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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
恍若隔世。
陈晓飞和顾念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跑了出去,我正晃神,却听见顾念唤我:“昔南,快出来,这雪真大,雪花居然是完整的六边形。”我笑着应好,戴上手套,起身出去。
往年的初二,我们一家都会去看高晨,也是一整年来,仅有的一次团圆。今年要忙五星级酒店投标的案子,我没有随老何他们一同前去。先前总裁承诺过,揭标后不管结果怎样,都会让我们带薪休假。到时候去看高晨,也不错,还能多和他说几句话。因为每次高阿姨过去,高晨的话都不多,偶尔应两声,嗓子还沙哑得厉害,格外拘谨,反倒没有和我来的亲切自在。也是。高阿姨对高晨向来苛刻,虽是自己亲生的,却仿佛丝毫不留情。但凡高晨调皮捣蛋了,都逃不过一顿责罚。
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孟初寒沆瀣一气欺负高晨。
老何爱吸烟,每天傍晚都会去小卖部买烟。执掌者财政大权的高阿姨会每月给他一些钱,作为额外的开销,老何总会放在外衣的内置口袋里。时间久了,我不由得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想,于是,趁着老何午睡,偷了他的钱。那时的十几块钱不同于现在,尤其对小孩子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我记得再早些时候,一学期的学费也不过才几块钱。那些钱就好比烫手山芋一般,花也不是,藏也不是。
我知道,晚上放学回家,肯定会迎来一顿盘查。我怕,便躲在教室里,迟迟不肯回家。孟初寒叫我时,我正抱着胳膊蹲在角落里,满脸涨得通红。他打小就聪明,料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便问我:“昔南,怎么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死活不愿开口。后来只听他叹了口气,伸手在我头上揉了几下:“不要怕,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可他越是这样,我心中越是忐忑,想起高阿姨打高晨的架势,只感觉头皮发麻。
刚巧被留堂的高晨从教室门口经过,孟初寒叫住他,那个傻瓜还满心欣喜地跑过来。我们一起回家,在路上,孟初寒偷偷将钱塞进了他的书包。我紧张到不行,生怕高晨有所察觉,就拉着他不着边际地说话。他讨好似的,看着我笑,殊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快进院子的时候,我拽住孟初寒:“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他从容不迫:“不要怕,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钱是高晨拿的。高阿姨是他妈,不会拿他怎么样的,你不同。”多么符合逻辑的分析。我点头,小心翼翼地进屋。
老何教育人注重方法,他不提倡搜身,想就此作罢。可高阿姨不肯,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她选择拿自己的儿子开刀,万万没有料到钱当真在他书包里。多么低劣的手段,现在想来,怕是他们早就知道是我做的。可高阿姨还是责罚了高晨,皮带抽在他身上,一声一声,清脆至极。任由老何怎么劝,都无济于事。我面红耳赤,不敢去听高晨惨烈的哭声。
这些年来,高阿姨一直是我最敬重的女人。换做是我,我肯定不会像她那样宽容大度,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后妈,实在没有义务为我多做什么。从小到大,她从未责罚过我,无论我多么过分,无论我怎么欺负她的儿子,堪堪容忍,万分纵容。高晨右耳失聪后,依旧免不了被打骂。有时他会开玩笑:“妈,姐才是你亲生的吧。”
笑。
高晨永远不会明白我有多么羡慕他。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像高阿姨待他那样待我,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因为是至亲,所以无所顾忌。多年以前,我的母亲也曾那样对我。只要我不听话,只要我任性闹脾气使小性子,便狠狠地责罚我,从不娇惯宠溺。高晨不懂。
当孟初寒的母亲指着我鼻子大骂我有人养没有教时,他暴跳如雷,十几岁的少年像是失去控制的野兽,冲那个女人吼:“不许你这样说我姐!”恨不得要同她玉石俱焚。罗瑾被吓到,难以置信地大笑,掩饰自己的恐惧。也是,高晨为了救她儿子不惜用刀砍人,谁都无法料到他会做出什么。我怕他再闹事,拉着他转身就跑。到家后,我一言不发,他却嬉皮笑脸地逗我开心。多么单纯一个孩子。
