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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不会安慰人,只是默默跟着他,过了一会儿刘寻终于注意到她的腿脚不便,惊诧道:“你的腿怎么了?她们又打你了?”
苏瑾摇头:“没什么,摔了一跤擦了点皮而已。”
刘寻满脸严肃:“你坐下,我看看!”
苏瑾摇头,那箭伤不好让人看到的,刘寻却板起脸来:“这是命令!”然而他脸上的肥肉却减轻了那效果,和十多年后的那个冷厉的王者差太远了,苏瑾忍不住笑了起来,刘寻有些恼羞成怒:“笑什么!快坐下我看看。”
这时候有人簇拥着过来了,挑着灯笼,看着正是宫里的侍卫和太监,刘寻脸色一肃:“你快躲起来,别被人发现你偷偷跑出来了,你还正受罚呢!”
苏瑾点了点头,快步转过一个墙根,然后感觉到身体熟悉的撕扯感,她又要被传送走了,她看向那个落落寡欢的小少年,心里也仿佛空了一块一样,替他难受。
再次着地,夕阳西下,似乎是一处平原,她四处张望着,看到四周营帐林立,旗幡风中飘摇,有兵士巡逻着,马嘶声以及操练呼喝声远远传来,应该是一处军营,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有士兵路过,却都崇敬地对她行礼:“苏将军。”
她有些不知怎么办,万一遇到这个时空的自己,会怎么样?她踌躇着,却迎面撞上了宋石,他有些吃惊道:“苏将军你怎么来了?殿下不是让你在丰林城休养么?”
她一怔,宋石却忽然似乎想通了,轻声道:“您这是来给殿下道歉的吧?”
她含糊地嗯了声,宋石笑了:“您想通了就好,依我说,我老石也看不惯这屠城劫掠的行径,但是手下的兵士们,他们懂什么,拿命来搏的,不就是为了能带些钱财回家么?殿下也有不得已的地方,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铁鹰军的骆令,他要笼络那边,总不能对你一点都不惩治,依我看罚你那八十军棍,他心里也不好受,宋大帅都专门叮嘱了人,手下兄弟也都有分寸,并不敢真伤了你,你为这事恼了殿下,殿下这些天行军,脸都是黑着的,咱们兄弟们可都是战战兢兢,生怕惹了他呢,您还是早些给殿下陪个小心,给他个台阶下了,也就过去了。”
她沉默着,宋石却指了指中军帐:“殿下在那边呢,方才听说刚传了热水,想必是要沐浴,如今看这时间应当沐浴过了,你赶紧去吧。”
苏瑾在宋石殷切的目光中,只好慢慢向中军帐走去,其实她不能否认,其实,她也很想见他一面。
才掀帐子,里头一个威严的声音就传来:“谁?”
苏瑾看进去,刘寻正斜倚在一短榻上,刚刚洗濯一新,穿着一领素罗中衣,半湿长发垂肩,帐中灯烛交映,看过去白衣翩然,俊美无俦,他已经完全褪去了那些肥肉,变成了一个挺拔颀长,气度雍容的青年,他一眼看到苏瑾,怔了怔,却绷紧了脸:“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丰林休养么?你又抗命不遵?”
苏瑾一直看着刘寻对自己温柔体贴小意温存,就是刚刚见过的小胖子刘寻也都是和颜悦色的,不曾见过刘寻这样不假辞色的冷脸,有些迟疑了一下,看着刘寻微微抬起的下巴与紧抿的双唇,骄傲的眼睛里却藏着不易觉察的紧张,心中一软,轻声道:“我来和殿下道歉的。”
刘寻冷哼了声,又看了眼她适才进来不灵便的腿:“伤没好就赶过来做什么!嫌腿太好使么?还不坐下。”
苏瑾看了看,坐在了榻下的一张杌子上,轻声道:“是我没有考虑到殿下的处境,给殿下添麻烦了。”
听了苏瑾的话,刘寻却没有释然,他沉默许久,睫毛垂下,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许久才开口说话:“苏姐姐,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苏瑾一愣,刘寻眯着眼睛打量她:“你来历神秘,却对我忠心辅佐,然而又自有底线,才华惊人,并不完全为我所用,甚至还时常和我唱反调,苏姐姐,从前你对我的恩情,我感佩在心,你能为我牺牲许多,你能做锦绣山河,鼓励我征服这天下,然而累积如今这恩情太大了,我……不知道你将来会向我索取什么代价,这个代价我究竟能不能付起。姜子牙垂钓,是为遇明君,得展宏图,东方朔自荐,是为展所才,姐姐,你自幼辅佐于我,才华惊人,却是女子,无欲无求,平日也并没有表现出对高官厚禄的渴望,我不知你究竟所图为何,姐姐,你能告诉我么?”
