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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跃文梅次故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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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的事,您知道吗?怎么回事?'   缪明不想多说,只摇摇头,道:' 天一同 
志,就爱个热闹。'   朱怀镜也就不说什么了,回到自己办公室,将新杯子放 
在了桌上。心想陆天一这出戏未免演得太愚蠢了。国有企业花钱买了你的车,不 
照样是用国家的钱?何必不直接从财政拨钱下去修学校呢?用得着如此虚晃一枪 
吗?你卖了车,今后真骑单车上班不成?你个人把车卖了,没有卖车的领导脸往 
哪里放?索性大家都把车卖了算了!这下好了,今后各级领导只要出门就一二一, 
齐步走。 

朱怀镜脑子里想着这些,手却没有空闲下来。他打开了笔记本,将一些重要 
处用红笔勾勾,标上些序号和他自己才弄得懂的符号,就算准备好汇报提纲了。 

本来这套工作都没必要,口头汇报也不会出差错。可这样显得太草率了,大 
家看着不好。又突然想起:刚才没注意缪明是否又在修改什么重要文稿。朱怀镜 
偏是个看上去一本正经,而内心总免不了有些小幽默甚至恶作剧的人,就暗暗同 
自己打赌:缪明肯定又在修改文章。 

他便找事儿再过去说了几句,果然见缪明正低头伏案,眉宇紧锁,斟词酌句。 

朱怀镜回到自己办公室,点上一支烟,悠悠然抽着,私下替缪明预测政治前 
途。依他看来,缪明的长项也许真的是官样文章,可他只怕是成也文章,败也文 
章。倘若他的文章情结稍稍轻些,多花些时间想大事,哪怕多花些时间玩手段, 
或许能走上省市级领导的位置。而就他目前情状,只怕最多回市里去弄个市委秘 
书长干干,勉强算个幅省(市)级。这就只是准副省(市)级领导了。干几年, 
快退休了,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弄个市人大副主任,或是市政协副主席的位置坐坐。 

既便如此,只怕已是缪明的上上签了。时下梅次这边传说缪明要上调了,只 
是空穴来风而已。 

下午,朱怀镜微笑着在会议室坐下,却见同事们差不多都已换杯了,只有邢 
子云仍用着不锈钢杯子。才两三天工夫啊!朱怀镜暗暗吃惊。他猜想,等会儿向 
延平进来,说不定也捧着不锈钢杯子。可是缪明说,开始吧,向延平同志住院请 
假,都到齐了。这时,周克林拿了一叠报纸进来,笑嘻嘻的,每位领导同志面前 
放一张。朱怀镜不急着汇报,先打开报纸。原来是当天的《荆都日报》,头版刊 
登了王莽之视察梅次的长篇通讯,题曰《枣红时节马山行》。缪明便说:' 天一 
同志,怀镜同志,我们是不是先学习一下这篇通讯?' 于是周克林便开始念报纸。 

通讯免不了有些文学笔调,同会议气氛很不协调;而周克林用梅次话读着那 
些刻意修辞的句子,简直就有些滑稽了。 

' ……枣子熟了,红红的枣子坠满枝头,压得枣树弯了腰;村民们笑了,望 
着累累硕果,老人们笑弯了腰。' 通讯终于念完了,朱怀镜便汇报市委组织工作 
会议精神。 

缪明最后拍板,定了三件事。一是在全区推广马山经验,并将马山经验进一 
步规范化;二是加强马山枣子基地建设,由陆天一同志联系马山工作;三是搞好 
马山东边九个乡的基础设施建设,迎接全市农业产业化会议召开。 

原来,王莽之下来走了一圈,非常高兴,说:' 我今后会多到马山走走。天 
一同志,你也要多去去马山啊!市里正准备召开农业产业化会议,我想把同志们 
拉到马山来看看。' 王莽之说着就像拉家常,实际上就是把马山作为他的农村工 
作联系点了,还指定陆天一也要把马山作为联系点。但是按照惯例,王莽之应指 
定缪明联系马山县的工作。据说当时缪明正揉着肚子的左手嘎然间停了几秒钟, 
立即又恢复正常了,说:' 对对,由天一同志联系比较合适。'   事后大家才 
知道,围绕马山经验,居然有些曲折。王莽之并不喜欢缪明,本不乐意在梅次树 
典型的。但范东阳有这个意思,王莽之也就由他去了。范东阳是王莽之任用的组 
织部长,得给他面子。于是他就打破惯例,点名要陆天一对口联系马山。梅次这 
边同样微妙。陆天一总把余明吾看做缪明的人,自然不希望马山出什么先进经验。 

