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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直刺牛耿直的灵魂深处,让他无言以对。
多少次看见残败的延州城,牛耿直都会感觉到无颜面对那些死去的老战友,就像面前这个娃娃说的,“老一辈人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江山,绝对不是让延州城的老百姓继续过苦rì子!”
牛耿直这些年纠结的,就是如何让延州城的老百姓过上好rì子,这是他的一个心结,一个让他不肯放弃专员职务的心结,他并不是贪恋这个官位,他想再为延州城的老百姓再做一点什么。
延州城的老百姓,大概是为华夏付出最多的一群人,当年他们自己省下仅有的一点粮食,就是为了支援战场上的子弟兵,让他们吃的饱一点,自己舍不得穿,省下仅有的布匹,就是为了让子弟兵穿的暖一点。
可是,这些年这里的老百姓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还是一般的穷,看看那些依旧住着窑洞的相亲,牛耿直每一次下乡回来,都会把自己锁在书房,面对老战友的名册,伤心不已。
自己对不起老战友,没有带领延州城的乡亲们过上好rì子,这是牛耿直始终不能原谅自己的,今天,被一个小娃娃当面触动心事,牛耿直心中的震动,难以言表。
他深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事,目光炯炯的看向刘枫:“如果你有真本事,能够让延州城的老百姓富裕起来,我宁愿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你!”
刘枫嘴角一哂:“你把延州行署专员看做什么,是私相授受的礼物么,就凭这一点,就凭你把延州城视作是自己的禁脔,就不配做这个延州行署专员。延州城应该是华夏人的延州城,而不是你个人的,更何况,延州城不单单有你这种自以为是的领导,更有这种漠视生命,禽兽不如的畜生担当高官,有这样的领导班子,我很难相信,延州城的班子会带领老百姓脱贫致富!”
秦守仁没想到刘枫会找上自己,之前是因为夏荷在场,自己不得不给夏书记留一些颜面,现在么。
秦守仁戟指指向刘枫:“你个混账东西,没大没小,有养没教——”
“啪”的一声,刘枫重重的给了秦守仁一个大嘴巴,冷冷的说道:“这一巴掌,是为昨天车祸中的死难者家属打的,如果你还想口出不逊,我也不在意继续!”
秦守仁捂着脸,震惊的看向刘枫,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一言不合就动手,不是秦守仁不想打回来,问题是刚刚他甚至连躲闪的想法还没来得及有,就被抡上一个大嘴巴。
秦守仁能够爬上如此的高位,智商绝对不低,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动手是绝对找虐,他转而看向老专员,希望这个一向护短的老头,能够出头,给自己出一口恶气。
延州城的老人都知道,牛耿直专员有着一身不俗的功夫,否则也不会充任老将军的jǐng卫团长,尤其是老将军每每身先士卒,面临重重危机,他的jǐng卫员伤亡率是最高的。
当年这一条还曾经被当做罪状,说是老将军害死了他的jǐng卫员,就是在那样的战场环境下,牛耿直可以活下来,身手的敏捷,头脑的机灵可想而知。
没想到,牛耿直看到刘枫动手,眼睛里神彩更亮了:“不错,伶牙俐齿加上一身好武艺,倒是有了一点自保的本钱,小同志不妨和老头子说说,我的人是如何漠视生命的!”
刘枫冷冷的看一眼牛耿直,回头对夏荷说道:“夏书记,我累了,要回去休息,有时间再谈延州城的经济建设好了,其实以延州城的条件,只要你用心去做,延州城走向富裕之路,倒也简单的很!”
说着迈步就走,牛耿直突然身形如电,探手抓向刘枫的手臂,刘枫连头都没回,随手点向牛耿直的虎口,牛耿直心惊之下变抓为拳,击向刘枫的手指。
刘枫手臂灵活的一绕,像是灵蛇出洞,手指蜷起,中指关节凸出,点向牛耿直手背和手腕的连接点,这里恰恰是对方最脆弱的所在。
牛耿直出手无功,却被人家轻描淡写的化解,甚至逼得自己不得不闪避,这在牛耿直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牛耿直高声道:“小师傅,牛耿直为刚刚的无礼向您道歉,我不是为我自己向您讨教,是为延州城二百万父老乡亲向您讨教!”
