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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系列之三)灵飞经卷一:洪武天下(出书版) 作者:凤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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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公受不了纠缠,只好带我出宫,这么一来,路上多了一些耽误,唉,只怪我任性,几乎害你送了命……”想着不觉后怕,打了一个寒战。
“不碍事,不碍事!”乐之扬连连摆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若能这样见到你,再死一次也没关系!”
朱微心甜如蜜,口中却呵斥:“尽贫嘴,人死一次就够了,还能死几次么?”乐之扬笑道:“有句话不是叫九死一生么?看样子,人也许能死九次!”
“胡说!”朱微又好气又好笑,“九死一生可不是这个意思!”
乐之扬笑嘻嘻正要接口,冷玄忽地看了看天,说道:“天色不早,灵道石鱼在哪儿?”乐之扬道:“在秦淮河边儿上!”冷玄看他一眼,淡淡说道:“如今寅时三刻,再过小半个时辰,圣上就会起床,今日有早朝,最晚午时退朝,巳时我就得回去。至于公主,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宝辉宫的宫人,午时之前若不回宫,必然惊动众人。打现在算起,我们还有两个半时辰,小子,你不要跟我敷衍,要不然,会把这天也捅一个窟窿。”
“不敢,不敢。”乐之扬笑道,“冷公公武功盖世,料想什么事也难不住你。”
冷玄哼了一声,说道:“武功盖世?谈何容易!这四个字,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担得起!”
乐之扬脱口道:“谁?”
冷玄一言不发,掉头眺望西方,那里冷月半缺,无声坠落。冷玄瞧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朱微忍不住问:“冷公公,你叹气干吗?”
“没什么。”冷玄拿起一个包袱,掷给乐之扬,“换了这个。”
乐之扬打开一瞧,却是一套青缎衣裤。他落葬之时,穿的是一身太监服饰,被人瞧见,不免招摇,想着瞧了瞧朱微,小公主脸一红,默默转过头去。乐之扬换过衣衫,冷玄早已封好棺材,填回土石,说道:“走吧!”迈开步子,当先向秦淮河走去。
乐之扬看着朱微,后者笑靥如花,美目闪闪发亮,乐之扬不觉心口一热,忽地伸出手来,拉住她的小手。少女手掌纤巧,柔弱无骨,肌肤滑腻光润,握在手里,好似握了一段软玉。
朱微不料这小子如此大胆,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可是未能走挣开。抬眼看去,乐之扬笑吟吟瞧着她,露出一口雪白齐整的牙齿,星月光芒,勾勒出少年俊秀明快的面孔。朱微瞧得发呆,心里想:“原来他这么好看!”
乐之扬拿起玉笛,说道:“公主,你把笛子丢棺材里了……”朱微笑道:“这笛子,是送给你的!”乐之扬吃惊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朱微伸出手指,抚摸那一件古物,“这支笛子,是我十岁生日时,十七哥送给我的,可惜我不擅吹笛,放在这儿,徒然埋没了它。宝剑配英雄,我转送给你,绿珠地下有知,想必也很欣慰。”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什么,伸手入袖,取出一条金丝绦,穿过笛孔,系在乐之扬腰上,边系边说:“金翡翠,金翡翠,翡翠配金色才好看呢!”
乐之扬心中热血涌动,正想说些什么,前面冷玄咳嗽一声,掉头看向二人,双眉紧紧皱起。朱微面红耳赤,想要收回手去,冷不防乐之扬一把握住,拉着她大步向前。冷玄盯着两人一脸愠怒,可也不便多说,佝偻着跟在一边。
到了秦淮河边,天色已是微明,旭日光照之下,河水青出于蓝,好似一条洋洋洒洒的细丝软缎。两岸的秦楼楚馆,昨夜里耗尽了神思,此时此刻,正自酣然入眠,悠悠扬扬的鸡叫声恰好接上了昨晚的丝竹弹唱。
