亲就将小爱按在门角里一顿暴打,她用笤帚在小爱的脸和头的正中间狠狠地抽。小爱捂着头凄惨地哭叫着,渐渐如一片槐树叶般飘落在了地上。    
    父亲听说她总挨打,回来了,心疼地抱着她,责怨母亲下手太重,咋能这样对一个娃娃?母亲却说不打不成才,还将父亲一顿恶狠狠地臭骂。父亲怒气冲冲地出了家门,又一段好长的时间没回家。    
    小爱生活在暴力的阴影中,她每天在恐惧中战战兢兢地生活、上学,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又要被打。    
    她想不通母亲为何这样暴躁和肆虐。她只是觉得母亲太残暴太心狠太不温柔了。在家里很少能看得到她的笑脸。如果说能看到的话,那就是她赢了钱或者她精心打扮好要出门的时候。她总破口大骂小爱是她的累赘,说她不该生下小爱,骂父亲没本事,挣不来大钱,骂三个姐姐不是好东西,从不叫她妈,不把她正眼看。    
    小爱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中,她甚至怀疑张赛赛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妈。她在心里不断地反复地想,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要像她一样要挨自己母亲这么多的打骂?    
    她突然想明白了:怪不得大姐她们三个没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怪不得她们用那样的眼神看母亲,她们一定比她挨了更多的打,她们是害怕母亲的打骂才不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    
    小爱想逃出去。她想去找姐姐们,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她想那样就可以避免掉母亲的打骂了。可一想到母亲曾恶狠狠地威胁她不许去找姐姐们,即使遇着了也不许说话,如果被她发现了她就要打断小爱的腿。小爱就又绝望了。    
    小爱想到了死,她想与其被打死还不如自己死了算了。她曾经看到来塞北演出的杂技班的一个女孩,被人顶在高高细细的木杆上做高难动作,由于一紧张没做好一声惨叫从高空中掉了下来摔断了腿,却还怕再挨班主的打,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最后还是吃了几个米花糖上吊了。小爱觉得那个女孩就是她的影子,只是女孩比她有勇气得多。因为小爱曾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用家里的水果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破了一点就很疼,流了许多血,小爱害怕疼,更害怕看到血,于是她就放弃了。    
    她苦苦地不断地琢磨,究竟怎样死才能不感觉到疼不流血呢?    
    小爱绝望之极,她想自己连死都不能,注定是要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受苦了。她惟一的快乐就是找二毛和小三他们玩耍。她觉得他们对自己好,老护着自己,还敢和母亲顶嘴。二毛说了,如果母亲再打她,他就要找一帮哥们儿收拾母亲。    
    母亲终于打累了,转身进了后窑。眼看上课的时间就要到了。小爱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背起书包悄悄溜出了家门。    
    怀抱着杏子村的黄土坡在夜里显得黑压压的,似一座座巍然耸立的神像。山顶上,仿佛除了裸露的黄土和石岩,就什么都没有了。    
    蓝家和孤零零地立在春杏的坟前。“春杏,我的好婆姨,原谅我这么久才来看你一回。你好吗?”蓝家和心里默默地说。    
    一阵山风刮过,坟旁的大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在替春杏回答着什么。恍惚间,蓝家和仿佛看到了春杏立在大槐树下动人的身影,耳边又响起了春杏甜美的歌声。    
    春杏是上苍对他的恩赐。在他的眼里,她是最坦荡、最热烈、最大气的好女人。她喜欢拉着他一起躺在山背后暖暖地晒太阳,看放羊的汉子甩动鞭子,吼出几声悠长的信天游。她喜欢跟一帮婆姨们剪窗花,听她们讲过去的事情。她喜欢唱那些火辣辣的情歌,等他到来时,她唱“隔窗子听见脚步响,一舌头舐破两层窗”。幽怨时,她会唱“这么大的锅来哟只下了几颗颗米,这么旺的火来哟还烧不热个你”。她喜欢站在硷畔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出神。就连冬天的时候,她也穿着一件大襟袄,手里拿着针线活,仰着脸对着灰茫茫的天空发呆。蓝家和就问:“婆姨,你总在看什么呢?”“眺世界!”春杏干脆地回答。“要眺那么久吗?”春杏羞涩地说:“酝酿酝酿。”蓝家和深深地惊讶了。原来她的不识字的春杏会把眼光从平庸中错开而瞻望岁月。    
    “春杏,你咋就那么狠心呢?你咋就能狠心把我和娃娃们撇下?”蓝家和老泪纵横。岁月不老人会老啊。倒是他的春杏永远保持了她的青春和美好。    
    蓝家和下了山,骑上自行车。通往塞北的路依旧没有任何改善,难以行走。夜光依稀映出了他愁眉紧锁的面容,他满脸大汗,费力地蹬着。    
    进了县城,蓝家和将车子停在一家副食店门前,进去买了一瓶酒和两瓶水果罐头。出来后他没有回家,而是拎着网兜径直往另一条小巷走去。    
    蓝家和在一所平房前轻轻敲响了门。一个女人打开门伸出了头:“谁呀?”    
