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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刀,望了一眼屋顶,见泠然好像无事,才把注意力放回花落痕身上。
屋顶上的朱见济好像根本无暇关注隆禧宫广场上的惊心动魄,眼前的少女一开口,他就忘了置身何地,只是惊异地瞪着她阻止刘永诚再出手,自己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泠然对他的行为相当不齿,不由冷笑道:“皇上贵人多忘事,恐怕已经想不起张泠然了,何况我还改变了样子一个君王心中带着对臣下的疑虑并无太大的不妥,不过楚大哥自少年起就驰骋疆场,将大明朝的疆域往北推到了前人没有到达过的地方,又阻止楚留香谋朝篡位,对皇上多有保护之力,你不能念在结拜之义相信他,也该给他一个说明的机会,怎么就动用了天下武林高手在此围剿?要赶尽杀绝呢?”
她认为皇帝对处处保护他的楚玉都能下杀手,当然更不可能记得她的帮助,所以只字不提,眼中满是怒火,向刘永诚道:“来吧我自被刘公公选中做千金姬送入相府,前世因,今日果就一并偿还,你们尽管一起上”
朱见济这才有空看了场上一眼,见楚玉和红绡都被花落痕纠缠住,而且彭伦已经杀了回来,指挥御林军和锦衣卫退开,心中有数。
许多武林人士见有机可乘,为报同门之仇,竟在此时又加入了战圈,混乱成一团,谁也没注意到宫墙四周有许多黑黝黝的炮口对准了中间。
泠然也不能看到远处黑暗中的动静,不过却从朱见济唇边露出的一抹笑容中觉察出了危险,心道擒贼先擒王,手中白练化作银虹,直取朱见济颈项。
怀恩等人自然不是吃素的,不过他们刚欲动作,便被皇帝阻止:“休要伤她”
朱见济以剩余的一支判官笔作为脖子的替代品,让那条凶狠的银链子缠住,温柔笑道:“泠儿果然不是一般女子,竟然也学到了高深武学,而且,脾性一点未变,模样却更胜从前朕……很喜欢”
这句话朱见济说得诚恳,落在泠然耳中,自然成了调戏,简直怒不可遏。
不过关键之时,她不想给楚玉和红绡添乱,不敢鲁莽乱来,见朱见济出手,真功夫恐怕还在自己之上,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三大太监,力敌不是明智的选择,既然皇帝调戏,她就将计就计,忽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真的么?我还以为样子变了,皇上认不出来了呢”
二八三孤家寡人
“朕怎么会认不出你……”朱见济见泠然不怒反笑,心下荡漾,对于楚玉喜欢着的人,他一直没什么把握,那年的元宵,又是红绡公子带走了她,他虽然反复思念,但是以为能得到她的机会实在渺茫得很。
对很多人来说,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更加美好一些,尤其对已经掌握了天下大权的帝王来说,更是如此,所以他此时是激动的,甚至比楚玉出走、楚留香闭门不问朝事时更加高兴,上前几步,试探着想执起泠然的手:“泠儿,你知道朕从来忘不了你么……”
楚天娇和汪碧晴的注意力全在皇帝身上,抬头仰望了半天,见夫君不仅没有拿住屋脊上的女子,反而亲昵地上前抓住对方的手,早就气得浑身哆嗦。
她们本来已经被彭伦暗示的锦衣卫拦到了宫墙底下,这时像发了疯一般,两人都冲了出来,汪碧晴大叫道:“皇上她和襄王他们是一伙的,小心……”
“皇上,你不能见一个爱一个”这是傻蛋楚天娇的话。
怀恩已见到远处闪起了点点火光,大骇:“皇上,皇后和贵妃”
汪碧晴身怀六甲,怀恩一生效忠于皇家,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就想跳下去相救。
泠然看着他急切的样子,面上盈盈笑着,手上银铃一抖,一股异香已弥漫开来。
这银铃是当年刘永诚面试她之后赏给她的“护身符”,里头本来装了剧毒,沾一点就死,那是为防止她在相府被人发现用以自杀的。
自从学了许多制药的本领之后,泠然觉得毒药倒还没有别的药品作用更大,何况她也不想乱杀人,更不会再去自杀,所以就换了一种能叫人筋骨酥软,暂时失去武功的香雾,此时就派上了大用场。
朱见济微微眯起眼,阻止了怀恩的动作,一只手却还未放开她的柔荑,一字字地道:“由她们去”
刘永诚刚觉察到有什么不对时,包括朱见济在内的四人手脚俱已瘫软,再也使不上一点力气,先后倒在地上。
不过朱见济倒地前,挥了一下他的手。
泠然仰天来不及提醒场上人,仰天啜唇吹了声长哨。
随着哨声,场上隆隆之声大作,简直犹如旱地起雷,惊天动地。
无数密集的炮火落在广场上,可见到半空中飞扬开来的人和躯体的各个部位,奔跑在广场中的两名身份尊贵的女子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
不过,更有两条矫健的身影惊鸿掠影般拔起在滚滚烟尘之上,就算有炮手百忙中不忘调转炮口对着半空开炮,泠然也欣慰地看到他们凌空敏捷地折身,流星一般扑向攻击来的地方。
那哨声,是他们一路赶往京城的时候,召唤黑羽鹤所用,因为召唤了多次,每次只要有一个人仰天长哨,三人都会不约而同拔地而起,比谁在更高的位置凌空跃上鹤背,也算是苦中作乐,不想今日成了泠然救他们的暗号。
“朱见济”泠然眼见汪碧晴消失在炮火里,恨得银牙咬碎,蹲身一把将皇帝提起来,猛烈地摇晃着:“你到底要怎样?不顾惜你自己的女人还罢了,连骨肉都可以不要,你还是人吗?”
