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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外收拾起来。来了外人,两人就不说那件事了。朱怀镜埋头吃着饭,问香妹,
' 找保姆的事,有着落了吗?' 香妹说:' 托人找了几个,都不太理想。'
朱怀镜说:' 又不是选美,别那么挑剔。' 香妹说:' 你想得好,给你
选美。保姆最不好选,比相亲还难。' 向洁在一边忙着,插话说:' 我乡下
有个亲戚,很灵泛,手脚也勤快。原先在人家那里做过几年,经验也有。要不过
几天带来看看?' 香妹望望朱怀镜,再对向洁说:' 太麻烦你了。' 向
洁笑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打个电话去叫她来就是了。' 香妹只好说:'
那就看看吧。' 饭还没吃完,缪明打了电话过来,请他马上去一趟,有急事
商量。朱怀镜顾不上吃完饭,稀里哗啦喝了碗汤。也不叫司机,夹上包就往办公
室去。他先打开自己办公室,开了灯,却不进去,仍旧拉上门,然后往缪明办公
室走去。
缪明已经同陆天一、李龙标、向长善坐在那里了。朱怀镜忙点头笑笑,说:
' 几位久等了。没个保姆硬是不行,不到八点多吃不了晚饭。' 缪明笑道:
' 你也别太艰苦了,保姆还是要请的。' 陆天一也笑着说:' 是的,没保姆
不行。' 李龙标和向长善还没来得及参加关于保姆问题的讨论,缪明严肃起
来了,说:' 我们几个紧急碰一下头。吴飞案最近有新的突破,他供出了梅次卷
烟厂厂长郑维明。' ' 郑维明?' 朱怀镜听着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中,郑
维明是位很老实、很朴实的企业领导。上次他同袁之峰去烟厂现场办公,同郑维
明初次见面。那天郑维明穿了件皱巴巴的旧西装,发了黄的白框眼镜老是滑在鼻
尖上,脸就像烟熏过的腊肉,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是老头子了。真是人不可貌
相啊!
缪明继续说道:' 对,郑维明。烟厂第二期技术改造的土建工程,是吴飞承
建的,他向郑维明行贿七十万元。关于郑维明,一向就有很多举报。我估计,吴
飞供出的只怕只是冰山一角。下面,请长善同志把情况说说吧。' ' 大致情
况,就是缪书记说的这些。' 向长善先谦虚一句,再说:' 下面,我把最近检察
机关侦察吴飞案的情况简要汇报一下,并重点汇报一下郑维明涉嫌受贿的问题。
' 向长善将案卷放在膝盖上,再掏出笔记本,一五一十地汇报起来。他
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表情和语气就像法庭上的公诉人,一点儿也不像在向领导
汇报情况。
朱怀镜没事似的瞟了眼缪明、陆天一和李龙标,发现他们都低着头,望着脚
尖出神。朱怀镜也就不抬头看谁了,也望着自己的脚尖。似乎谁都猜不透谁同这
案子的关系,只好谁也不看谁。直等到向长善汇报完了,几个人才不约而同地抬
起头来,可都避免望着别人的脸,而是望着对面的墙,表情一律地沉重。
只听见陆天一首先开腔道:' 我先谈几句吧。对吴飞案,要一查到底,我一
直是这个态度。案子慢慢开始有进展了,像郑维明这样的人开始暴露出来。说明
检察院的同志办案是有成绩的。我同意将郑维明立案侦察。我估计这可能是个系
列大案,地委一班人一定要统一认识,支持检察院的工作。不论查到谁,都要一
查到底。如果牵涉到我陆某人,或是我的家人和亲戚,同样依法办事。鉴于企业
工作的特殊性,我建议地委马上要研究确定烟厂新的负责人。' ' 怀镜同志
谈谈吧。' 缪明说。
朱怀镜却客气道:' 龙标同志管政法的,还是请你先谈吧。' 据说李龙
标原先很算条汉子的,说出话来梆梆响,下面很是服他。自从他患上癌症以后,
别人自然也不怎么听他的了。他倒是显得很有修养,对谁都客客气气了,也不管
你对他是否客气。朱怀镜说请他先谈,他照例客气几句,不紧不慢说了起来。不
过他说的同向长善说的没什么区别,只是说得粗略些。倒是把犯罪分子如何狡猾,
