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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几步我发现如意没跟上来,回头时看到那小贩抱着她,崩爆米花的工具也扔了,只一味拼命地往我相反的方向跑。至今仍记得吓得几乎尿裤子的我,边追边声嘶力竭地喊:“崩爆米花的抢小孩!快来人啊,妈,快来啊!人贩子抢如意……”
我喊得越大声,那男人跑得越快,万幸的是我妈见我们没回去,刚好出来找,看到这情景疯了似的追上,我则哭着找附近的邻居,一喊十,十喊百,几乎半个小区的人出动,撵了那小贩几分钟,好在对方见人多势众,扔下如意钻进路边的玉米地,邻居们赶过去时早没了踪影。
我妈在跑到距离如意不到五六米时,摔了个跟头,嘴唇磕在一块石头上满脸是血,也顾不上擦,将吓得脸色煞白的如意紧紧搂在怀里,母女俩哭至失声。
那年我五岁。如意三岁。
没想到我妈脑损伤后想不起家里的任何人,却记得幼时的如意差点被人抱走。
“不哭不哭,老二找着了,找着了。”我轻拍她后背,如同哄几岁的幼童,柔声细语。
老太太迷迷糊糊哭了一会儿,在特制的轮椅中睡着。
“姐,”如意环住我的腰,双肩止不住地抽动,“怎么会这样呢!姐,妈不认得我,妈不认得我!
我也哭。
何止不认得你。她谁都不认得了。
怕吵醒我妈和大圣,如意哭得压抑,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身,抽抽噎噎:“我不敢回来,是以为不回来,觉得咱妈就像我离开时那样,健健康康的。我气她了,她随时能抄起什么东西追着我打。”
我摸着她的头,表示理解地轻轻拍了两下。那样的场面,我也很久未见,十分怀念。
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出出进进,座无虚席。
喝完最后一杯酒,我爸忙着取商店代收的快递,先行一步回家。小少抱着大圣紧跟在推轮椅的如意身后。哭哭啼啼抹着泪的她,看得我悲愤交加。我和湛澈垫后,一行人正往外走,却瞧见洪喜拎着几个纸袋,和水横流有说有笑进了店。
一如意最先看到洪喜,垂头假装没看到,她当然不想打招呼。
向绵里藏针的小少哪肯放弃掐架的机会,阴阳怪调地说:“哎哎哟,我得仔细瞅瞅,这是who啊。难不成房二代要进军娱乐圈?水总,您这是从哪儿发现的好苗子?”
如意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小少,少说两句,走吧。”
小少对二人的前尘往事知道得七七八八,有心继续再多揶揄两句,却怕拿捏不好分寸得罪如意,“嘿嘿”干笑了两声。
洪喜的目光淡淡落在轮椅中睡着的我妈满是皱纹的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如心,好巧。”
我抿着嘴,“是啊,洪喜,我们都吃完了,”我想缓和气氛,“都几点了,怎么才吃晚饭?”
他身边的水橫流早收敛了笑容,目光在我、洪喜和湛澈三个人中来回切换,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那笑容,像黑帮大哥见到总是做蠢事的刚刚入会的小弟,嘲笑有之,愤怒有之,想要把这个不配入会不配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撕烂了嚼碎了扔出去,亦有之。
“嗨,跟水叔叔谈点事,一时忘了时间。”洪喜语调平静,看不出悲喜。
小少又挑衅道:“水……叔叔,叫得很亲切嘛。”
他说这话时,我明显察觉到身边戴着长长鸭舌帽的湛澈垂在两端的双手握紧拳,松开,又攥紧,身体微微晃动,几乎站立不稳。我诧异地看着他,轻轻挽住他的胳膊,上半身微微靠拢,给了他一个依靠的力量。他看我一眼,没说话。
洪喜将一切尽收眼底,别过眼睛。我被他哀伤的目光刺激到,正欲站远点松开手,却被湛澈夹在臂弯,暗暗用着力。
水横流,似乎是可以引燃他身体中,或愤怒或激动的不稳定情绪的炮仗捻。这炮仗捻只要见到湛澈,便自燃着前进。
“你若喜欢,也可以叫我水叔叔,”水横流不动声色,回着小少的眼睛却是看着湛澈的,“都是大展宏图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嘛,我哪会区别对待?”
