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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倩天涯 - 色已成空-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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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辉的精神的确很好。虽然行动不便,但是这一伤,倒让他发觉了自己在周围人群中的地位,并不像他以前所想的那样微不足道。且不说唐馨殷勤照顾,林之若夜夜相伴,孟繁星李凯有空就来探视,高夏李碧荷等人还代表班里同学送来鲜花和礼物,连以前他有芥蒂的人,也都显示出了让他感动的关心和体贴。 
  于明雷一听说程辉受伤,马上买了水果糕点前来探望,安慰他不要着急,不要为功课担心,并且主动委托林傅二人为他补课。考虑到林程二人同居的确有点不妥,连唐馨在家上晚自习的要求都批准了。 
  程辉因为顽皮,常常被老师严厉管教训斥,因而颇积累了些怨气,总觉得老师是瞧不起自己的。此刻见老师在病床前谆谆劝导,很是惭愧,讪讪的,低着头不说话。于明雷体谅他的心情,温和抚慰了他几句,又叫过林傅二人,叮嘱他们有什么困难就来找他,务必争取让程辉正常参加高考。 
  然而更让程辉惭愧的,却是傅青纶。他本来很看不上傅青纶高傲矜持的样子。这份厌恶,如果他愿意对自己坦白的话,或多或少渗入几分嫉妒:毕竟,自己苦苦追求的女孩,那么容易就倾心于他。再豁达的男人,也无法忍受自己生生被人比了下去。傅青纶与唐馨分手之后,他更是冷嘲热讽,颇给了傅青纶许多难堪。 
  让他想不到的是,傅青纶居然以德报怨,不但大方地借出自己的积蓄,还每天牺牲自习的时间来给他补习。一开始,程辉还以为他只是在大家面前做做样子,不料几个月下来,日日相处,他竟然的确在认真而细致地辅导自己,不但对他承诺的两科尽力承当,连本来属于林之若的那一部分也分担去了很多。林之若乐得清闲,有空便拿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佛经,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休息的时候,傅青纶偶尔会弹弹钢琴,唐馨则倾听或跟着轻声哼唱。几个半大孩子的同居生活,倒也舒适悠然。 
  天气一天天转暖。因为程辉不方便出门,唐馨去早市弄了很多花草回来,把室内布置得春意盎然。又央求林之若爬上附近一棵早开的杏树,折了一枝含苞的杏花,配了一个画着仕女扑蝶图案的雨过天青瓷瓶,放在程辉学习的书桌上。程辉看着她们忙碌,很是过意不去,抱怨道:“我又不是真的祝英台,你们怎么把这里弄得跟小姐的绣楼似的?” 
  林之若笑道:“你还不明白唐馨的心思么?她是盼你早点康复,‘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啊。” 
  程辉再次走进校园的时候,已经是五月,正赶上一次模拟考试,居然名次比以前还有所提高。他雄心大振,偶然在校园里碰到钉子,昂首走过,大声唱着郑智化的“游戏红尘”: 
  “也许有一天 
  你我再相逢 
  睁开眼睛看清楚 
  我才是英雄!” 
  钉子见他几个月起不了床,居然还如此强悍,也不禁愕然。 
  程辉返校不久,便传来傅青纶和林之若双双在全国竞赛中取得名次,被保送北大相关院校的消息。林之若放弃了保送,留校参加高考。傅青纶则入选国家队,要离校去北京参加培训,出席暑假举行的国际中学生奥林匹克,高考之后才能回来。 
  这个消息如旋风一样席卷了校园,老师们都喜气洋洋的,仿佛过节一样高兴。被高强度的复习生活麻木了的高三学子,则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议论纷纷。 
  傅青纶离校的时候,他父母特地从南方赶回,按当地的习惯,宴请亲友以及学校的领导和老师。傅青纶则订了另一个酒店,专门宴请同学。一班几乎所有人都去了,按习俗都送了礼金,只有唐馨特别,送的是一个用彩纸包装得很漂亮的盒子,还用紫色的纱带打了个蝴蝶结,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在紧张的学习气氛中,难得有这样的放松机会。席开六桌,酒上三巡,大家觥筹交错,大部分人都喝醉了,只有林之若因近来多读佛经,借口头痛,滴酒未沾。 
  程辉借着酒意,摇摇晃晃走到傅青纶面前,和他碰了一下杯,仰脖干了:“这杯酒,算是我向你道歉。” 
  傅青纶不明白他的意思:“道什么歉?” 
