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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定布满了层叠的伤痕。
帝堂绝握紧拳头。
方卓还是想做垂死挣扎。他的目光从帝堂绝脸上往下移移到他手上,又从他手上往上移移到他脸上,几次之后,方卓低声开口:“那个,我没事……”
帝堂绝看着面前小龙。
青色的头发,青色的眼睛,容貌身高也完全不一样了,可是……
方卓呐呐着:“也不太疼。我的意思是,这样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也不是你的责任。”方卓几乎挫败了,“我知道我的意思,不对,我不知道我的意思……该死,不对,我的意思只是,我没事,完全没事——你看,我还有力气跟你说话,我还能分辨我在说胡话,我——”
“对不起。”帝堂绝突然轻声说。
“啊?”方卓一时茫然。
帝堂绝环住了方卓,他单膝跪下,将头埋入对方肩膀。
有含糊的声音在微冷的空气中传递。
“对不起,幸好……”
对不起,我没有马上认出你。
对不起,我没有好好保护你。
对不起,我最终这样伤害你。
幸好,我还能再见到你,再发现你,也最终能再抱住你。
方卓怔怔的。颈边微重,能感觉到人体特有的温热。他看不见帝堂绝的神情,但顺着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对方披散下来的柔顺银发和自然垂下的双肩,像是紧绷到了极点后被突然告知可以松懈,于是一下子所有坚强都消失,所有疲惫都浮现——似乎整个都柔软了下来。
方卓想起了风冽。
可是他最终环住了面前的龙。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章一零九 答案
风花叶坐在自己的家里——姑且这么称呼一次吧,应该很快就不是了——等到天亮。
风花叶所在的位置正对着落地窗户,他支着下颚,看天边云翳由暗而明,直至被万千灿金挣破切割,不成形状。
天亮了。风花叶想。
大意了。风花叶还想。
继续的话,也不是不可能。风花叶又想。
但目的其实差不多达到了。风花叶再接着想。
他最后笑了。
既然如此,继续什么?
同一时间,龙族大营。
方卓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睁着眼发呆——这当然不是他之前呆的囚禁人用的帐篷,而是一个更宽敞的,至少比这整个大营里绝大多数帐篷都宽敞漂亮许多的帐篷。
能够呆在安全舒适的地方当然很好,只是方卓更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辅王在知道他名字之后,会一下子转变这么多。
他似乎是以前就认得他的。方卓暗自想着。可是如果他真的以前就认得他,那么在希尔的那一次,风冽他……
方卓抿了唇。
……在骗他?
“好点了没有?”帝堂绝的声音突然传来。
方卓蓦然直起身,这才发觉帝堂绝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
“我之前出声了,你大概没有听见。”帝堂绝淡淡说。
方卓应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记得先让龙坐下。
帝堂绝没有依言坐下,而是走到方卓身旁,伸手按着他的额头,再对他脸上那消不去的红痕皱眉:“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事。”方卓摇头,“都治好了。”话音刚落,方卓就知道自己又说了一句多余的话——帝堂绝的神色又沉了下来。
为什么自己在对方面前甚至不能把话好好说完?方卓简直苦大仇深了,他极力试图挽回:“我的意思是早就不痛了——昨天晚上就不痛了,其实本来就没怎么样。”
“没怎么样的!”方卓一气说完,好歹有些理智没说出‘我习惯’三个字,只说,“而且都过去了,加上说起来也是我自己晕了头……”
确实是他晕了头。说道这里方卓倒暗自想着,如果不是晕了头他怎么也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摸进来,也就不可能见到帝堂绝,更不可能被关起来打一顿,也就不会……不会认识到,风冽可能骗他?
“你有点发热。”一句话打断了方卓的沉思。
方卓这回真的错愣了:“……我自己都没感觉。”他说着,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额头。
帝堂绝握住了方卓的手。
温热的感觉顿时顺着接触的皮肤传来,方卓没防备手一抖,差点把龙甩开。
帝堂绝发现了。他略一沉默,继而就松了手:“我让龙进来给你看看。”
说着,帝堂绝也不等方卓回答,转身便出去叫龙。
而方卓,自然只能坐在原位,等着龙进来,顺便慢慢体会刚才两者接触的奇怪感觉——有点别扭,有点……安心?
