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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姬-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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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头头是道,那道士也不怀疑,因为举办这样的大法会,上头是为了掩饰外地进京来的人数众多,免得惊动了官府,可不明就里的人前来投奔和参加也在所难免,倒也正好籍此伪装。

他们被安置在道观里侧一偏远的破旧屋子中,应该是柴房或者杂物间收拾出来的,屋顶上的瓦片好像刚翻新不久,看来早有准备。

负责招待的道人说因为观中来的人太多,一时没好地方安顿,让他们将就着挤一下。为了显示修道人的公平,说是听到打梆子的号声之后,请所有的道人正了衣冠到斋堂外领饭食,至于何时举办什么法事活动,让他们自己寻别的道友了解,匆匆交代之后,那道人就走了。

听那道人把吃饭叫做“让斋”,泠然初时不明白,经过叶南乡解释才明白是道教丛林宫观用膳仪式里的一种专称。道观分子孙庙和丛林庙两种,前者由师徒之间代代传承,庙产都是继承下来的,其他门派的道友最多以客人身份暂居,而丛林庙一般不分门派,也不允许收徒,庙产属于天下道士共同所有。

据叶南乡分析,目下就算混元灵济宫是子孙庙,但来了这么多人,也只能借鉴丛林道观的方式管理了。

泠然听后嘻嘻一笑,觉得丛林道观对待天下道友的模式实在人性化,他们来当一次探子,不仅有免费住宿,还能蹭到免费伙食,真是不错。

这样松散的管理方式和清茶淡饭的待遇正中他们的下怀,方便他们四处走走看看,打探一下究竟有什么人物来此,于是四人分成两拨行动。

楚玉和泠然装作在庭院里看景。

混元灵应宫很大,里头有小山有湖水,风景优美。道教男女之妨没有佛教那么森严,里头有个别教派例如正一教还允许道士跟道姑结婚,所以她们也不算出格,一路走来,还发现几对“同类”,泠然不由失笑。

混在混元灵应宫里的还有许多是火居道士,有在家修道的那种,荤腥不忌,他们三五成群地做着各种杂事。有人聚集了一大帮人在宣扬自己教派的教义;有人还取了钓竿凿冰取钓,旁边还侍候着小道童,好不惬意;可以看出里头有一小部分人确实是慕名前来参加盛会,也有京中被某些思想毒害了的百姓络绎不绝地前来参拜什么极道祖师。

两人走了一会,迎面遇到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道士,看衣着打扮是混元灵应宫中人,一手里拿着一叠薄薄的小书册,看到他们就上来一指内屈(状若兰花指,意即一气化三清)为礼道:“这两位道友面生,是不是今日刚来的?”

楚玉拱手为礼,那道士便递上两本小黄册来,道:“我辈近日初闻极天道派大圣忏,各派道长们都说好,还请两位仔细一阅。”

泠然接过那两本小册,但觉走了许久,却没听到哪里有做法事的声音,便问。

那道士顿时拉下了脸,带着几分疑惑道:“今日正逢戌日,这位师姑难道竟不知戌日是我道教忌日么?不许上香,不许拜神,论理宫门还要关闭一日休息,请问你们从何而来?隶属哪个道派?”

泠然没想到一句这么寻常的话也能问出祸端,哪里还敢乱说话,连忙讪笑起来。

一旁的楚玉道:“我等来自琼州,隶属金丹派,与中原各派久不通往来,倒把一些故常的礼仪给疏略了,她更是半道出家,没读过几本经书,不知道也不足为怪。”

泠然觉得楚玉回答得挺好,不料那道士却嘿嘿笑道:“两位既然来自琼州,怎么说得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混元灵济宫中连一个寻常的道士都这么精明,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看来是久经沙场,平日待人接物多了。

楚玉也没有露出半点不寻常的表情,反而畅快地笑起来:“道友有所不知,我金丹派居于孤岛绝崖之上,哪里是蛮荒之地的岛民能来修炼的?祖师就是受了贬谪的京官,我们也不与当地人诸多来往,潜行修道,师徒口口相传,到了京中,才知道我们说的话与此地一样,真是意外之喜”

那道士疑惑稍减,说了声:“无量观,倒是贫道孤陋寡闻了,道友请便。”匆匆离去时还曾两度回眸,看情形并没有就此解除对他们的怀疑,恐怕是要去问一问别人。

泠然望了眼楚玉。

他挑了挑洁白的眉毛,“放心吧,金丹派是真的。”