    “我是郭局长的下属,来看望看望他。”蓝家和微弓着腰说。    
    “哦,进来吧。”    
    蓝家和进去了。    
    郭局长从里屋走了出来:“噢,你是沙湾乡邮电所的职工吧?我好像给你发过奖,有点印象。”    
    “是是。”蓝家和赶忙说。


第一部分 《人样子》 一老大蓝英爱(5)

    “坐吧。”局长招呼道。蓝家和局促地在木质的沙发上坐下了。    
    “沙湾邮电所的情况还好吧?”    
    “挺好的,局长。”    
    “嗯,好好干,以后给你提个所长当一当。”    
    蓝家和笑笑:“我是副所长。眼下我们所里只七个人,就有三个所长。一个正的,两个副的。”    
    “噢,那不挺好吗?你还可以往上努力,当个正的。”    
    “当不当官不要紧,干好工作最主要。”蓝家和说。    
    “这话说得好,不像有些人,净想往上爬。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蓝家和沉默了片刻,说:“郭局长,我来是想求您一件事。”    
    “说吧。”郭局长傲慢地架起双腿,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蓝家和手里拎着的网兜。    
    蓝家和紧张地搓着双手:“我想求您……把我从沙湾乡调回到县里工作。”    
    “哦?你刚才还不是说沙湾乡挺好的吗?”    
    “是挺好。只是我家里负担重,娃娃没人照看。”    
    “你婆姨做什么工作?”    
    “没工作。”    
    “那奇了怪了,你婆姨咋不给你看着娃娃呢?”    
    蓝家和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呵呵,我明白了。你这样的想法,相信每个基层干部都有。可是别人咋就能挺得住呢?亏你还是个先进分子!”局长笑着手指着蓝家和。    
    蓝家和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好好安心工作吧。如果大家都和你一样,谁还愿意在基层工作?你是先进,就得替别人想想,做得比别人更好。”    
    蓝家和沮丧地坐着。    
    “回去吧,明早我还要开个会。”局长站起身来。    
    蓝家和双手捧上网兜:“局长,这是我给您买的一点礼物,请收下。”    
    “拿走拿走!我从来就不收礼!”局长板下脸。    
    蓝家和灰溜溜地出了门。一出门,他将礼品狠狠地扔了。走了一会儿,他又掉回头去捡了起来,看看没摔坏,挂在车上蹬车回家了。    
    蓝家和阴沉着脸进了家门,将网兜往桌上重重一放。张赛赛又不在家。小爱一个人在灯下做着作业。    
    看父亲表情不对,小爱小声说:“爸,锅里头有我给你留的饭,你趁热吃了。”    
    蓝家和洗了把脸,从锅里拿出饭闷头吃了起来。小爱怯怯地看着父亲。    
    看小爱有些担心的样子,蓝家和的脸色略有缓和:“兜里有罐头,你打开了吃吧。”    
    “噢,吃罐头喽!”小爱高兴了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蓝家和仍独自在后窑喝着闷酒。    
    街道两边的平房渐渐地变成了楼房,门前闲坐的婆姨们也不再只是闲聊,而是开始忙着在各自的店铺里招揽着生意。这些功劳大部分应该归于石油,是石油让塞北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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