他想起来小树人跑出来的那一夜。其实也只是前天而已。他那时候拒绝了风冽,一方面是接受不了那么随便的发生关系,一方面是觉得不对——对方似乎不是自己想要的。
但自己想要的是谁?
……帝堂绝吗?
风冽他……
方卓沉默着,他看着一个一个龙上来给自己检查,心里明白这些龙并不是真在治疗他什么伤口,而是看他的脸,询问他的记忆。
这次,方卓都照实回答了。
事情似乎已经很清楚了。种种迹象串联起来,都在指证着一个事实,那就是风冽在欺骗他,他曾经的怀疑是真的,他后来的相信,反而是错的。
那么,该有什么反应呢?愤怒吗?
方卓觉得自己应该愤怒,因为正常人都会愤怒。可是事实上,他现在只是茫然,很茫然。
几个月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是昨晚之前,他一直以为,以为他们就算不是家人,也能算是好朋友。
真正地朋友。
“阁下,我们很抱歉。”这是最后一个精通心灵记忆魔法的大魔法师向帝堂绝致歉。
帝堂绝缄默无言。
一旁的曼迪便上前一步,代为送魔法师离去后,再转回来,就见帝堂绝依旧坐在原位,甚至连姿势都不曾变动。
曼迪低声说:“阁下。”
“嗯。”帝堂绝应了,片刻后伸手按着额际,“我没事。”
说着,便转身走进方卓所在的帐篷。
这一次,方卓看见帝堂绝了,他打破沉默:“我们……之前认识?”
“你是我的孩子。”帝堂绝如此回答。
如果帝堂绝再年长一点,如果昨夜他没有那样子对着他说‘对不起’,甚至如果再有点铺垫,方卓都不会有太多的不适应,但现在什么都没有,方卓只是问,帝堂绝也只是回答,所以方卓一下子就看见了雷电闪耀。
他里焦外嫩了:
“你,你的……孩子!?”
“……”帝堂绝沉默,然后他忽然莞尔了,“就算到了现在,你也是这么没有常识。”
方卓保持着惊悚看向帝堂绝。
帝堂绝摇摇头:“你是圣树的孩子,我只能算抚养你。”
这个答案似乎更为容易接受一点,不过圣树……他是由一棵树生的?方卓保持表面镇静看向帝堂绝:“为什么会到现在这样?”
帝堂绝看着面前的龙,他突然问:“你现在和风花叶在一起?”
方卓点点头:“我和风冽在一起。”
帝堂绝注意到对方的语气,没有愤怒,只有疑惑。还有风冽这个称呼……
他目光沉郁,转而说:“你去圣迹森林,是要把小巨树人送给外域那边的巨树一族?”
方卓真正惊讶了。
帝堂绝神情里却没有喜悦或者得意,他只是说:“你之前没有把这件事做完。”
方卓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忍不住问:“我……到底怎么会失去记忆,怎么会……跟风冽在一起?”
“我说了,你会信吗?”帝堂绝反问。
方卓一时顿住。
“你想亲自回去问他。”帝堂绝说出了方卓的心思。
“……是,我想亲自问他。”方卓没有回避。
帝堂绝伸手抚了对方的头发。他看见自己面前小龙的不适应,当然也看得见对方眼底那似有似无的不知所措和茫然。可是没有排斥。
就算是现在这样,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
帝堂绝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只是最终把人环住了,久久的,然后告诉对方:
“好。”
——既然你想自己找真相,那就去找。我等你。
——等你找到真相。
章一一零 没酒了
夜静悄悄的,繁星满缀天穹,闪烁着注视大地。
方卓独自一人驾着角马车走过熟悉的街道,和路上零星几个熟识的龙微笑打招呼,熟门熟路地回到自己的房子前,然后运起能量打开上了魔法锁的门……
“风冽,你做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吼道。
风花叶很清醒,看到进来的方卓,他甚至还只让自己惊讶了一瞬:“你回来了?”