看他成竹在胸的模样,那道士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泠然也就放了心。

两人走了一圈,楚玉略略沉吟,便带她回房。

叶南乡和高南剑不一会也回转来,手上跟他们拿着一样的黄色小册子。四人坐下来一合计,粗略估计混元灵应宫里住着的大概有三四千人,其中有四分之一左右应该是真正的道士,而这些道士中的绝大部分也已受了极道组织的影响,也不知他们靠什么蛊惑众人。

泠然便开始翻看那小册子,发现其中宣扬一种新的普渡众生方式,说要为天下苍生去完成一些“大业”才可修成大功德“飞仙”等等。语句通畅,说的道理也挺难以辩驳,估计吸收了信徒之后,他们就用可以成仙这一点来yin*人们舍弃这一世的所有为极道献身。

她正在分析极道迷惑人的手法,叶南乡忽然一拍桌子惊叹道:“写得不错这一段话就极有道理”

泠然也不去看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掩卷沉思了片刻,综合后世一些邪教的做法,便也能想通其中的关窍,笑道:“叶南乡,瞧你这么容易受蛊惑,赶紧别看了。大凡要利用愚民百姓为他们效命的邪教,终归也会有些令人信服的教义和好处,否则怎么能令那么多人中了毒一般连命都不要?我们家乡有个义和团,还说喝了什么符水就能刀枪不入,结果打仗的时候人们就敢奋不顾身地往前冲,可那究竟是假的……”

楚玉本来就很欣赏她比较独到的政治见解,叶南乡却是第一次听到,盖上小册子道:“咦?我怎么觉得师姑说的话比书上的还要有理?”

泠然被他赞得只顾傻笑,高南剑却道:“什么师姑?亏你叫得出口”

一九四夜探白云观

楚玉诧异地扫了一眼高南剑,他忙低头不再说话。

泠然见他被震慑住,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恰巧此时外头响起了敲梆子的声音,叶南乡忙压低声音道:“楚师叔,用斋之时最容易看出此间到底有多少人,咱们赶紧去瞧瞧?”

道教是极重礼仪的,于是四人略略整理了衣冠,叶南乡和高南剑还寻出了包袱里头的钵盂来分给他们,出了小屋,各自托着钵盂循着人多的地方一路走到斋堂外排队。

领了饭菜,因着是不供神的一天,少了许多道手续,他们便进入斋堂吃饭,还有行堂在巡视着,随时给人添菜添饭,虽然吃的都是素食,待遇也算得上颇好了。

泠然本以为楚玉锦衣玉食惯了,这样的粗茶淡饭会吃不下去,谁知他竟然吃得津津有味。只是他们慢腾腾地吃了许久,却没有见到当日在孟家遇到的极道老祖以及他的弟子门人。

饭后回到房中,四人合计,若香客都离开之后,混元灵应宫中大概有五千余人,明显练过强身健体功夫的也在三千之上,当与他们在石府偷听到了二万余信徒进京数字上不符。

叶南乡问:“会不会是他们夸大其辞?”

“在不知道有人窃听的情况下,你跟我商讨会夸大其辞么?”楚玉道,“二万多人,混元灵应宫也容纳不下,必是借了附近的宫观或者佛寺暂住。”

泠然想他们借来参加法会的名义真是未尝不可,在心里夸石家的军师头脑好用,“我们也没看到极道老祖的手下,肯定他们也不住在这里。”

楚玉便吩咐叶南乡和高南剑夜里再探,待他们去后,他忽然冲着泠然一笑道:“来,教你个龟息大法。”

泠然听说要教她绝技,忙凑过去,却被他偷了一个香吻,气鼓鼓地正要逃开,他又当真念起了口诀。

原来不过是教她一个调整呼吸,使之变得很细微的法门。

泠然演练了几遍,正不知到底有何用处,楚玉道:“还记得白云观吗?极道老祖一干人形容古怪,排场不小,依我看不在京中,否则早就被朝廷的探子侦查到了。而白云观所在的位置离京城既近,又在山上,若是闭门谢客,藏身倒是最好的。”

泠然想起那一次是方毅和方颦兄妹在那里打醮,替兰泽太妃祈福,知道那道观也不是个寻常的所在,“白云观是不是京中达官显贵罩着的?一般人不敢在那撒野?”