办案人员如何辛苦大说了一通,而这些话通常是结案以后在庆功会上说的。不过
他发言的时候,在座几位都微笑着望着他,非常的亲切。而他说得再没有水平,
大家都原谅他了。
李龙标表扬了检察院,朱怀镜也就不得不就势表扬检察院,尽管他知道现在
说这些话不是时候,而且文不对题。朱怀镜尽了这套程序,才说:' 我赞成天一
同志和龙标同志的意见。特别是确定新的负责人一事,应该尽快。企业乱不得。
建议组织部和行署主管领导一起先拿个意见,由地委定一下。同时建议办案
的同志务必做好保密工作。办案过程中难免有种种传闻甚至谣言,这也正常。但
我们要尽可能不让群众产生过多猜测和议论。听说最近外界把吴飞案传得沸沸扬
扬,好像整个地委、行署大院里面全是腐败分子。我看,要向宣传部专门布置一
下,最近要重点抓几个廉洁奉公、艰苦创业的好典型,加大这方面的宣传力度。
请缪书记和陆专员定吧。' 他说着便就势望了望缪明和陆天一。缪明就顺便望了
望陆天一。
陆天一脸色微微一红,很快就正常了,不是眼尖的人还看不出。朱怀镜偏是
个眼尖的人,不得不佩服陆天一。能让红着的脸马上平淡如常,不是谁都做得到
的。
' 缪明同志定吧。' 陆天一显得很有涵养。
缪明最后表态,无非是归纳和肯定陆、朱、李、向几位的意见,' 第一,要
进一步统一思想,坚决支持检察院的工作;第二,同意对郑维明立案侦察;第三,
同意马上研究确定卷烟厂新的负责人,请组织部和行署的同志先拿个方案,交地
委研究决定;第四,加大反腐倡廉宣传力度,特别是要多从正面宣传廉政建设的
好典型、好经验,压制邪气,弘扬正气。' 尽管缪明说的这些话也有朱怀镜贡献
的智慧,但他听着并不以为然。看样子陆天一是不可能真正支持检察院工作的,
统一思想只是套话而已;对郑维明是否该立案,纯属法律问题,却需要地委书记
表态同意,真不知法大还是权大;烟厂新的负责人当然是要尽快定下来的,但是
不是又定下一个新的贪官,谁能说得准?老百姓是越来越相信事实了,并不在乎
你怎么宣传,所以光在报纸和电视上做文章,没人相信,这事实上成了纵容邪气。
但谁都只能说这些连自己都表示怀疑的话。
最后,缪明表情深沉起来,语气也抒情多了,说:' 今天的《梅次日报》同
志们可能都看了。那位叫洪鉴的神秘的好心人,又为残疾人基金会捐款十八万多
元。不到两个月,这位洪鉴已捐款二十八万多元了。有的人为了金钱,不惜丧失
人格、良心,不惜以身试法;而有的人却仗义疏财,无私捐献,不计名利。人的
精神境界真是天壤之别啊!' 缪明满怀激情的时候,朱怀镜猛然想起了那份
关于尹正东的检举信。他相信在坐所有人只怕都收到了那封信,可是好些天过去
了,没有任何人作出批示。更滑稽的是也许这会儿所有人都想到了那封信,谁都
在猜测别人。今晚研究的正是贪污受贿案件,大家不同时想到那封检举信才怪。
只怕有人还生怕别人把这信公开出来。
碰头会完了,陆天一先走了。向长善本想马上就告辞,却忍了一脚才走,似
乎觉得紧跟在陆天一后面离开不太好。李龙标不方便再磨蹭,只好同向长善一道
出门了。其实他们都过虑了。从缪明办公室出去,再下楼,走过一楼大厅,马上
就各上各的车了。仅仅两三分钟的路程,随便搭讪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混过去
了,不至于尴尬的。也许今天情况太特殊了吧,谁都显得瞻前顾后的。
朱怀镜不用避什么嫌,他总得关了办公室的灯再走吧。天知道吴飞案这个泥
潭有多深!朱怀镜刚想关灯走人,缪明敲门进来了。
' 怀镜,情况的确是越来越复杂了。' 缪明倒背双手,站在那里,' 长善同
志个别向我汇报过,说有人千方百计在暗中阻挠办案。别看他嘴上说得坚决,背
地里做的是另一套啊。' 朱怀镜明白缪明说的是陆天一,却也装糊涂,只说
大道理:' 只要地委态度坚决,谁也没能耐暗中作梗。' 缪明叹道:' 只是
怕给侦察工作增添难度。到时候会不会有来自上面的压力也说不定。' 朱怀
镜说:' 我倒是建议你尽早去市里跑一趟,先向有关领导汇报一下,争取支持。
' ' 我正有这个打算。' 缪明又说,' 烟厂招标的事,还是按既定方案
办吧,你多辛苦一下。不能出了个郑维明,正常工作就停了。腐败要反,经济要
上啊!