刘枫转回身,眼中有了一点柔和,他此时才觉得,这位老前辈似乎并没有那么讨厌,如此大的年纪,还在自己身上没有讨得任何的上风,依旧向自己请教,虽然前倨后恭,却也是诚心诚意。
直到此时,夏荷才反应过来,这二位也太强悍了,眨眼之时就动上手了,这可如何是好,没等夏荷开口劝阻,人家二人都已经分出了胜负,这让夏书记大跌眼镜。
她可是听人说过,牛耿直这个老头子脾气最是暴躁,像极了他的老领导,之前的二位书记都曾经吃过大亏,已经是地方大员的身份,谁也受不了,一个动辄拳脚相向的家伙,和自己搭班子。
看到牛耿直居然会一再的放低身段,前一句小同志,后一句小师傅,这一连串的变化,让夏荷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这个好像是太快了吧。
其实牛耿直这样的老同志,打心底看不上读书人,尤其是经历了红sè年代那些大字报,那些污人清白的文章,更是让他对文人sāo客看不对眼,甚至是有一点敌视。
牛耿直就佩服有本事的人,就像当年自己的老领导,指挥千军万马,纵横驰骋,举世无敌,那才是牛耿直钦佩的人物,眼前刘枫的身手明显强过自己,这还是他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就凭这已经让牛耿直很是服气。
加上这小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对延州城走向富裕很有把握的样子,牛耿直现在就像有只猫在心中乱抓乱挠,根本就没办法静下心想其他,只想听听这个人的建议。
一直以来,延州城滞后的经济建设,就是牛耿直的一块心病,如今好容易有了一点希望,他怎么会让这希望从手边溜走,尤其是想起那些死去的老战友,他更是急不可耐,恨不得一夜之间,就让延州城像燕京城一样繁华。
见刘枫看向秦守仁,牛耿直倒也爽快,伸手指向大门:“你马上消失,立刻!”
秦守仁悲愤莫名的离开了,他就始终没有搞懂,自己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已经是第二次被驱赶了,这一次,他甚至连瞪一眼刘枫的勇气都没得,只能是灰溜溜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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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靖江风云第223章腥羊汤馆
刘枫此时倒是开始钦佩面前的牛耿直了,的确人如其名,足够耿直,六十四岁的老人,有几个会向小年轻低头认错的,最让人钦佩的是,这个牛耿直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延州城二百万的老百姓。
此时刘枫看向牛耿直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咄咄逼人,而是带有一点欣赏:“我想知道,牛耿直专员想要一个繁华的延州城,是为了自己的政绩还是为了什么!”
牛耿直面sè骤然涨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定定的看向刘枫:“年轻人,也许你很有才华,但是请你不要用肮脏的目光,看待一个老党员,那是不公平的,我们这一辈人,也许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把心掏出来说,这些年老子之所以当这个劳什子的破官,就是想要将来见到老战友的时候,有一个交待,不要把争权夺利的那一套往老子身上想,老子不是那样的人!”
夏荷赶紧向刘枫解释:“刘教授,牛耿直同志一直住在解放前的窑洞里,他的儿女也都还在乡下务农,他的老伴常年患病,却还在坚持自己侍弄庄稼,老专员到现在还领着几十年前的工资,多余的都上缴了党费!”
刘枫悚然动容,这是一个值得敬佩的老人,刘枫转回身,端端正正的向牛耿直深施一礼:“老人家,刘枫无礼了,刚刚多有冒犯,还请您见谅!”
牛耿直摆摆手:“什么冒犯不冒犯的,那些无关紧要,还是和老头子谈谈你对延州城经济建设的设想,假如你的想法可行,老头子就是闹上zhōngyāng,也要把你调到延州城,让你为延州城的老百姓谋福利!”
说着,牛耿直长叹一声:“延州城的老百姓实在是太苦了,他们为新华夏的诞生付出了太多,现在我们这些父母官,却不能让这里的老百姓过上好rì子,实在是愧对英烈!”
夏荷微笑着说道:“老专员,这位可是燕京党校最年轻的副教授,白山省最优秀的年轻干部,连续创造了单于乡经济奇迹和靖江区经济奇迹的刘枫,刘教授!”