苏瑾愕然抬眼看向刘寻,青年一双锐利的眼里蕴含着隐隐威压和怀疑,他……这是怀疑自己?
☆、第53章
帝王多疑,苏瑾知道,然而在刚刚接触过天真无邪的小小胖和落寞单纯的小胖,一下子忽然直面这位曾经热切地叫她姐姐祈求她留下的帝王,如今却用充满猜疑的目光质疑和指责她,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直直看向刘寻。
刘寻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他自觉有些理亏,心里的傲气和长期被压抑着的疑问促使他继续说出了不理智的语言:“你看,即使我对你不好,我质疑你,我罚打你,我辜负了你的恩情,你也不会离开我,不会生气,我不明白你,你看似对我忠心耿耿,其实……你根本没有心吧?你对我根本不像你表面上的那样在乎!”
苏瑾哑口无言,她的确是别有用心,她的忠诚、她的执着,都是为了任务,而刘寻是他的任务目标,同样,刘寻凭什么会爱上她呢?不管换哪一个人来,都能做到这一点。
她默默不语,刘寻深呼吸了一下,有些烦躁地说:“还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你下去吧,叫人给你安排个帐篷,歇息去吧。”
苏瑾站了起来,默默地给他行了个礼,离开了帐篷,结果才走了几步,她的小腿忽然一软,眼前一花,整个人摔下地去……是方临渊给她打的短效强化针失去效果了,那被箭穿透的小腿剧痛起来。
刘寻吃了一惊,过去扶住她:“你怎么了?”
他将她一把直接抱上了床榻,看她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沉重,隔着衣服感觉到她在发烧,这不对,那八十军棍,宋峰那边早叮嘱过行刑的士兵,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他也问过随军的大夫和服侍的丫鬟,说是问题不大的,再说她一直身上都带有灵药。
他替苏瑾脱了靴子,打算出去叫大夫,却看到苏瑾小腿处有血痕,吃了一惊,看了眼似乎已经意识不清的苏瑾,伸手轻轻将她裤脚挽起,发现那里缠着白布,血已湿透。
他皱了眉,出去喊了大夫。过了一会儿大夫过来,替苏瑾诊脉时又发现了苏瑾手腕上也有伤,诊后只说是外伤失血过多,体虚神乏,因此发热,解开白布看了小腿,随军大夫多是经验丰富,已看出这是箭的贯穿伤,有些吃惊,好在没有伤到筋脉,替她敷药后裹上,又重新开了药让人去煎药。
刘寻皱了眉看着苏瑾微微皱着的眉头和纸一样白的脸色,她这又是去哪里弄了一身伤回来?和从前一样,总是自作主张!要杀谁,不杀谁,都是自顾自自己就去做了,感觉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主子,而是她的傀儡……虽然她对自己很好,但是……那种受摆布感这段时间随着和苏瑾的冲突也越来越强,她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也不是真心的佩服自己,她和那些因为真心崇敬而追随于他的将士谋士不同,总之自作主张!
然而看着她这样的出生入死,他又觉得心里愧疚不安,他站了起来,替苏瑾盖上被子,有些烦躁地来回在营帐里走着,过了一会儿叫人进来另外备下个营帐,安排个丫鬟来照应苏瑾。
第二天丫鬟却来报,苏将军不见了。
他一愣,让兵士四处搜寻了一番,夜里也没有人看到她出去,更何况她还发着热,到底是去哪里了?他遣了兵士回丰林城去看看,结果兵士回来报告,说苏将军在那里好好的休养着,并无大恙。
他心下隐隐有些愧疚,以为她是因为受了他的质疑,心下生了怨怼,所以才连夜回去了,想到她带着伤都专门过来给自己道歉,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是他对人求全责备了,正因为知道苏瑾不会轻易离开自己,他才这样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心中的不满和怀疑,下一次,就不要对她这样了吧,他暗自要求自己。
苏瑾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然后居然看到了淮王坐在她床前,正低头有些忧虑地看着她。
她整个人完全迷糊了,头晕晕乎乎的,她这是……做了一场梦?她没有穿越回过去,刘寻并没有射穿光仪?