晨风拂面,清冷微寒,乐之扬的心里却似燃了一团火焰,迎着清晨凉风,格外精神焕发。他指点河边楼舍,向朱微诉说各种奇闻逸事:这儿谁夺过花魁;那里又有谁大宴群芳,是夜焰火漫天,又是如何瑰丽;这家的姑娘不止会吹拉弹唱,还会一手好杂技,身软如绵,钻得过小巧的金圈;那一段的河面七夕里赛过花灯,乐之扬运气好,猜中过几个灯谜,得了不少彩头。灯谜自要说给朱微一一细听,至于那一座灰白萧条的大屋,当年也是一等一的热闹,后来一位名妓情爱不遂,为恩客所骗,投河自尽,化为厉鬼,从此在屋里作祟,闹得那儿每年都有女子投水,所以一日日地冷清下去。
朱微生平第一次出宫游历,见了什么也觉新鲜。乐之扬更是口角俏皮,简简单单一件事情到了他嘴里,也能说得妙趣横生。听到女鬼作祟一段,朱微小口微张,秀目睁圆,紧紧抓住乐之扬不放。乐之扬见她害怕,越发来了劲头,又杜撰了几个名妓受辱,化身厉鬼的故事,说得阴凄凄、惨兮兮,吓得小公主脸色发白,心里一阵紧,一阵松,下意识挨近少年,一步也不敢落后。
乐之扬心里大为得意,暗想王公权贵来此寻欢的不少,可带了大明公主游秦淮河的人物,自己恐怕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个。这小公主又天真,又害羞,大可以逗她一乐,只可惜白天河上冷冷清清,又有个冷面孔的老太监跟着,不能大大地放肆胡闹。
他嫌老太监碍眼,殊不知冷玄也满心怒气。原来时间紧迫,本想寻宝之后立刻回宫,谁知乐之扬沿河行走,只顾胡吹牛皮,两个少年男女并肩携手,笑语相对,就是踏青的恋人也不如他们亲密。不知不觉,一条秦淮河已到尽头。冷玄忍耐再三,忍不住低声喝问:“臭小子,石鱼到底在哪儿?” (我是经吧大橘子)我爱爱凌乐之扬听了这话,一拍脑门,笑嘻嘻说道:“哎哟,只顾说话,几乎把这件大事忘了,唔……”他左右瞧瞧,脸色一变,“不对,我记错了,石鱼不在这边,它在,它在……”边说边是挠头,忽见老太监眉头一拧,面透杀气,忙笑道,“我想起来了,石鱼藏在夫子庙!”
“臭小子尔敢!”冷玄气得发抖,方才经过夫子庙,乐之扬视若无睹,这当儿若要回去,又得将秦淮河重走一遍。老太监出手如电,扣住了乐之扬的左肩,那小子奇痛入骨,登时嗷嗷惨叫。冷玄厉声叫道,“臭小子,我能叫你生,也能叫你死,你再敢骗我, 我要了你的小命儿!”
正咬牙发狠,不意素白纤手轻轻拂来,五缕劲风直透经脉,以冷玄之能,也觉手背酸麻,下意识一反手,扣住一只皓白玉腕, 那人轻哼一声,意甚娇媚。冷玄心子一跳,慌忙松开五指,后退一步说道:“‘拂影手’名不虚传,冷某情急出手,还望公主见谅!”
朱微抚摸手腕痛处,心中暗暗骇异,方才那一拂,确是‘太昊谷’的‘拂影手’,指间的阴劲若有若无,看似无所妨碍,却能伤人经脉、坏人五脏,专破各类护体真气。冷玄不但若无其事,反手一抓,几乎破了她的‘凝霞神功’,将她的腕骨生生捏碎。
“冷公公!”朱微定了定神,勉强笑道,“乐之扬不是说了吗,他只顾跟我说话,一时忘了石鱼之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上天也有好生之德,冷公公,你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过失,就要害人性命呢?”
冷玄按捺怒气,说道:“公主有所不知,这小子鬼话连篇,天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鬼话连篇?”朱微看了乐之扬一眼,后者摸着肩膀,一脸委屈,朱微不由冲口而出,“我看他很好的,句句说的都是实话!”
冷玄怒道:“你看他句句都是实话,只因你对他……”说到这儿,欲言又止,朱微瞧着他问道:“我对他什么?”冷玄哼了一声,说道:“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公主自己心里明白。”   “我一点儿也不明白!”朱微不动声色,“就等冷公公指点迷津!”
冷玄盯着公主,脸色阵青阵白,狠咽了一口唾沫,忽又干笑道:“公主殿下万金之躯,何必跟老奴一般见识。时间紧迫,取了石鱼,早早回宫才是正经!我对这小子发怒,也全是为了公主!”
“为了我?”朱微轻轻冷笑,“怕是为了你自己吧,冷公公,你诱拐我出宫,该当何罪?”冷玄一呆,失声道:“公主殿下,可是你百般痴缠,我才答应带你出宫……”朱微一笑,说道:“谁见我缠你了?到了父皇那儿,他信你,还是信我?”
冷玄又惊又气,更生出一股悔恨,只怪不耐纠缠,给这小公主一哭二闹,把她带出深宫,现如今出来容易,回去可就难了。他自觉落入圈套,只好忍气吞声,徐徐说道:“公主殿下,老奴一时心急,未免失礼,还望公主以大局为重,不要与老奴为难。”
朱微道:“好说,你不与乐之扬为难,我就不跟你为难!”