朱见济当然也看到了楚玉和红绡脱离了他安排下的最后一步棋子,此时面如死灰,缓缓回过眼珠子,道:“果然……红颜祸水朕万万想不到,一切会毁在你手里”
“你今夜的策划从开始就注定要失败”泠然用链子缠了他的脖子,将他对着一片狼藉的广场,不禁心寒:“你是皇帝,当初要从权臣手里夺回皇权,你站在正义的一方,所以最终你会胜利可是为了除掉楚大哥一个人,你不惜让这么多人陪葬,甚至还包括自己的妻妾和孩子,就不怕失掉人心么,就不会良心不安么?”
方才还震耳欲聋的炮声变得稀稀拉拉,硝烟弥漫处虽然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但是断断续续传来的呻吟声证明武林人士也没有全部被炮火打死。
再响了几声,终于都停止了,彭伦本待领了人马上前收拾残局,一眼见到成绶帝竟然受一女子挟持,提了他的长刀飞跃上来,与他一同上来的还有锦衣卫统领尚铭和两名千户装束的高手。
泠然冷哼一声道:“再敢上前,我立刻杀了他”
大概是她声音的辨识度十分高,彭伦竟马上听出了她是谁,面色一变,惊异地望着她,见皇帝确实受制,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在他的印象中,泠然是没有武功的,他自然也清楚皇帝的身手,见他这么容易被制住很是奇怪。当日五凤楼头见她毁容,彭伦心中并不好受,一直觉得是自己未将她留下,送入相府才铸成大错,所以此刻虽担忧成绶帝的安危,同时也并不想她出事,一怔之后,忙劝道:“张姑娘么?有话好说,皇上万乘之尊,岂可玩笑,快快放开,陛下定必不会追究”
说着他紧张地盯着皇帝,希望他能允诺。
朱见济见到楚玉和红绡都逃出生天,最后一张能制住他们的王牌却没有什么动静,心绪大乱,他从小在楚家父子积威之下生活,早就养成了一种条件反射的惧怕,深入骨髓无可救药,若不是已经变了“芯子”的楚留香来跟他做交易,他还不敢发动那场炮轰相府。
激怒楚玉的后果,是他不仅不可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女子,恐怕还要失去早就掌握在手中的江山……
他的心中一时痛悔无边。
泠然纵使聪明伶俐,纵使娇憨可喜……纵使再有几千几万个优点,在他看来,实在不及他的万里江山
“怎么?为了芝麻丢了西瓜,想哭了?”泠然倒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将他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小皇帝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此不折手段,她甚至又想让楚玉他们干脆逼他退位,写下禅位诏书传位于李唐妹的儿子。
大约是红绡已能掌控对面的炮手,漫天的硝烟中,楚玉的身影倏然清晰,踏雾而来,眨眼站在了朱见济对面,用亲昵怜爱的目光将泠然上上下下一番洗礼,这才慢悠悠将目光落到被她心爱女人制住的皇帝身上,扯了扯嘴角,道:“皇上的这个欢迎仪式,搞得未免铺张浪费了一点。”
朱见济被他极其鄙夷地讽刺,倒激起了那点龙性子,泠然近距离看到他连脖子上的筋都突突涨了起来,忽然厉声道:“对,朕可能永远不是你的对手,安排的一切在你看来如同过家家一般朱家的江山,你只是不屑要而已,你想要,什么都是你的你只要这个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念及这两年来自己对她心心念念,牵肠挂肚,更觉委屈,竟有些哽咽起来:“朕对她也没有半点不好,她却毫不犹豫要将朕置于死地,要杀便杀不论这场兵变是谁安排的,杀了朕,你就算想称帝也没有那么容易……史家会口诛笔伐,你永远抹不了弑君篡位的恶名”
楚玉仰天无声而笑,夜色下,绝世的风姿更夺了月华的清辉,叫人不敢逼视。
低下头,他长臂一舒,已将泠然带到怀里紧紧揽着她的纤腰。