他没有说怪话,同样碍着范东阳的面子。 

会后,朱怀镜叫赵一普到了办公室,说:' 向延平同志住院了,你从侧面打 
听,看缪明同志去看了没有。'   朱怀镜在家刚吃着晚饭,赵一普来了电话, 
' 朱书记,缪书记去看了向主任,今天中午去的。'   朱怀镜说:' 好好。这 
样吧,你给杨冲打个电话,说我晚上用车。八点一刻,你同杨冲来接我。'    
' 晚上又开会?' 香妹随便问道。 

' 不开会。向延平病了,去医院看看他。' 朱怀镜说着,笑了起来。 

香妹知道他笑起来往往是想起什么了,就问:' 看你笑得怪怪的,什么事呀! 

'   朱怀镜笑道:' 我是想这官场规矩,好玩。我知道向延平病了,想马 
上去看看,同事嘛。可还得打听缪明是不是去看了。他去看了,我才能去看。' 
  香妹说:' 有这么玄吗?我就不懂了。'   朱怀镜道:' 在官场,你才启 
蒙啊。 

我若是赶在缪明前面去医院探望,他会怀疑我在笼络人心。我若是硬要先去 
看,就得事先告诉缪明,见了向延平还得说,缪书记一时来不了,委托我先来看 
看你。 

这样的话,我自己在向延平面前没做得人情,说不定还两头不讨好,何必呢? 
'   香妹说:' 呢只怕是想得太多了。'   朱怀镜叹道:' 还是想复杂些好 
啊! 

'   晚饭后,坐了一会儿,赵一普敲了门。 

他没有进屋,只站在门口问:' 朱书记,就走吗?'   朱怀镜应了声,夹 
上包出来了。赵一普接过包,让朱怀镜走在前面。车在医院门口停下,赵一普下 
去买了花篮、水果。这些都只是个意思。只要朱怀镜人到了场,比什么都重要, 
送不送东西都无所谓的。 

病房里已有几位坐在那里,他们见了朱怀镜,都站起来,闪向两边,点头问 
好。朱怀镜也点头微笑着,他并不认识这些人。 

向延平坐在床头,朱怀镜忙过去握手道:' 才知道,才知道。'   ' 惊动 
你了,又不是什么大病,用不着来看。' 向延平说着,又看似不经意地掉了一句, 
' 缪明同志中午来过了。'   朱怀镜又说:' 我到市里开会,才回来。下午我 
汇报市委组织工作会议精神,没有见着你,一问,才知道你生病了。怎么样?' 
  向延平说:' 人老了吧。胸闷气塞,四肢无力,还没确诊哩。'   朱怀镜 
说:' 你身体一向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想你是太累了吧。好好养养,没事 
的。'   向延平笑道:' 我累什么?二线干部。'   朱怀镜也笑了笑,说: 
' 向主任,人大领导是二线干部,可没这个说法啊!'   向延平说:' 我们不 
说这个吧。朱书记,你这么忙,专门跑来干吗?'   病房里站着的那些人终于 
发现自己仍呆在这里不方便,就告辞了。朱怀镜才说:' 向主任,你是梅次的老 
资格了,我的工作离不开你的支持啊。'   向延平忙说:' 朱书记,你太客气 
了。不过扪心自问,对你的工作,我是支持的。你也一直支持我的工作啊。我们 
到底不是一级人大,只是市人大的派出机构,更需要地委领导的支持。'   朱 
怀镜说:' 向主任,所谓支持都是相互的啊。你正住着院,不方便同你谈工作。 

我就把这次市委组织工作会议,简单向你汇报一下吧。'   向延平摇头道 
:' 客气什么!'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是受用的。 

朱怀镜便将会议精神说了个一二三,很是精练得体。向延平不断点头,俨然 
享受着某种高贵的待遇。其实朱怀镜也是无话可说,正好说说会议精神,既免得 
尴尬,又显得尊重同僚。这比单单说几句客套的安慰话好多了。 