冷玄心中暗庙,斜眼瞅去,乐之扬背着双手,俨然找到了靠山,脸上笑嘻嘻的,不胜得意。冷玄气得心子发痛,恨不得飞起一脚,把这小子踢到河里喂鱼。
没奈何,三人掉头返回夫子庙,才走百十步,乐之扬忽又说道:“走了老半天,公主殿下想必渴了?那边有个‘仙月居’,茶水好,点心更妙,坐在楼上,秦淮河一览无余,真是个天下少有的好去处!”
冷玄听在耳中,几乎气破了肚皮,可又不便出手责打,只好大声说:“时间太急,拿到那个东西才是正经!”
乐之扬忽然成了聋子,笑眯眯地自说自话:“可惜如今是白天,秦淮河的妙处都在晚上,公主难得出宫透透气,看不了第一流的热闹,至少也该看看第二流的风光,喝喝茶,吃吃点心,看看这 一河的风景,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朱微明白乐之扬的心思,知道他不舍与自己分别,千方百计地拖延时间,这两个半时辰,平日说来不短,此刻竟是去如飞箭,自己一旦回宫,怕是再也出不来了。想到这儿,心生黯然,也不顾冷玄脸色难看,强笑道:“你一说,我也有点儿饿了,如你所说,就去喝喝茶,吃吃点心!”
冷玄急道:“公主殿下……”朱微笑道:“冷公公,你别着急,我自有分寸。只不过,这里不比宫中,你我须得改改称呼,到了茶楼上,我叫你冷先生,你叫我小朱就得了!”冷玄道:“老奴不敢!”说着看了乐之扬一眼,两道目光恶狠狠的,恨不得从这小子身上剜下两块肉来。他心中尽管气恼,可也拗不过两个小的,无奈跟着两人来到“仙月居”。
这茶楼高约三层,朱栏青瓦,面朝一川烟波,甚是轩敞雅致。时当上午,楼上冷冷清清、茶客全无,三人在三楼面河处坐定,讨了一壶明前龙井,四样上等点心,虽然不如皇宫里那么精细,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乐之扬笑指河上,说起若干风流趣事,朱微默默听着,只觉是耶非耶,如梦如幻。可惜但凡是梦,总有醒来之时,这样的时机,怕是不可再得了。她低头看着杯中的浮沫,忽然生出身不由主、沉浮难知的伤感。
正忧愁,忽听河面上传来一阵清歌: “六代繁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王谢堂前双燕子,乌衣巷口曾相识。听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思往事,愁如织。怀故国,空陈迹。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坏寒蛩泣。到如今,只有蒋山青,秦淮碧!”
这阙《满江红》唱得起伏跌宕,满河皆响,高昂处穿云裂石,低回处如绕指精钢,连而不断。一曲唱完,余韵悠悠,好似霜钟响于空谷,久久也不散去。
朱微不胜惊讶,应声望去,只见一叶小舟从上游漂流下来,船头站了一个年轻僧人,身形挺拔,风姿俊秀,一身月白僧衣随风飘扬,好似流云飞雾,遮掩一轮朗月。朱微不由暗暗喝了声彩:“好歌喉,好风采!”
歌声惊动两岸,妓女们从水榭阁楼中一拥而出,见那僧人,均是挥手嬉笑。白衣僧也展眉一笑,左手袖袍飞卷,向那些女子频频示意。
朱微大为惊奇,问道:“这和尚是谁?他出家之人,为何跟这些妓女这么相熟?”乐之扬笑道:“这和尚我不认识,可是听人说过。他自号‘情僧’,长年在这秦淮河边厮混,听说他琴棋书画,无不高妙奇绝,加上人才俊朗,歌喉动人,这河边的名妓,无不跟他纠缠不清。”
朱微听了这话,心生鄙夷,说道:“他身为空门之人,怎能流连花街柳巷?什么‘情僧’,哼,我看该叫‘淫僧’才对!”
口中鄙薄,心里却很惋惜:“可惜了这一身好风度,唉,若论歌咏之妙,十七哥也要逊他一筹!”冷玄忽地哼了一声,说道:“流连花街柳巷,未必就是淫僧,端坐庙堂之上,未必就是君子。吕洞宾在《敲爻歌》里说过:‘道力人,真散汉,酒是良朋花是伴,花街柳巷觅真人,真人只在花街玩!’禁绝酒色,不过是第三流的道行,别看那些高僧大德,一脸的清高肃穆,满心的男盗女娼,一字为僧,二字和尚,三字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
乐之扬听得有趣,笑道:“道行还分高下么?第三流如此,第二流又如何?”
冷玄道:“第二流的道行,见酒思饮,见色思淫,常为世俗所诱惑,却往往能够悬崖勒马,于不可能之处守住本心,这就好比行于独木桥上,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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