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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不想听吗?”我看着他,这一会儿,我的心里出奇的平静。
“不,那会让你再经历一次揭开伤疤的痛苦,刚才我已经很后悔了,所以我情愿不听,就让那些事成为永远的秘密。”他还是摇头,注视着我,眼里又是无尽的怜惜。
我对他轻轻一笑:“那好吧,我讲给自己听。”
“幽兰……”他担心地喊了一声,却被我打断了。
“好多年前,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小镇的中学当老师,那个学校的校长是个非常好的老人,可是却有一个十分猥琐的儿子,自从认识了我,他就总是纠缠着我,甚至有一次居然在街上对我非礼。”我慢慢地讲着,语气平静地象是在讲别人的故事,“看在校长的面子上,我没有揭发他,于是他变本加厉,在向我求爱遭到拒绝后,他开始怀恨在心,不再来纠缠我,却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我。”
齐少非走了过来,轻轻地坐在我身边,我没有转过头去看他,继续讲着那段不堪回忆的往事。
“终于有一天,他打探到我一个人在屋里,乘这个机会,他……”我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一双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柔软而有温暖。
“幽兰,不要再讲下去了,我都明白,你不用再讲下去了。”温柔的抚慰的语声。
我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拼命挣扎,甚至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可是这个魔鬼,他不肯放过我,死也不肯放过我,他将我弄晕了过去,然后强暴了我。”
齐少非倒抽了一口冷气,蓦地握紧了我的手,握得好紧,甚至捏痛了我。我喘着气,尽力地控制着自己浑身越来越厉害的颤抖。
“整整一夜,噩梦般的一夜,天亮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我,睡死了。我逃了出去,没命地逃,什么也没带,身上一无所有,可我一定要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去,只有回到他们身边,我才不会受到伤害。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回到了家,一见到爸爸妈妈,我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妈妈哭着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身都是伤,为什么衣衫褴褛的象个逃难的乞丐?我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说。爸爸摸着我额头上的伤口直叹气,说怎么办,以后会留下疤的。你看,就在这里,我一直用头发把它藏住的。”
我撩开额前的头发,摸到那块浅浅的疤痕。齐少非也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摩着那个疤痕,他的呼吸声颤抖着,不均匀地起伏。
“我以为回到了爸爸妈妈的身边,然后把那些不堪的记忆全部忘掉,就又会象以前那样,还是爸爸妈妈的乖巧的女儿,可是不是这样,从那以后,我就觉得自己好脏,说不出来的肮脏和恶心,我每天使劲地洗自己,每天洗好多遍好多遍,可是都洗不干净,怎么也洗不干净,我好脏,好恶心……”
“幽兰!别再说下去了。”齐少非又一次握紧了我的手,颤抖着心痛地打断了我,“别再说下去了,别再去回忆了,好吗?把那可怕的事都忘了,只要忘掉你就不会总觉得……”
“还有更可怕的事。”我看着他,又转头怔怔地看着茶几上那个小小的水晶花瓶,“不久以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齐少非又是倒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他几乎象是窒息了一般,好半天都没有呼吸。
“我这才知道,怪不得我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原来污迹在我的身体里,怪不得洗不掉,没关系,我有办法把它清除得干干净净。我跑到全市最好的医院,找到最好的妇产科医生,求她帮我清除掉这个污迹,可是她非常冷漠地告诉我,堕胎可以,但这是正规医院,必须履行正规的手续,需要出示婚姻证明,需要担保人签字。我呆住了,但我还是求她,我说我可以为自己担保,为自己签字,只是拿不出婚姻证明,她非常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还是冷漠地拒绝了我。走出医院大门,我绝望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那一刻我想到了死。”
齐少非紧紧握着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仿佛生怕一松手我就会从此消失掉。他的呼吸变得那样艰难,那样痛苦。
“我看着马路上穿梭来往的汽车,想着要怎样钻进那些车轮下,才能快速而又不痛苦的死去。也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马路旁的电线杆上粘贴着的广告,希望又回来了,原来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那一家医院,多的是医院可以做那样的手术,于是我找到了广告上的地址,那是一个私人的小诊所,暗中还做些小手术,包括堕胎。我问医生可不可以给我清除得干干净净,他点头,我说一定要清除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能留下,他说没问题。
“于是,我上了那个冰冷的可怕的手术床,瞪着头顶那盏可怕的绿幽幽的手术灯,连医生的脸都是让人恐怖地发绿。可是我不能逃走,我一定要弄干净了才能走,一定要!我任由医生用着冰冷的器械在我体内使劲儿地掏着,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只感到高兴,几乎象是复了仇一样的高兴,留在我体内的污迹终于被清除掉了,从此我就干干净净,再也不肮脏了。”
我轻声笑了起来,那一刻我是真的感到高兴。
齐少非喉头哽了一声,一把将我拥入他的怀里,用着一种几乎痛彻心肺的声音喊道:“幽兰!别再说了,别再去回忆那段可怕的往事,别再回忆了,你让我好心痛,真的好心痛。”
痛?我好象已麻木了,这曾是一段让人痛不欲生的往事,可为什么现在讲出来时,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从小诊所里出来,我又一直往前走,该回家了,干干净净地回去见爸爸妈妈。可是我觉得很冷,冷得我浑身都想紧缩在一起,路上的行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很异样很异样的眼光,指指点点的。怎么了,初秋的天气就不可以觉得冷吗?有位大妈走到我跟前拉住我,担心地看着我说,姑娘,你别再走了,快去医院吧。医院?为什么又要我去医院,我害怕那个地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去。我摇摇头,想走,却又被她拉住,她说,你不要命啦,看你流这一地的血。我回过头去,哦,真的,我走了一路,流了一路的血,一路的血……”
齐少非一声抽噎,紧紧地抱住了我。是我在发抖,还是他在发抖?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又躺在了医院,又是那样冷的床,那样冷的灯光。我挣扎,想逃走,却被妈妈制止住了,妈妈望着我,不停地流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帮她擦眼泪,手上却插着输液管。那个医生进来了,那个最好的医院里最好的妇产科医生,用她那张最冷最冷的脸看着我,说的也是最冷最冷的话,她责问我,为什么要到那样的小诊所里去堕胎。她居然这样责问我!她又说,那个庸医下手太狠了,把我的子宫都弄坏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妈妈哭着求她,求她治好我,她冷冷地甩了一句,小命保住就不错了,还想什么都保住?”