这话说的,哪儿跟哪儿,好像没什么可比性。
“叔叔……可不是随便叫的。熟有熟的叫法,远有远的称呼。我还是尊称您一声‘水总,比较好。”小少冲如意使了个颜色,“如意,你先走。”
如意很配合地从他手中接过大圣的推车,两人配合默契湛澈仍靠在我身上,但比刚才,好过一些,似乎,不那么重了。
“啊,那个,”我大呼小叫,“已经十一点了,早点回去吧。洪喜,有时间来家里……”
余光瞥到湛澈快要冒火的眼睛,我生生把后半句吞了进去。
洪喜看出我的意思,点点头:“水叔叔,我们进去吧,梅花包间,前面走到头左拐就是。”
我们也走,但在湛澈和洪喜擦肩而过时,小少抬高声音,似乎是讲给所有人,又似乎是专门讲给洪喜听的,“与人做生意,最可怕知人知面不知心。最好擦亮眼,你不知道,有些人哪,道貌岸然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阴险狡诈、恶贯满盈的心。”
今天的小少,似乎吃了枪药。
他的声音过高,以至于我妈从熟睡中迷迷糊糊醒来,摩挲着双眼,打量了会迎面走来的洪喜和水横流,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老红。老红。”
如意蹲下来,“妈,什么老红?”她的目光瞥到店内挂的喜气洋洋的红灯笼,“你是说灯笼吗?”
水横流的身体陡然一僵。洪喜也停下脚步,脸上的青筋毕现,似乎忍无可忍:“小少,你说清楚,谁道貌岸然,谁阴险狡诈,谁又恶贯满盈?”
湛澈终于开口道:“小少,少说几句。”
他说这话时,原本攥紧我右手的手指不知何时已松开,重新握成拳头,压抑且强烈的自控自他倚靠我的身体传来,疑窦丛生。
“哈哈哈,如果不是你的指示,不是你调教得好,”水横流仍笑着,“他哪里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讲话?”
“你……”被湛澈瞪了一眼,几乎要冲上去动手的小少不情不愿地退回,气哼哼往前走。
我忍不住回头,刚好瞥见水总的背影,大步流星的他一个趔趄,旁边的洪喜赶紧扶住他。两人走到路的劲头,向左拐弯时,我妈又没头没脑说:“老红,老红。”
*4*
托湛澈的福,店里的顾客和营业额越来越好,每天都有粉丝们来店里吃饭。天南海北,哪儿的都有。
我反正不出来,只管躲在后厨或者卧室,末了从后门离开,赚得盆满钵满,自是十分开心。
恋情被媒体报道后,他发了条微博,仍是一张大象的照片,与之前捉弄我的不同,这火贴了首歌,陈小春的《爱情是一头大象》:
什么事情真是让你搞搞搞都搞不清
睁着眼睛来!来!大家看!还是看不透
爱情的形状到头来究竟是什么
瞎子面对大象你自己伸手摸
我们谈的爱情应该算是哪一种
睁着大大的眼睛其实都闭着
小心!小心!小心!小心!伸出你的手
也许这你一辈子连碰都没碰过
……
哦!你让我牵你的手我的肩膀靠着你的头
我问你的话你没说YES也没说NO
我吻你的脸你也没闪躲
从此以后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
……
这下更坐实了我身为女朋友的身份,媒体报道称“Noah承认恋情,大象姐餐厅生意火爆”……又因这歌词,媒体的电话打到店里来,问他有没有跟我求婚。
求婚,真是够了,这位记者同学,该不是您自己恨嫁吧。
每天忙到十点多着实有点吃不消,我和阿盘将营业时间改至晚上九点,过了九点便不再迎新客。
湛澈在后面我私人用的小餐厅吃着阿盘留给他的地瓜饭,嘴上却不饶人:“少解释,我懂的,就是为了早点和我约会嘛。”
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因素,我这么大年纪,好不容易谈个恋爱,自然要照顾的。
佯装生气说了他一顿,吃完刚好有人打他电话,便收了碗筷去厨房洗碗。
出来时餐厅空无一人,隐约听到洗手间有声响,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想打开门吓他一跳。
刚走到门口,听到他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不自觉停下脚步。
“……什么?她同意了?干得好。”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回:“好。按计划办。洪一响,整容前照片,我会尽快弄到,发你们确认。弄清楚前,切记,勿打草惊蛇。”
洪一响?
整容?
他要确认什么?