泠然低呼一声,彭伦已经第一时间冲上去扶住将要跌倒的成绶帝,除掉他脖子上的束缚。
她有些嗔怪地横了楚玉一眼,见他如玉的肤色较往常更加白了三分,心下怜惜,也就没有出声怪他破坏了自己对皇帝的控制。
楚玉似懒得再跟朱见济多说任何话,拥着泠然欲待离开。
朱见济却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你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他从小崇拜至极的大哥极度轻视的态度最大程度上伤害了皇帝的自尊心,他忽然宁愿楚玉以强悍的姿态说要跟他争夺什么——江山也好,女人也罢
也只有在楚玉面前,朱见济才会露出这般孩子心性。
皇帝虽然年幼,但在臣子心目当中是英明决断、胆色过人的,连彭伦都想不到运筹帷幄的天子会如此失态地大哭,竟不知如何安慰。
尚铭和两名锦衣卫千户都低下了头。
楚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身边一直没有任何亲人,以前没有,将来也没有,孤家寡人的滋味不是谁都爱尝的,既然家父不是皇上所杀,我与泠儿都是毫发无伤,为难你作甚?你爱坐那把龙椅,就坐吧”
朱见济热泪更是如泉水涌出,他这番和花落痕合作,苦心孤诣将楚玉骗回京城,私底下约定花落痕得楚玉,他得泠然。
每每想到楚玉要被一个更强大的人控制住,生不如死地做那龙阳之事,他心里比与泠然重逢更加高兴……
泪眼模糊中,他看到那双曾经熟悉,却从未将爱恋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的眸子犹自含着悲愤,意识到终究是输得一塌糊涂。
龙椅,只是人家不屑于坐的,他爱的女人,永远也别想染指。
贵为天子就真的那么有意思么?
如他所说,从来没有一个他能完全信任的人,除了那个笑盈盈帮他出主意的少女——可是连她也是楚玉的,这皇位,对她来说,原来也同样一文不名
二八四不孤山(大结局前夕)
“朕还杀了你妹妹不但杀了她,你若是今天就这么走了,朕明日就宣布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宣布楚家谋逆,将她和楚留香都丢进万人坑”
彭伦等人眼睁睁看着楚玉似乎抛下一个极淡的笑容,揽了泠然,乘风而去。
皇帝歇斯底里的望空呼喊,此时显得无力而孩子气。
倒在地上的怀恩陈准等人看着皇帝陛下,都是一脸的苦笑。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楚天娇只是楚家的养女,莫说楚玉向来不把她当妹妹,就算是亲妹妹,在大明朝天下,单论亲疏,元配发妻也比妹妹亲,何况他还陪上了怀了龙种的贵妃……
子嗣在皇家来说何等重要?尽管皇帝还是青葱少年,可能有无数的机会。
臣子们在彭伦的指挥下,七手八脚地扶着皇帝以及大内几位总管太监下了残破的屋脊,一眼看到了倒在墙角的一具尸体。
那是楚留香的皮囊,某位前辈高人的灵魂寄居地。
一柄绣春刀不偏不倚地插在心脏部位,尸体完好无损,明显不是死于炮火的袭击。
也许在炮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楚玉真正动了杀意……
没有人看见,但是有侥幸活着的一小部分人,看皇帝的眼光如见洪水猛兽,早就退在一旁的御林军和锦衣卫们将他们团团围住,准备剿杀。
朱见济也瞥见了支离破碎的一妻一妾。
昔日光彩照人的两个女人此时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娃娃,倒在尘埃中。
他眼前忽然浮现她们的种种过往。
一心一意帮他出谋划策对付养父的楚天娇无疑也有娇憨美丽的时候,那一场假凤虚皇的婚礼是何等堂皇曾经多少次,他幻想过除掉楚留香和楚玉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