' 朱怀镜应道:' 既然地委定了,我就担起来吧。' 缪明说罢就去
自己办公室了。朱怀镜想先回去了,就夹了公文包下楼。突然手机响了,却是贺
佑成打来的,' 朱书记啊,你好。这么晚了还打搅你,不好意思。你休息了吗?
' 朱怀镜象嚼着了苍蝇,很不舒服,却只好含含糊糊说:' 没有哩。你有什
么事吗?' 贺佑成说:' 没事没事。我同几位朋友,都是企业界的,在银庄
茶座喝茶。他们都很尊重你。你能抽时间见见他们吗?' 朱怀镜听了,心头很火,
又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能发作,只好说:' 太晚了。我这里还有些事,走不开。
你代我向你的朋友问好吧。下次再见好吗?' 通完电话,朱怀镜气得胸
口发闷。这不简直混蛋吗?谁都可以一个电话就叫我去喝茶,我朱某人算什么?
朱怀镜越想越恨,不知贺佑成到底是什么货色。好好一个舒畅,怎么就嫁了这么
个东西!
他又总觉得事情怪怪的,难免好奇。寻思再三,他打了赵一普电话。听声音
赵一普好像已经睡了,他却装糊涂,说:' 一普,你还没睡吗?' 赵一普声
音马上清爽起来,说:' 朱书记啊,没睡没睡。你有什么指示?' 朱怀镜说
:' 我才开完会。我有几个朋友,在银庄喝茶。本想去看看他们的,没时间了。
你去一下,代我问声好。应酬一下就行了,不要多说什么。你找贺佑成吧。
' 赵一普说马上就去,又问道:' 贺佑成干什么的?我今晚要向你回信吗?
' 朱怀镜就说:'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不会有什么要紧事的,明天再说吧。
' 交代完了,朱怀镜突然止步不前了。他想干脆去看看舒畅,好久没见他了。
看看手表,也才十点多。他没先打电话,径直出了大门,顺着马路散步一样走了
一段,再在一个僻静处拦了一辆的士。一会儿就到物资公司了,却不在大门口下
车,仍找着附近最暗的树荫处下了车。
' 舒畅,我想来看看你。' 朱怀镜打了电话。
舒畅像是很吃惊,支吾说:' 这么晚了,你……' 朱怀镜说:' 对不起,
太冒昧了。我都到你门口了。' 舒畅说:' 那你……快进来吧。' 走近
大门时,见传达室老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外面,朱怀镜禁不住胸口直跳,后悔自己
如此冒失。就在他转身准备往回走时,传达室老头已经望着他了。老头儿的目光
很陌生,他便松了口气,目不斜视地往里走。
突然,听得老头叫了一声,他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回过头去,却见老头儿
笑眯眯地同他说着什么。老头儿说的是梅次下面哪个县的方言,他一时听不懂,
只当人家认出他来了。他刚准备编个说法,终于听出老头儿是问他时间。原来老
头儿手中正摇晃着一块手表,准是坏了。朱怀镜很客气地报了时间,低头往舒畅
家楼道里走。虽是虚惊一场,却发现这地方他是不可常来的。
舒畅早就站在门后候着了,朱怀镜还未敲门,门无声地开了。两人只是相视
而笑,不说什么。朱怀镜不声不响进去了,舒畅不声不响关了门。朱怀镜轻声问
:' 孩子呢?' 舒畅嘴巴努了下里屋,说:' 刚睡着。' 朱怀镜坐下说:'
刚散了会,在外面走走。就想来看看你。' 舒畅穿着睡衣,头发有些蓬松,
总是望着别处,' 你总是这么忙,要注意身体。' ' 刚才贺佑成打我电话,
约我喝茶。' 朱怀镜说。
舒畅这才望着他,眼睛睁得圆圆的,想了老半天,说:' 按理他哪敢随便请
你喝茶?我知道,他在女人面前如鱼得水,在当官的面前就委琐得很,怎么回事
呢?' 朱怀镜说:' 有句话,我本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