淮王开口了:“你不是昨天说有急事都走了么?怎么今天被人发现晕倒在后山那儿,谁射伤你了?”
苏瑾茫然看着淮王,终于发现他和之前见过的淮王有差别,更年轻一些,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岁,儒雅风流,神光清正,眉目间没有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郁,她这是……穿回了见到淮王的时候了?
淮王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想说,善解人意道:“不想说就算了,你的事情解决了?”
苏瑾含糊应了声,淮王忽然微笑起来:“那你可以安心在我这儿多住段时间,好好把伤养好吧。”
苏瑾一愣,淮王忽然看着她,脸色微红:“我替你看伤的时候,一时着急,看了姑娘的腿……本王……虽然就藩了,但是王妃早年就因病已去世了,如今并无王妃……能不能……这些日子,姑娘风采过人,我甚为倾慕,我能否有这个荣幸,向姑娘求亲?”
苏瑾愕然,这就是自己报告中没有提到淮王的原因吗?所以淮王求婚的对象,根本不是过去的自己,而是未来的自己?
她看着眼前因为紧张而语无伦次的淮王,这个历史上有名的音乐家,轻轻道:“对不住,我已……心有所属。”
淮王脸色涨得通红,吭吭哧哧道:“是小王……唐突了……”
苏瑾想起这个淮王后来变成的样子,忽然着急地伸出手,抓住淮王的手,她不知道她已经穿越过来多久了,兴许马上就会消失,她忍不住脱嘴而出:“我不是丁皇后!”
淮王愕然,苏瑾继续道:“无论我出了什么事,都不必替我报仇,我的仇人也不是刘寻。”
淮王伸手去摸苏瑾的额头:“你这是,烧糊涂了?说的什么话呢?”
苏瑾严肃道:“你一定要记住了,不要替我报仇。”
淮王看她严肃,脸色也渐渐严肃起来:“好吧,本王答应你。”一边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仓促道:“我去催一下药好了没有。”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苏瑾微微发呆,如果淮王不替自己报仇,那么那条时间线的自己,就不会被刘寻射穿光仪,她也不会回到这里……难道说,淮王最后还是铤而走险刺杀刘寻了?自己这短暂的停留,并没有改变这一段历史?也对,如果能改变,理论上,自己根本就不该存在这里。
她刚退烧,脑子被自己绕糊涂了,自己这次穿越完全出于意外,作为一个悖论存在,所以只会被时空不断的排挤出去,她感到了熟悉的撕扯感,她渐渐在床上消失了。
淮王端着药回到房间的时候,却再也没有看到伊人,许久之后他看到了丁皇后的曲谱集子,猛然想起那一次伊人的提醒,也许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去打扰她?再之后,他违反了承诺,还是替误以为死去的那个女子报了仇。
再次穿越的苏瑾,只穿着一身素罗中衣,落在了一个房间里,四周都是书架,她环视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宫廷。她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不知道自己这样短暂的穿越什么时候结束,看自己之前每一次穿越的情况看,她这每一次的短暂时空停留,都是循着过去的自己停留过的时空出现,从前往后越来越靠近最后离开的时间,可以猜测时空光仪出了错,可能在不断试图定位自己这个出了错的数据应该投在哪一个时空,然而每一次都失败地被排挤回穿越隧道中。她会一直这样在时空中穿梭短暂的停留,还是会最终到达终点消散?她不知道。
那么这一次是什么时候?和淮王见过没多久,她应该就会和丁皇后开展了生死决战,之后丁皇后身死。
她张望了一下,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落在了御书房,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一件外衣穿,早知道刚才醒过来无论如何都要穿上一件衣服。
她轻轻走了出去,却发现了刘寻合目倚在梨花木软榻里,身上只盖着一张薄被,浓眉紧蹙,然而呼吸均匀,应当是睡着了。
大概是批了折子后累了吧?她忍不住轻轻走过去,低头端详刘寻的睡颜,他已经和自己刚穿越来的时候见到的帝王非常相似了,即使在做梦,依然能感觉到一股肃厉之气,只是依然还是年轻,十八岁登基啊,他现在这是登基了?那么过去的自己应该也快要离开这个时空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