楚玉点头道:“嗯近朱者赤,我家泠儿怎地越来越聪明了,一点就透”

他看似在夸赞她,其实倒是夸自己,泠然被他取笑,恼得扑上去要扯下他的胡子来,又被他抱了个满怀,笑道:“石家也是白云观的常客。”

泠然这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肯定极道老祖他们藏身在白云观。

闹了片刻,楚玉带着她悄悄出了混元灵应宫,掠过瓦棱交错的民房,飞越安定门城楼的时候,他“啪”地一声不知弹了什么出去,城头上好像有一杆旗帜应声而折,他却带着她掠出了好一段距离。

立刻有人高喊道:“有人偷袭快来人”

城上顿时火把通明,远远望去,人影绰绰。

泠然正不知他此举是什么意思,只听他轻轻道:“还不错,反应不是很慢”这才明白他原来是考校守城官兵的反应速度,真是哭笑不得。

白云观所在的小山在深夜里显得静谧安详,楚玉带着她一刻不停赶上去,她不由想:他可比千里马可耐用多了,至少马儿不会飞估计也没有什么马可以达到他这种速度。

两人到达道观的围墙之外,已听见里头隐隐传来丝竹调笑之声,互视一眼,证明楚玉猜对了。

白云观占地不小,观里头也栽种着许多高大的树木,正好掩饰身形,他们循着乐声找去,倒还省了不少功夫,不多时已经栖身在一株老槐树上,音乐就是从树前一所观堂内传出来的。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有两扇镂花窗户,可惜上头贴着棉纸,能听到男男女女的笑声,却看不到其中情况。

“坐稳了”楚玉交代一声,忽然纵身过去,像壁虎一般贴在那堵墙上,伸指慢慢将棉纸点开了一个孔眼,他便贴在眼上看。

他的壁虎游墙功泠然早就见识过,现在人已随他来到现场,却看不到里头情景,不免叫人着急。

可楚玉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带她过去的意思。泠然竖起耳朵细听,屋子里除了音乐声,又传出一些异乎寻常的响动,夹杂在年轻女子放浪的笑声中,吭哧吭哧的,她想了一会,才明白里头的人竟是在集体**,就算是一个人蹲在老槐树上,也羞红了脸。

过了好一阵,这事儿才罢休,丝竹之声也渐渐停歇,只听里头有人说了句:“下去”

前头门打开,一群女子嘻嘻哈哈地出来,打着灯彼此推搡着,一个个云鬓斜坠,衣裳单薄,看样子是些ji女,她们身后默默跟着的乐工就是当日跟随极道老祖出现在孟家的人那些打扮。

“没想到道士们出手还挺大方的……”有人娇声说。

“以后多接到这些生意就好了。”

“桃娘好没羞,适才就数你那姿势最为……哈哈哈……”

“最怎样啊?”

院子里闹腾了一阵,忽然听到惨叫声四起,跟在ji女身后的“乐工”们骤然出手,手上的乐器都变作了凶器,有人拿弦勒死ji女,有人举起琵琶之类的东西砸在ji女们的头上……不消片刻,那七八名ji女都没了一点声息。

“乐工”们好像干熟练了杀人的活计,灯火下一个个表情呆滞,很快手脚麻利地将尸体都扛在肩上背走了。

目睹惨案发生,泠然不禁额头冒出冷汗。

待“乐工”们离开之后,楚玉掠回槐树将她抱起来。

重进他的怀抱,泠然顿觉暖了不少,他示意她屏息,随即也不知怎么就又飞过去勾住了墙上砖石间的嵌缝,一腿横抬,让她稳稳当当坐在上头就可以贴到窗纸上。

泠然即使看了许多的小说电影电视,倒也没见过哪个男人带着一个完全没用的女人来敌人的老巢探听消息的,对他的异常疼爱心有所感,侧目冲他一笑,以口水润湿了指头,在棉纸上无声地沾出另外一个孔来。

一眼望去,屋子里头陈设简单,一排大炕和地上丢着许多蒲团,看来平常应是道士们参禅打坐的静室,此时杯盘狼藉,只剩下两个衣裳不整的老男人。

这两个老男人泠然都认得,一个是极道老祖,虽然已经不是除夕夜所见的打扮,但他脸上还是涂着金粉,面部僵硬,十分好认;另一个就是号称与石亨闹翻离开了忠国公府的神算仝寅。

仝寅斜靠在一堆锦绣之上向极道老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一口饮尽,他目中精光闪烁,完全不像一个瞎子,整个人看上去也年轻了许多,不过四十许人。想当日初见他时就觉得他一个瞎子行路稳健,精神矍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个假残废。

极道老祖饮了一口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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