牛耿直登时瞪大了眼睛:“你就是那个无数次被党报批评的刘枫,嘿,好家伙,老子居然会见到你这样的怪胎,现在就死了也值个了,小子,你就说,想要什么样的职务,只要你肯到延州城来,老头子肯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刘枫哭笑不得,这究竟算是夸奖自己还是什么,真的没办法理解这位老头子的想法,提到被党报批评也就罢了,还什么怪胎,我有那么像怪胎么。
夏荷见刘枫吃瘪,倒是有一点好笑,这个小刘教授可是难得这样一副面孔:“刘教授,老专员对媒体上的东西,一向采取批判接受的策略,他曾经在常委会上说过,靖江区的刘枫,能够让如此众多的报纸批判,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有能力,否则怎么会历经这些指责而不倒,那可是全国xìng的大批判,简直和老子当年的老领导承受的评判有的一拼,延州城要是有哪一个得到这样的荣耀,老子一定给他升官!”
刘枫哭笑不得,这算是哪门子的夸奖,这也太另类了吧,看来面前这位老同志,还真的有个xìng,试想当今华夏的政坛,有哪一个不是把媒体作为自己从政的风向标,谁会和党报唱反调。
也许这就是老同志的风骨,这就是老一辈人的独特的视角,他们不会为一些肤浅的外物动摇自己的信念,他们始终坚守着自己对战友的承诺,他们始终是最可爱的人。
面对这样的老前辈,刘枫也只能是默默无语两眼泪,干脆无视刚刚的那一番话,牛耿直看看餐厅了的服务员,转头对刘枫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去喝两盅,边喝边聊,老头子请客!”
刘枫笑道:“还是算了,我可怕您下个月的伙食费没了,刘枫请您吃饭好了,难道您不知道,我是华夏官场首富么,别说请您一顿半顿的,就是请您全家吃上一年,也不会让我皱一下眉头!”
牛耿直哈哈一笑,也不客套:“成,就吃你的,这些年老子可是没少吃大户,老子只要馋肉了,就会跑到永安城,找那些家伙打牙祭,临走还要打包。听说你还有一个打包区长的外号,咱俩倒是有点相像啊,嘿嘿,想必那些人想起老头子就头疼的紧!”
刘枫再一次无语了,原来这位老同志口中的大户,就是西秦省的一干高干,怕是也只有牛耿直这样的老资格,才会让那些人吃瘪,身居专员高位,却领着几十年前的薪水,这样一个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老人,任谁也会头疼。
牛耿直领着刘枫和夏荷,来到一个小店,一孔乌屈麻黑的窑洞,这里是一个腥羊汤馆。
牛耿直落座之后说道:“收复延州城那一天,老领导就是在这里宴请功臣的,当时前来参加宴会的,除了老领导,都是身上带着伤疤,裹着药布!”
说着,牛耿直眯起眼睛,仿佛回到了那个热血沸腾的年代:“那时候的老板,现场为我们宰羊,要免费请我们喝腥羊汤,记得老领导口袋里的钱不够,还是大家把津贴凑到一起,才付了帐。嘿,那一天的酒喝得最是尽兴,当时老领导怕喝多了忘记付账,饭菜刚刚上桌就给钱,老板好一顿拒绝,可惜呀,当年一起喝酒的老兄弟,已经没有几个在世了!”
腥羊汤馆的灶台设在门外一个简易棚子底下,想必是没有办法让窑洞里的油烟及时排放的缘故吧,窑洞不是简陋的黄土窑,里面砌起了一层青砖,尖耸的拱形,确保了窑洞的坚固。
墙壁上简单的刷了一层白灰,这使得适应了环境的刘枫,感觉不是那么的yīn暗了,窑洞里的桌椅好像都很有些年景了,虽然依旧干净,却遮掩不了残破的面目。
牛耿直伸手抚摩着长条凳和早已经看不出本sè的桌子:“这张桌子,就是当年老领导坐的,那时候,没有什么狗屁的规矩,官兵平等,下了战场,老领导和我们这些兵娃子,一样吹牛打屁,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刘枫听着老专员的诉说,眼前呈现出当年的画面,一位跨马横刀的老将军,和一群红小鬼一起,嬉笑怒骂,喝酒斗气,那是何等的令人向往的岁月呀。
想必那才是真正的联系群众吧,远远不是某些自我标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