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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奇談-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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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一心只想着怎样才能让新郎官放开手,可难听的话都骂遍了他也纹丝不动,这下我连同那个新娘子也恨进去了,她居然到现在还不出现!不是她拐走冰鳍,我也不会到这个鬼地方来,也不会碰上这个神经病!真是古今中外最讨人厌的一对新婚夫妇! 
看来乱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心念一转,我努力换了温柔的腔调,虽然听起来还是恨恨的:“那个……你说要逃走,难道要空手逃吗?”只要让他放手就行了!我故意提醒新郎官得准备钱的问题,如果他要去收拾金银细软的话,就一定得放手,一放手我马上调头就跑! 
“那个我早想到了!”新郎官拍了拍衣袋,从门板后面露出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我心里暗骂一声,连忙改口:“不要给新娘子留封信吗?”新郎官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好像看出了我在故意拖延时间,他的手上加重了力道。 
我心里顿时乱作一团,眼睛不知看那里才好,慌乱之间,我瞥见新房的圆桌上插着一束合欢花!天助我也,就是它了!我大声喊了起来:“我又不知道你的心意,才不要和你一起逃走!” 
新郎有些意外的看着我,病恹恹的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情。我心里暗暗祈祷事情能按照我希望的进行下去,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你至少要送我一朵花吧!现在弄不到红玫瑰什么的,桌上的那个合欢也凑合啊!”放花的圆桌在十步远的地方,他要拿到花,就必须放开我走到屋子中央! 
“那个啊!”新郎官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我这就拿给你!”一听着话我心花怒放,连忙做好拔腿就跑的准备,就等他放手! 
可出乎意料的,手上的束缚丝毫没有减轻,眨眼之间,一朵合欢花竟然出现在我面前! 
“你要多少我也拿给你!”新郎官拿腔拿调的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花朵,搞不清状况的我我茫然的移动着视线,只见另一朵花也正带着室内幽暗的粉红色烛光,慢慢飘近我眼前…… 
怎么可能?合欢花竟然凭空移动吗?不,不对……它的确是被拿过来的,可怎么会这么长呢,那拿花的手臂?还有几支长得不自然的手臂正陆续从我站立的门边,伸过整个房间去拿起那剩余的红花…… 
我低下头,难怪我无法挣脱,原来无数银丝从新郎官的双手上伸出,爬满我整个胳膊,难怪我刚刚看见新郎官整理额发的时候觉得别扭,因为人应该只有两只手,而那时他的双手,正握住我的手啊! 
都讲动物在遇到远远超出自己能力处理范围的问题时,会本能的将注意力转到毫不相干的事情上,此刻的我呆看着鱼贯送至我面前的花朵,有些失神的说:“到底……有几只手啊……” 
“你自己数啊!小姑娘……数了就知道了!”新郎官青白色的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慢慢从门板后面移了出来,难怪他总是躲在门板后面和我说话,只露出一张脸,也不出来,也不让我进去;那是因为他全身也就只有这张脸是人样——从脖子下面开始,是插着细细手臂的滚圆肥大的身体,油光发亮,好像随时都会撑破的皮球一样,一股细细的银丝还不断的从他身体里冒出来,缠向我的手…… 
八朵花,八只手……我猜到了,难怪我会从镜中夕阳的反光里看到那么多丝线的幻觉,难怪这个新郎官会知道我和麝生姐姐的对话——因为它是……蜘蛛啊! 
“啊啊啊——”不管多么难听,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起来。“虽然我也很想吃,可还是先把你送给她吧……”伴着新郎官阴惨惨的语声,眼前的旖旎的婚房的幻影,还有那个怪异的新郎,在一瞬间消失了。绕在手上的蜘蛛网像巨大的风口,猛地膨胀开,带着惊人的吸力,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 
就在意识逐渐混乱之际,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酒香忽然间飘到了我的鼻端,风口仿佛淤塞了一样,蛛网的吸力骤然减轻,我感到有人拉住我的后衣领,一下子将我拖出了那个陷阱…… 
“你在干什么!火翼!”这个声音不用听我都知道是谁,那是冰鳍啊! 
惊魂未定的我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断断续续的说:“冰鳍……你看见了吗?那么恶心的东西……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冰鳍发出了不满的啐舌声:“我看见许许多多萤火虫排成长队,我跟着它们走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就看见你在这里,身上挂满了蜘蛛网!”是萤火虫带冰鳍来的?它们在感谢我黄昏时分从蜘蛛网上救下了它们的伙伴吗!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回家去,再也不要来了啊!”我大喊着站起身来,却迎面撞上了一团红影——柘榴的颜色,精美的滚边,繁复的绣花:那是新娘子的婚服! 