齐少非猛地一震,我感到他颤抖得好厉害,好半天,他才突然地松开了我,看着我,那样不尽的疼惜,又那样深深的歉疚。
“幽兰,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莽撞、我的冒失,我不该带心理医生来,我不该让你重新经历这样痛不欲生的伤害,这都怪我,你那样骂我,实在太轻了,根本不足以痛斥我的过失,你应该恨我,应该恨我!”他低下头去,双眉紧紧蹙在一起,满脸的痛悔与自责。
我摇摇头,看着他:“不,我没有理由恨你,也不该骂你,那些往事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不会因为你不去揭它,就会从没有发生过。”我吸了一口气,“就象我以为自己已经洗干净了那些污迹,却不知道那些污迹早就渗透进每一个细胞里,这一生都无法洗净了。所以我只穿白色,因为白色会让我看起来干净纯洁,我的房间也全是白色,所有的东西都一尘不染,因为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干净了。所以我会做那样的噩梦,那个梦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无尽的黑暗,逃也逃不开的黑暗。”
我停了下来,终于停止了讲述,终于把这个深藏在我心底六年的不堪的往事吐了出来,身体里忽然就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空,空得让人全身似乎虚脱了一样,可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轻松和解脱。
齐少非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边。窗外是深黑的夜,窗内的灯光将那面巨大的玻璃变得象面镜子,反映着齐少非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疲倦地靠进沙发里,浑身是虚脱了的累,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了,甚至不去想窗边那个男人沉默了那么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听见齐少非转身走过来的脚步声。
“幽兰!”
我睁开眼睛,齐少非站在我跟前,俯视着我,那双眼睛又是那么明亮了。他半蹲半跪下来,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带着一种认真的近乎虔诚的神情,带着一种深切的甚至是深情的目光凝视着我,轻声地说道:
“幽兰,嫁给我好吗?”
但愿花开早(十六) 文 / 绿蝶
————《我从山中来》续集
我一震,从沙发里坐了起来,看着他。他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凝视着我,脸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让他看起来更加俊美,“幽兰,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想求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让我用一生来保护你不再受到伤害,用一生来让你忘掉所有伤痛的往事,好么?幽兰,嫁给我好么?”他就那样凝视着我,不再有一丝玩世不恭的样子,那样认真,那样虔诚,半跪着,仿佛是在佛前祈祷许愿。
原来真正的他是这个样子的,原来抛去了玩世不恭的外衣,这个男人竟是这样的完美,在他那俊朗的外表下,有着怎样一颗真挚与深情的心啊,可是……
我看着他,轻轻地一笑:“我已经是这样的人了,你也要娶么?”
他摇了摇头,眼光一刻也不肯离开我:“在我的心里,幽兰,你比任何女人都要完美。”
“完美?”我又笑,“我甚至不能做一个完整的女人,这样也算完美?”
“不,那一点也不能影响你的美,只会让你——这个月光下的女神,更完美,让我……更爱你!”齐少非就那样深情地看着我,仿佛我真是那个月光下的女神,无比的圣洁与美丽。
我不由得垂下头去。
“幽兰,你答应我了吗?”齐少非期盼的声音,带着憧憬,甚至带着些许的幸福。
我心里一痛。不,少非,对不起!我……我不敢说出来,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
握着我的手一颤。“怎么?幽兰,你……啊,你应该要好好考虑一下,凭什么我一求婚,你就该答应,对吧?”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又绝对不轻松的语气。
不,少非,我不需要,也根本无须考虑。我这颗心虽然已残破不堪,但早已深藏着一个人,那个人……就算我的心粉碎掉,粉碎成千万粒微尘,在每一粒微尘里也全都是他!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从未如此认真过的男人,再次摇了摇我的头,轻声地但清晰地说道:“少非,我不能嫁给你,对不起!”
他看着我,那满脸的期盼与热切蓦地冷却了,那明亮的双眼再次失去了光彩,握着我的手也慢慢地松开,还是那样看着我,可是看得我好心痛。
“为什么?幽兰。”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黯淡,那么失望又忧伤,“是……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好,幽兰……”
“不,少非!”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不是你不够好,是我没有这样的资格,是我配不上你,我这样浑身污迹的人,根本不配你这样的爱惜和同情。”
“幽兰!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又抓住了我,眼里又是那样的心痛,甚至还有一丝惭愧,“你根本不知道,我才是劣迹斑斑,才真正配不上你。”他低下头去,脸上分明地自惭形秽,抓住我的手又松开了,眼睛也望向了别处。
“在认识你之前,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眉心微蹙,“经历了那段异国恋情之后,我看透了很多事情,曾以为那样深切的爱情,原来也不过如此,我不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女人。我开始交很多的女朋友,和她们玩种种的感情游戏,她们有的看中我的外表,有的看中我的钱,没关系,反正我不会爱上她们,也有女人爱我爱的要死要活,但我不会为她们有丝毫动心,谁知道她们私底下又会是一副什么样子呢?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