完了,朱怀镜笑道:' 向主任,你身体不适,我们工作就不多谈吧。我只盼 
着你早点出院,我俩找机会单独喝几杯。我还从没同你对酌过哩。'   向延平 
摇头叹道:' 朱书记啊,酒我是陪不起了。约在一起叙叙,倒是好。'   朱怀 
镜玩笑道:' 你向主任喝酒不是寡妇的裤子,经不得扯吗?'   向延平大笑, 
' 你看你看,我当年的三个寡妇论,流毒不浅啊。'   这时,关云进来了,冲 
着朱怀镜握手,' 啊呀呀,朱书记,你好你好!'   ' 小关呀,你好。' 朱怀 
镜回头对向延平说:' 小关很不错,有朝气,有干劲。'   向延平只道:' 他 
太年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小关同我说过,说你朱书记对他很关心。我说, 
对他们年轻人,更多的是要批评,少表扬他们。'   朱怀镜说:' 哪里啊,小 
关办事原则性强,很难得。我同他们梅阿市委领导说起过他。'   关云点头道 
:' 莫说让你朱书记替我说上一句话,就是说上半句,我在下面就好做了。'   
 朱怀镜说:' 我没那么神吧?又不是金口玉牙。'   向延平说:' 他们梅阿 
市委领导同我说了,准备提小关当公安局副局长,该谈过话了吧?'   关云道 
:' 谈话了。我知道,都是朱书记关照的。'   朱怀镜微笑着说:' 小关,可 
不能这么说。一个干部的成长,是组织关怀和自己努力的结果,不是哪位领导就 
可以栽培一个人。这可不符合我们的组织路线啊!'   向延平严肃地望着关云, 
说:' 讲年龄,朱书记比你大不了多少。可讲水平,你这辈子都赶不上。你还是 
要虚心学习啊。'   关云点头不止,' 那是,那是。'   朱怀镜起身告辞时, 
无意间发现向延平床头放着的确实是个不锈钢茶杯,茶杯腰部的橡胶套已老化了, 
龟裂如干涸的水田。 

第十八章 

回家后,上床睡下了,香妹问:' 怎么又出了位高贵、优雅的漂亮女士?' 
  朱怀镜含糊道:' 写文章的,你信得那么多?你只知道那冤枉钱我没拿就行 
了。'   香妹说:' 你正好说反了。钱你拿没拿,我倒不关心。拿冤枉钱的多 
着呢。我只关心为什么一会是这个女人,一会儿又是那个女人。'   朱怀镜不 
想解释,只道:' 说不清我就不说了。' 两口子好几天不在一块儿了,原本都有 
那意思的。这些话一说,都懒了心。两人就背靠着背,睡了。 

第二天上午,朱怀镜在附件几家企业转了一圈,往地委机关赶。老远就见地 
委大门口堵了很多人,皱了眉头说:' 又出什么事了?'   ' 可能又是哪里上 
访来了。' 赵一普说。 

杨冲马上就将车掉了头,说:' 朱书记,我们不能走大门了。'   朱怀镜 
不吱声,内心说不出的滋味。车拐到后门,见那里也围着很多人。 

朱怀镜说:' 开到黑天鹅去吧。'   不用朱怀镜吩咐,赵一普便马上打了 
刘浩电话,也没说什么事,只说朱书记马上就到。刘浩正在外面办事,忙说马上 
赶回宾馆。 

刘浩刚下车,就见朱怀镜的车也到了,马上笑眯眯地迎了过去。朱怀镜却是 
一脸严肃,径直往楼上走去。刘浩跟在后面走,不好多问,偷偷望着赵一普,想 
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名堂来。赵一普也不好说什么,悄悄地摇了摇手。刘浩更 
加紧张起来,以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了。 

' 同地委办联系,看是什么事。' 朱怀镜坐在沙发里,黑着脸。 

刘浩见这气氛,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又不便插嘴,只好交代服务员送些水 
果上来。 

赵一普放下电话,说:' 朱书记,是马山县的农民上访,为负担问题。'   
 ' 你能不能说详细些?' 朱怀镜没好气。 

赵一普红了脸,说:' 刚才是张秘书长接的电话,他说马上过来向你汇报。 

'   ' 向我汇报有什么用?要我亲自去处理?他副秘书长是干什么的?你 
接通张在强电话!' 朱怀镜平日很少这么暴躁。 

赵一普说:' 好吧。但张副秘书长只怕在路上了。'   朱怀镜不说话,赵 
一普只好接通了张在强电话,' 张副秘书长吗?朱书记请你接电话。好吧,好吧。 

'   赵一普很为难的样子,' 张秘书长说,他正往你这里赶,两分钟就到 
了。 

'   朱怀镜点上一支烟,闭着眼睛抽了起来。碰上这种情况,很让他为难 
的。 

视而不见吗?他是地委副书记;管吗?农村工作不由他负责。再说,在家的 
领导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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