“我可不让冰鳍走!”红嫁衣里的新娘子发出的声音竟是那么粗哑低沉,比起嗓音,更让我恐惧的是她的容貌——萧萧的白发上插满了珠花,反衬出深深凹陷的眼睛,牙齿脱落的嘴;浓施的脂粉下,竟是一张爬满皱纹的苍老面庞!这鸡皮鹤发的新娘一定是那个八脚新郎的伴侣! 
“妖怪啊!”虽然祖父一直告诫我们不可以直呼那些家伙的名称,但这种状态下,我只能作出这样的反应。我话音未落冰鳍就猛拍我的肩头:“太失礼了,你对表姑奶奶乱喊什么啊!” 
表姑奶奶……表姑奶奶!一口气噎到,我猛地咳嗽了起来,惊讶的指着新娘子的方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居然身穿新娘嫁衣,拉着冰鳍在花前月下散步,这位罕见的老奶奶,不但不是那种东西,而且还是和我们有血缘关系的人类?我们居然有个爱好这么古怪的表姑奶奶! 
我还在张口结舌之间,冰鳍已经开口了,声音多了几分凝重:“看来,能不能回去不是由我们决定的了!”我环顾四周,不由得睁圆了眼睛:无数发光的银丝已经织满整个庭院,封住了所有道路,重重叠叠,还不断向挂着新月的空中延伸,如同传说中的八卦阵——我们是几时深陷在蜘蛛网的迷阵里的! 
表姑奶奶困惑的四下张望,显然她什么也看不见:“怎么忽然变得黑麻麻的?” 
“那是什么!”我突然看见冰鳍刘海下的额头上,闪现着金色的薄光,当时因为冰鳍的来到新郎官才放开我的,如果他想引诱冰鳍进入陷阱的话,只要缠住他就行了,没必要放开我;可见他隐身入银丝阵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冰鳍身上有他害怕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逼退新郎官的玄机?我伸手撩开那些散碎的发丝,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出现在冰鳍白净的额头上,微弱的亮着。“谁在你额头上写了个‘王’啊?”我说着,忽然想起傍晚时分麝生姐姐帮我拍掉身上的蜘蛛网时,曾蘸着酒在手上写下什么,然后,就用这只手拍了拍冰鳍的额头! 
“我看看!”表姑奶奶凑了过来,絮絮叨叨的说,“我们这边重阳节时啊,都会蘸雄黄酒在小孩子额头上写个‘王’字的,咦?我怎么看不见啊!” 
难怪可以毫不费力的拍掉蜘蛛网,原来麝生姐姐蘸的那香味奇特的酒,就是专门对付毒虫的雄黄酒啊!此刻蜘蛛的妖气使雄黄酒的药力完全发挥了出来,呼应着发出光芒。可是这药酒毕竟太稀薄了,我不知道冰鳍额上的“王”字能够保护我们多久…… 
“这下就不用愁了,这么多猎物啊!”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我仰起脸,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身穿婚袍的新郎官带着得意的笑容看着我们,收拢八只细脚,将他肥胖的身体悬在一根细丝上,慢慢的从半空中的一张银丝网上垂挂下来…… 
实在太恶心了!我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表姑奶奶则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还问我“你中了什么邪”。好在冰鳍还能保持镇定,他冷笑一声:“的确不用愁了,有了我们这些猎物,你的小命就能保住了吧!” 
原来是这个原因!我想起来课本上教过——在新婚之夜雄蜘蛛是会被雌蜘蛛吃掉的! 
新郎官猛地垂下几尺,冲着冰鳍气急败坏的大吼起来:“你住口!” 
“窝囊的男人!有本事你就来吃我啊!”冰鳍的语气,好像故意要激怒对方似的!我偷偷看了一眼,只见他慢慢的握起右手,蓄势待发。我明白了——冰鳍仗着雄黄酒的药力还没有散去,想引诱新郎官靠近,然后捉住他,破除这蔓延的银丝网阵! 
“你没胆子!怕老婆!迟早被吃掉!”我立刻也跟着只拣难听的乱骂起来。 
新郎官果然中计了!他一边叫嚣着,一边暴跳着急速下降,向我直冲过来——果然是个胆小鬼,他还是不敢和雄黄酒的药力硬碰硬! 
看准了新郎官降到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内,冰鳍迅速出手,绝不会落空的——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们也只有这个机会! 