  程辉道:“我以前总觉得你瞧不起人,想不到你这么大度,我那么对你,你还这样对我。是我小人之心,对不起。” 
  傅青纶很是诧异,凝目瞧了他一会儿,道:“你也不必结论下得太早。我对你好,也许是别有用心呢。” 
  程辉捶了他一拳,道:“就算别有用心,我也认了。谁让我受了你的恩惠呢?” 
  傅青纶微微一笑。他向来没有朋友,听程辉这样说,虽然一向矜持,也不禁心中感动。 
  这个笑容落到程辉眼中,明明和以往一样,带着居高临下的迫人气度,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温暖。 
  林之若拉着唐馨走过来,问:“你们说什么呢?” 
  程辉有点不好意思,曳斜着眼睛,道:“这是男人之间的对话,man to man! 你们来掺合什么?” 
  林之若道:“那好,你们什么时候说完了,我再来。” 
  傅青纶叫住她:“什么事?” 
  林之若笑道:“你眼看就要脱离苦海了,我们可还得在水深火热之中继续奋战。刚才我们那边几个人商量,你得给大家留个纪念。” 
  “什么纪念?” 
  林之若看看唐馨,道:“我们想再听你唱一首歌。” 
  傅青纶爽快地道:“好啊,什么歌?” 
  林之若推推唐馨。唐馨见傅青纶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迟疑了一下,勇敢地道:“张学友的‘吻别’。” 
  傅青纶深深看了唐馨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麦克风旁边,找到了这首歌的号码,输入,熟悉的前奏立刻响了起来。酒店的音响很好,低音共振尤其分明,很普通的旋律,却入耳惊心,让人神魄摇荡,情难自已。 
  一曲既罢,好几个女生,包括一向好强的李碧荷在内,都哭了出来,唐馨更是泪流满面。男生们酣醉之后,听着这凄凉而豪放的歌曲,想着茫茫的前途,也都各自黯然。在傅青纶之后,纷纷上去演唱,似乎要借着狂舞劲歌来发泄心中久藏的惶恐与压抑的豪情。 
  歌声与泪水的混乱中,傅青纶来到林之若身边,道:“以前竞赛,我们总是在一起。这次,我一个人走,你能来送我么?” 
  林之若问:“你什么时候的火车?” 
  傅青纶道:“下午三点半。不过,你能早点来么?我有话对你说。” 
  林之若沉默了一下,问:“什么话?现在不能说么?” 
  傅青纶道:“今天我喝多了,我怕说出来,你不当真。我要清醒地说,也要你清醒地听。” 
  第二天,林之若果然逃了课,一早来到傅青纶家里。 
  傅青纶已经收拾好行李,正在那里抚弄古筝,见她来,把她让进自己的房间。 
  林之若笑道:“你这都要走了,你的古筝我还没听到呢?” 
  傅青纶道:“我让你早点来,本来是想给你弹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林之若诧异地问:“为什么?” 
  傅青纶不答,沉吟良久,反问道:“你在省城时用玻璃棒做的那个‘日月昭昭’,是不见繁星的意思吧?” 
  林之若点头:“是。你终于知道了?” 
  傅青纶苦涩地道:“其实你早就提醒过我,只不过我当时没有去想罢了。你很喜欢他,是吧?虽然是不见繁星,但是四个字里面,有三个太阳和一个月亮,分明就是满天繁星。” 
  林之若问:“你怎么想到的?” 
  傅青纶道:“前些天,你去为班里买篮球,拿到操场的时候,好多男生朝你要。孟繁星没吱声,可是你偏偏冲他一笑,把球抛给了他。” 
  林之若惊叹:“这也能被你看出来?怪不得古人说,一念之私,举世皆知。” 
  傅青纶手指漫无目的地在筝弦上抚过,良久,道:“在省城,你病重那次,我抱着你,一夜没合眼。看着你晕睡在我怀里,我曾有过一个很荒唐的想法。” 
  林之若默然望着他,没有追问。 
  傅青纶自嘲地笑了笑:“也许你会认为我卑鄙。但是,你最痛苦的时候,却是我幸福的极致。抱着你,我为你心痛,可是,却忍不住想,如果你一直这样头痛下去,你就会一直这样呆在我怀里,不挣扎,不离开。”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可是吐出的字字句句,却反而因此更加惊心动魄。 
  林之若望着他,不能言语。 
  傅青纶问她:“和我在一起,你快乐么?” 