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疑问怀疑句。不过方卓现在没心力跟对方纠缠这个,他瞪着风花叶,以一种全然不可思议的口吻说:“你喝了整个酒柜的酒?几十瓶混酒?一天?”
风花叶皱起眉:“先关门。”
方卓直接用脚关了门,他走到堆满空瓶子的桌上,将瓶子一个一个拿起来:“你到底怎么喝下这么多酒的?”其实他更想问你到底怎么能不醉的,“我留了各种东西给力,甜的咸的还做了饭,你——”他咬牙切齿,“就用酒来灌饱自己?”
风花叶显得有些懒散,他半天才嗯了一声:“方便。”
方卓气笑了,他动手收拾屋子边说:“你怎么不懒死!何况开个瓶盖和开个包装袋是一样的力气吧?你喝酒不过想喝醉而已,又喝不醉,喝那么多做什么!”
话一出口,方卓自己倒是一怔——他一直在想风冽不喜欢喝酒为什么老是喝酒,习惯或许能解释,可未免牵强了,而酒的功用,除了上瘾就是买醉吧?……之前风冽不管喝多少就都很清醒这一点让他一直没忘这方面想,可是这样凶的喝法,除了想喝醉,还有什么?……
风花叶笑起来,也没有反驳,只是懒洋洋说:“可惜醉不了。”
方卓不知道说什么,他皱皱眉,踢了风花叶坐的地方一脚:“你吃东西了没有?没有我去弄。”
风花叶用下巴指指桌上,示意自己喝了那么多酒。
方卓直接无视:“那就是什么都没吃了。”他说着,转身就向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想酗酒之后吃什么东西好点——虽然按照风花叶那样的喝法,吃什么东西都没有用。对了还有,关于龙的胃和人的胃到底一不一样这个研究性课题……呃,还是往后交给有研究精神的人研究吧
“方卓。”风花叶出声了。
“什么?”方卓已经在厨房里准备东西了。
“不用麻烦了。”风花叶眯着眼。
“哦,不麻烦,顺带而已。我也还没吃。”方卓漫不经心地回答,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也还没吃东西。
风花叶笑了一声,悠悠扬扬地,听起来有些轻飘飘,却又能直直钻到人心底,叫人想忘也忘不掉。
方卓一直觉得风花叶的声音很漂亮。这种漂亮不能用低沉,清朗或者磁性这种单调的形容词来形容,风花叶的声音已经脱离了普通能够想象出来的范畴,而属于更高级别的……或者是独立于这个世界外的?
太漂亮了,反而不真实。
“咔。”轻轻一声,是菜刀躲在案板上的声音。方卓觉得手指上有点刺痛,他垂眸瞄了一眼,就看见自己的食指破了口,渗出血来。是银色的,还带着清甜的味道。
方卓冷静地抹了食指伤口,把伤口给抹没了,随后又冷静地抖抖身子,把一身争先恐后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给全抖落在地上,才对客厅里的风花叶说:
“风冽。”
“什么?”风花叶回应。
“我们是朋友吧?”方卓把所有材料都扫进了煲里,他决定煲粥——其实他没好意思承认自己做的利索的只有这个。
风花叶的声音没有响起。
“风冽?”方卓转回头去,看见风花叶在笑,不是微笑不是嘲笑,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他只是在笑。
只是笑。
“什么时候可以吃东西?”风花叶问。
方卓回过神来:“很快。”
“那些小巨树人呢?”风花叶开始随意聊着。
“我把它们放在外头森林里了。刚刚回来的时候本来想把它们也带进来,但它们表示在外头比在这里更舒服,”方卓对于自己能跟树沟通这一点已经很淡定了,“我就把它们放在外头了。”说到这里,方卓到底有点不放心,又问,“它们生活在野外没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