“很好,等你们,胜利的消息。”
……洪一响?如果我没听错,说的,是洪喜的爸?
洪喜爷爷没读过书,不识字,洪喜爸出生时,他在家门口放炮庆祝,二踢脚响了一声后掉下来,差一声,成了哑炮,干脆给洪喜爸起名“洪一响”。
因这名字,洪喜上学时没少被同学嘲笑。尤其是每学期期末考试成绩通知单需要家长签字的那几天,路过洪喜班时,隔着老远便看到一堆男生追着他喊:“一响,两响,三响……”
那时的男孩喜欢拿同学父母的名字取乐,恶作剧地篡改……当事人气得上蹿下跳,他们却玩得不亦乐乎。
洪一响……
这么说,洪喜的爸,整过容?
为什么?
难道是他找到了洪一响?
为什么他会对洪喜的爸感兴趣?
后脑勺的神经,一跳一跳的,又开始疼。
门锁转动的声音,他要出来了。
我赶紧飞奔到旁边的火车车厢内坐下,镇定自若地倒茶喝。
他没发现什么异常,“如心,节目组临时要我回去,下次再来看你。”
我忍不住叫他:“湛澈!”
“嗯?怎么?”经过收银台时,他不忘带走两颗大白兔奶糖。
想问他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想问他为什么那天小少嘲讽水橫流,想问他为什么见到水横流就失去理智……话到嘴边,却难以启口。
人类真是复杂的动物,明明是肌肤相亲、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的亲密恋人,说话时却要反复斟酌,生怕说错一个字,便成了枚彻底毁灭二人关系的炸弹,摧枯拉朽。
你还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退缩了:“好吧,没什么,路上,路上注意安全。”
我不舍地挥挥手,勉强微笑着,只有自己知道,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往下沉。
洪一响,为什么他会对洪喜的爸感兴趣?
如果洪叔叔真的还健在,为什么洪家却完全不知情?
还是我听错?
也许他说的别的什么内容?
如果他想同我说,根本不需要我旁敲侧击地问,会直接讲吧。
如果他不想告诉我,那么,我问的话,尴尬的是他,还是我?
我要不要偷偷跟在他后面打辆出租车,玩跟踪游戏,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电视剧里经常这样演,主人公一身正气坐进出租车,霸气地对司机说:“师傅,跟上前面的车!”
然后一路小心疾行,不能跟丟,也不能被对方发现,那叫一个刺激。等到了目的地,追着上了电梯,竟然发现……
超带感的!像拍侦探片。
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想象,有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敲着门,从他不耐烦的表情看,似乎敲了一会儿。
见我看他,奋力地挥挥手,声音高了八度,“哎,开门哪。”
“是……你?”隔着店门,我回:“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不如打电话……
他摘下鸭舌帽:“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人不在,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找我?
他点点头:“丫头,开门。聊会儿天。”
又是这种完全不允许别人质疑的语气,像机关老领导吩咐刚来的大学实习生,不知不觉中我被感染,被下了蛊似的打开门,请他进来。
“唔,”围着店里走了一圈,他频频点头,“不错。有点味道。”
我打趣道:“人人叫您‘慈善家’,您找我,该不是来砸钱的吧?”
“哈,我真要拿钱砸你,你肯要吗?”他在我对面坐下,“来壶茶。”
得嘞。我打着瞌睡给他泡了杯普洱:“有什么不敢要的,您要真给,我当然真要。我跟钱又没仇。”
他不找湛澈或洪喜,而是找我?倒要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问:“水总,洪喜呢,怎么没一起来?听说你们的项目进展顺利。”
听到洪喜的名字,他眉毛一挑:“你对他,也不是不关心。”
我心说,哼,那是,我们什么关系。再说,关心不关心的,也用不着你管。
“既然关心,”他察觉到我不情不愿的样子,继续问,“为什么会选Noah?”
——我跟你的关系,已经熟到了可以问我为什么选择谁做男朋友的程度吗?
“水总,”我笑眯眯地,〃瞧您这话说的,要是关心一下,就得选择他做男朋友,多少个我也不够分啊。”
“这话没错。”他也笑,食指在下嘴唇处左右蹭来蹭去,心不在焉,“年轻人谈恋爱,都是意气用事。总是等到那个真心待她好的人离开后,才追悔莫及。我啊,”他戳戳我的头,“最见不得这样的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