那时的我,自私地认为自己的失落与彷徨,乃至内心深处的自卑与羞愧,是不能够与人分享的。却忘了高晨和我一样,同样生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他甚至比我更惨,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他的记忆中没有一丁点有关自己亲生父亲的记忆。他又与我不同,他比我可爱,比我坦诚,他开口叫老何“爸爸”,对老何十分敬重。而我,却因此忌讳那个词汇。我唤他的母亲“阿姨”,这么多年,纵使万般感激,依然无法改正。大概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所以我永远不及他那般使人心疼。
虽然极不甘心,但我比谁都清楚,现如今,我所承受的一切,大多是咎由自取。扪心自问,有些东西我当真不配得到。在我心中似乎早就缺了一块,流失了许多珍贵的宝物。我尝试着去填补,却适得其反,唯有更迷茫,更无措。
不过这已经不再重要。距离高晨出狱,差不多还剩一年,我却没有以前那么渴望。
过完年,整整七年了,他现在二十六岁。他从十九岁起坐牢,到今天,整整七年。七年来,这个社会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要怎么生活?他会像正常人那样工作、结婚、生子吗?不会。没有人会在意你有多么优秀,他们眼中看到的,大多是你的缺点,你的致命伤。刑满释放犯有几人能够重新融入到现实生活的?无处不在的白眼与偏见,以高晨的性子肯定受不了。
可我又能怎么办?高晨又该怎么办?没有人会告诉我。
我这一生中伤害的人实在是太多,老何,高阿姨,孟初寒,林子安,江寒……多得我难以计量,可让我至今无法释怀的,唯有高晨。他曾经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孩子,他本不应该承受这些,或者是,他不应该为我承受这些。他从未亏欠过我,却一直在为我付出。他倘若像孟初寒那样弃我而去倒也罢,可是高晨不会。这辈子,无论我活得多么糟糕,多么不堪,他都不在乎。他只当我是他唯一的姐姐,他的亲人,他想要保护的至亲。
我不后悔认识孟初寒。可我后悔遇见高晨,后悔自己卑劣的性格促成的后果。如果高阿姨没有嫁给老何该多好,那样高晨就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那样我的罪恶感定会减轻不少。
可是“如果”,从不会出现。
就好比,如果我善良一点,可爱一点,收敛一点,孟初寒就会死心塌地地只爱我一人,就不会因为别的女人背弃我们多年的情谊,恼我,怨我,恨我。就好比,如果我自尊自爱一点,现在就不会沦为徐朗的情妇,遭受舆论脏水的泼弃,就不会再与孟家扯上关系。
可惜,这一切,我做不了主。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努力着,活得不那么糟糕可笑。
☆、第三十一章
31
数日后;投标书将罄。市场调研;前期策划;资金预算,乃至方案筛选等等一系列过程,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众人皆知;想要取得胜利;价格优势至关重要。然而毋庸置疑五星级酒店都是用金钱打造的,就像是个无底洞,需要大批资金投入,正常运转后;方能从中谋取优厚的利润。前期就在地皮与一栋空房子上支付高于原价值的金额,一般商人当然不会同意。
竞争市场便是这样,不单单需要谋略;还需要胆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若想今后依靠这一投资效益翻身,就必须得有所舍得。事关今后盛元的发展前景,负责此项目的中高层好不为难。
何昔南了解到,总裁似乎想从华宇内部着手,刚巧华宇也谋划着派人过来摸底,派出的很可能就是前些日子的交换员工凌远。依副总的话说,总裁刘旭辉是打算买通凌远。可凌远当真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吗?但凡是人,都会有喜好,有喜好便是有弱点。事关机密,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何昔南被划分出去,无需参与,她也因此轻松许多。
平心而论,这次被踢出局,何昔南毫无怨言。她本就不想参与,毕竟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加之她与徐朗之间的关系,刘旭辉有所顾忌也是难免。间谍与反间谍,一般人玩不起。见惯了商场中的尔虞我诈,争霸角逐,方知真正成功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人无非是为他人做嫁衣。丰富的人性之中最不缺乏的便是贪婪,有人为了名利,有人为了美色。欲望,永远无法得到满足,当有限的能力无法让自己得到所渴望的东西时,一部分人就会选择歧路。
何昔南苦笑,好在自己身后还有徐朗这个靠山。虽然不知道能够坚持到几时,但总好过自己孤军奋战,无依无靠。聪明的女人,总会想方设法为自己寻找契机。