冰鳍的手挥过,可他掌心里,什么也没有…… 
新郎官不在他应该在的地方!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妖媚笑声在空中响了起来:“小哥你欺负我相公道行浅,他奈何不了你,让我来陪你玩玩!” 
这是比新郎官虚张声势的吼叫更让人恐惧的声音。我和冰鳍慢慢抬起头——那就是真正的新娘子吗?一张妖艳而邪魅的脸,细长吊梢眉,带着煞气上挑的眼角,怎么看都是个绝色美人,只可惜…… 
只可惜她实在太胖了啊!那吹了气似的圆滚滚的身体包裹在石榴红的绣花绸缎里,仿佛随时都会把嫁衣涨破似的,更衬得那八只脚分外细长,她一只白白嫩嫩的手里还提着根银丝,丝线上垂着她一脸谄媚笑容的新郎官,是她在电光石火之间将新郎官拉到了安全之处,并且不非吹灰之力——因为新郎官的块头顶多只有她一半大! 
冰鳍几乎都快吐出来了,他额上的雄黄酒印记也正在渐渐的黯淡下去。我真是羡慕什么也看不见的表姑奶奶,她依旧弄不清我们在犯什么毛病。这时我和新娘子的视线碰上了,重量级的美人突然掩口娇笑了起来:“这不是我的老熟人吗?抢了我的猎物不说,还想抢我的相公吗?你还真有能耐呢!” 
原来我为了放走萤火虫而挑破的是她网啊!我连哭也哭不出来了——还真是结下了不得了的冤家,这回死定了! 
“就不客气了!我会把你们从头到脚,吃得干干净净的!”伴着新娘子冷煞的话音,银丝阵像渔网一样陡然的收拢了,表姑奶奶的身影首先消失在一片银潮里,而数不清的柔韧银丝则一层层的向我和冰鳍的身上绑缚过来,四肢、腰腹,胸口、脖颈——眨眼之间,我的脸已经埋入了重重的捆绑之下,无法呼吸了,渐渐消散的意识里,我只感到银光正漫过我的眼睛…… 
震天的巨响忽然轰鸣在我耳边!身上骤然一轻,仿佛有一把巨大而锋利的剪刀唰的剪断了致命的吊索,我的身体瞬间自由了!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那对致命的新婚夫妇已经不知去向,我只看见地上倒着两扇破败的门板,上面还隐隐约约残留着破败的大红双喜字样,一只穿拖鞋的脚正狠狠的踏在朽烂的门板上。 
“我说仓库这边怎么会叽叽喳喳的!你们两个!不是说这里又脏又乱不能靠近吗?三更半夜跑来被砸到怎么办!”毫不留情的责骂里,我感到耳朵被狠狠揪住了,不由自主的随着力道站了起来,差点撞到被另一只手拧住耳朵的冰鳍,那个拧我们耳朵的人在还不停的骂着:“还把门反锁住,害我踢倒门板才能进来!你们到底想怎样啊!弄了一身的蜘蛛网,要知道洗衣服的人可是我啊!” 
这种语气,这种举动,绝对是麝生姐姐!我和冰鳍立刻连声求饶,麝生姐姐这才心有不甘的放开我们,惊魂甫定的我环顾四周,哪里来什么明媚温香的婚房,我们居然站在一间挂满蜘蛛网,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的破仓库里,还惹了一鼻子的灰! 
“麝生!你也在啊!”表姑奶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穿了光鲜亮丽的红嫁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淡薄的月影下,她是几时出仓库去的? 
“奶奶!你怎么也在这里!”麝生姐姐的声音又生气又惊讶,表姑奶奶居然害羞似的笑了起来:“我刚才还和冰鳍散步来着,可巧碰上了他姐姐,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天就黑得看不见了,像小泥鳅似的,他们一下子就跑的没影了,不是被你逮着,恐怕到现在我还找不见他们呢!” 
我和冰鳍正要对表姑奶奶的粗神经感叹不已,麝生姐姐的话却给了我们注意让神经短路的一击:“奶奶,请你有点身为新娘子的自觉吧!” 
“新……新娘子……”我和冰鳍异口同声的喊起来,这句话的威慑力,绝对不下于那个蜘蛛新娘的出场效果!麝生姐姐叹了口气撩起长发:“你这个样子,连阿豪爷爷也会很困扰的!” 
表姑奶奶理直气壮的反驳道:“怎么可能给阿豪困扰呢!我不是照着老规矩在礼成之前都不和他见面了吗!” 
“阿豪……阿豪爷爷?”我和冰鳍只能像坏掉的留声机一样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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