  林之若道:“快乐。不只是快乐,还有很多很多。每次我最痛苦的时刻,都是你陪我度过。要不是你,我不知道今天,我是不是能站在这里。”她顿了顿:“你为我做得太多,我甚至不敢说谢谢。” 
  “不要说,也不用说。我总觉得,你好象是我的一部分。你痛,我也痛;你欢喜,我也欢喜。为你做的一切,和为我自己而做,并无分别。” 
  林之若沉默半晌,道:“早在当初你用杨雪的名义和我通信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走在街上,迎面走来另一个自己。” 
  傅青纶低低地道:“我也是。我还一直想着要和你一争短长,多么可笑。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意识到,我其实并不是要胜过你,我只是要你,在那里。”顿了一下,又加道:“在我的视线里,在我的世界里。” 
  林之若感动至极,好半天,道:“对不起。” 
  “不,不要说对不起。”傅青纶凝视着她:“我并没放弃。我没有办法放弃。”他站起身来,走近林之若:“如果不是唐馨,你会……跳下陷阱来陪我么?” 
  林之若迎视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因为孟繁星吗?” 
  “不是。”林之若想了想,道:“正因为你是另外一个我,是一个更好更完整的我,我不能这么做。” 
  傅青纶苦涩地道:“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的。”林之若微微侧转头,目光落到墙壁上挂着的两个玻璃字上:“还记得我们讨论过么?世上的不幸有两种。一种是渴望得不到实现,另一种是渴望得到实现。欲望本身就是陷阱,满不满足都一样。” 
  傅青纶点头:“所以,这个世界充满不幸和不满。唯一的出路,乃是超越。” 
  “不错。一个人,要想走得远,便要忘掉自身,超越欲望的陷阱。佛经里有一个比喻,说修行的人,好像‘自断其首’,自己割掉自己的脑袋,泯灭一切欲望,连泯灭的想法都没有了。”林之若凝望傅青纶:“我相信,你可以超越这世上的陷阱,振翅高飞,翱翔千里,做一番事业,帮助许多需要帮助的人。” 
  傅青纶握住林之若的手:“你要我超越爱情的陷阱?那你呢,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却去陪孟繁星?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自己不能超越么?这不公平!” 
  林之若怅然道:“什么是公平呢?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磨难。对我来说,最大的障碍,不是爱情,而是头痛。”她振作了一下,笑道:“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赌谁先越过自己的障碍。看是你先忘记了我呢,还是我先忘记了头痛?” 
  傅青纶沉吟不语。 
  林之若道:“我赌你先。感情,总不会比病痛更难克服吧?” 
  傅青纶断然道:“好,我赌。我赌你先。” 
  他把林之若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低头吻了下去。 
  石破天惊,销魂蚀骨。 
  林之若身子一震,却没有挣扎。 
  良久,傅青纶才略略松开。林之若轻笑道:“这算是吻别么?” 
  傅青纶道:“不。这个吻,不是告别,而是约定。既然要赌,就必须有两个人。”他低头在林之若耳边道:“我在北大等你。四个月后,我在未名湖边,给你弹筝。” 
  五个月后,北京学府路上,几辆大型客车首尾相连,驶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院内。 
  孟繁星拎着行李,杂在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学生中间,快步向宿舍楼走去,心中思量着,洗浴换衣之后,立刻赶往北大,也许还来得及在晚饭之前找到林之若。 
  忽然,路边闪出一个白色的身影,笑盈盈地拦住了他。 
  孟繁星大喜。一个月的军训,他日思夜想,坐立不安,此刻突然见到意中人,再也忍不住,拉着她退到路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孟繁星本来身材修长,面容俊美,只是线条过于柔和,常被人笑话像女孩子。此刻,因为军训,头发剃得短短,皮肤晒得黑黑,又瘦了一些,棱角分明,平添几分冷硬阳刚之气。林之若上下打量,又爱又怜,伸手抚上他的脸庞,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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