这些天,华宇那边也完成得差不多,先前徐朗打过电话,说今晚要陪她一起吃饭。下班后,果真看见不远处停了辆黑色路虎。
大概是为了避嫌,徐朗只是让陈朝过来接她,自己并未现身。想来也是,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和孟承欢举行婚礼,是该检点一些。路虎一路疾驰,却没有去酒店,而是在仙鹤湾停下。何昔南讪笑,这是要陪他在家里用餐?谁知道那人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
过年那几天的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很久才停。花坛里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白色,枯黄的草地,萧条的枝桠,看得人心中一怵,实在是冷。今年的冬天来得晚,去得也晚。何昔南怕冷,止不住在心里抱怨了几句这个鬼天气。
陈朝绕过去帮她开门,她下了车,话不多说,裹紧大衣,踩着高跟鞋跑进楼中。
。
推门而入时,何昔南稍微有些震惊。公寓并不脏乱,只是不像平日里整洁干净得透着远离人烟的凉意。几寸残阳斜照进来,乍一看倒像是个常住的房子。玄关处的鞋架上,摆放着她在这里穿的拖鞋,何昔南扶墙换好鞋。
玻璃茶几上零散铺排着几本汽车杂志,一旁马克杯中的咖啡还余了大半,何昔南探手摸了摸,发现早已凉透。环顾四周不见徐朗。她将大衣与手提包随意扔到沙发上,努努嘴佯作热情地叫了几声他的名字。迟迟没有回复,她耐心耗尽,在公寓里晃了一圈,也没有寻着。房子本就不小,那人如果存心要躲她,她也没办法。
。
两人曾经同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徐朗还算是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很少捉弄她。有一次,她倚在卧室的美人榻上看杂志,公寓里的灯忽然间全灭了。猜想着徐朗可能是在书房处理文件,便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摸出去找他。可他偏就不在那里。何昔南怕黑,心中忐忑,柔下声音让他别闹了。叫了半天那人也不出来。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外面看起来也没有先前阴森可怖,反倒透着静谧祥和之色。正在中旬,月光分外皎洁,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格外干净。何昔南吸了吸鼻子,才想起他或许在阳台吸烟,便鼓足勇气推门出去。
刚一落脚就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后背上竟已布上一层细密的汗。她怒不可揭,更多的是委屈,挣扎着让他松开。她怎可能是徐朗的对手,二人推搡着半天,她忽然觉得中指一凉,像是被什么金属环箍住了。笨蛋也知道那是什么,心中怒气消了大半,红脸地抬头看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知此刻笑比哭更难看,何昔南还是勉强挤了个笑脸。他逆着光,英俊的侧脸勉强可以看见。他笑了笑,咬住她的唇:“不喜欢?昨晚谁厚着脸皮管我要来着。那位美女,你可曾见到?”
何昔南挑眉,不想他竟也有心思玩这种小把戏,心情大好地将手覆在他的胸膛上,细细打量。很简单的铂金素圈,水纹叠绕,不俗不媚,倒也很好看。正值夏季,单薄的衣料因为她的触碰,轻轻熨帖地肌肤上,徐朗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问:“怎么不说话。”但听她语气狡猾:“真小气,居然连颗钻都没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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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也没有人,何昔南抱怨了几声,忽然听见一阵声响。声音似乎是从书房传来的,何昔南挑眉,走进去才知道是徐朗的手机在响。本不打算管它,可何昔南眼尖,一下子便认出手机下面压着的文件,正是华宇此次投标书的草稿。她咽了咽口水,正犹豫着,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怎么现在才过来?”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入怀里,滚烫的鼻息在她耳际流连。何昔南定了定神,方才转身去看他。
难怪刚才找不到人。徐朗有着轻微洁癖,每次回到家都会先洗澡。有时两人一起回来,他兴致好时,会使诈将她也骗进浴室,在浴缸里要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