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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些。
“太夫人,夫人,大少爷,恕典央无能……”老大夫在一旁哀叹不止。他这七年来一直遍查各种医书,甚至还外出与各大名医相讨教,但却始终一无所获。大少爷这病似是寒气郁结于心,然开各种行气化坚的药,甚至是猛药,却都不见有丝毫效果。伤寒之症他是绝对不信的,可每回二少爷请来的名医却都是同一说辞,只留下几副药便走,终是什么起色也没有。“唉,如果当年宣家、曲家后人在近旁的话,只消一个,定能解大少爷之病痛了。”
“湛儿,湛儿……”夫人贺氏晓帘难掩哀凄地哭出声来。
这时屋里最年长的太夫人齐氏流泠清了清嗓子,“也罢,只要湛儿能像现在这样不再厉害起来,那也……晓帘,你也不必太伤心了。”
“娘,可湛儿他,他才二十二哪!难道让他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夫人扑在儿子的床边啜泣。
“娘,都七年了,儿子只求能时时看到奶奶和娘康康泰泰的就心满意足了。”床上的人儿开了口,清澈的声音中流有一丝醇厚的醉人味道,极具安抚的味道,如果不是那咳嗽,决不会有人想到这种声音会由一个看去已病入膏肓的人口中发出。
“唉……”太夫人长声一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典央,你瞧瞧这方子。我前儿去庙里求愿,碰上一位高人,跟他说了,他就给了我这个方子,你瞧着试试。”
“是。”典央接过方子,细瞧之下不禁大惊。“啊,太夫人,您,您说的这位高人现在何处?”
贺夫人立时朝典央看去,太夫人当然知道典央话里的惊诧由何而来,当下她只长长一叹,“那位高人性喜云游,只怕此时已是寻之不见了。”
“怎么了典央?”贺夫人锐利地问着。
“回夫人的话,开此方之人医术高明远胜当世名医,此方之效,典央虽不敢称一定能治好大少爷,但应能使大少爷的病略见起色。”典央捧着这张方笺如同珍宝。
“是吗?”贺夫人与太夫人相视一喜,“那真是老天保佑我儿了。”
“对了,娘,何不派人去找找那位高人?”贺夫人满眼是儿子重病得释的期盼。
太夫人笑了笑,应道:“那是自然,我回头就着人去大力寻找。现在就让湛儿好好休息吧。”
“嗯。”贺夫人应了声,回头又朝儿子爱怜地看了眼,“湛儿,你好好休息,娘晚上再来瞧你。”
“好。奶奶,娘,你们不必太过担心。”床上的人儿咳了几声,终于还是忍下了,把话勉力说完。
“那老夫也告辞了。”典央急着想回府将药方核对一番,说着也要起身告退。
“典大夫请稍待,咳咳,我还有话想,想问。”床上的人忽然就唤住了他。
“湛儿?”贺夫人不解。
“娘,我与典大夫聊聊。”声音中透着丝丝安抚与解释的意味,却不容人回驳。
“那好,别太累了。”贺夫人在得到应允后,终于退出屋外。
“大少爷有何吩咐?”
“你坐近些。”
“是。”典央有些犹疑地坐到床边。
床幔里的人一张苍白却仍显出出色五官的年轻人正闭着眼轻轻喘息,良久方吐出一句:“典大夫,这张方子真的比之前吃的有用?”
“是。大少爷,虽然前方也是太夫人由高人处得来,但此方比之前方有许多更进,更适于大少爷的病体。”
“咳咳咳咳”年轻人闭紧眼忍了下,才将这阵咳意强力压下,“那就请典大夫配两副的药过来吧。咳咳,一副制丸,一副就交给下人去煎。”
“大少爷……”典央有些莫名其妙。
“制丸药的事你就不必和任何人提起了,咳咳,过些天就直接送到我手中吧,最好莫要让人瞧见了。”
“是。”典央听着心中有些惊悸,却不明白这惊悸由何而来,只能愣愣地瞧着床上的人。
那年轻人睁开凤眼,明锐的眸光清清幽幽地投到典央的脸上,让人一怔。只见他略展一丝淡笑,温温醇醇的,像在安抚典央不安的心,“有劳典大夫了。”
“呃,应该的应该的。”典央应下来,心中暗道,定是大少爷有什么安排吧。这个大少爷自小便聪明非凡,若不是这病,只怕比现在的二少爷会做得好上一倍呢!唉!这病哪!回去定要好好再研究研究了。他暗自打下主意,便告辞出了许府,仍回铺子。
如今已是初夏,暑气渐浓,即便入了夜,还是难见凉意。苏绵翼几次想推开窗透透气,但在看到枕边的那支荆钗时,又打消了念头。她将钗攥紧在手中,翻了个身,默背着以前不知背过凡几的口诀以便入睡。
“拯救之法,妙用者针。察岁时于天道,定形气于予心。春夏瘦而刺浅,秋冬肥而刺深。不穷经络阴阳,多逢刺禁;既论脏腑虚实,须向经寻……原夫起自中焦,水初下漏。太阴为始,至厥阴而方终;穴出云门,抵期门而最后。正经十二,别络走三百余支;正侧偃伏,气血有六百余候。手足三阳,手走头而头走足;手足三阴,足走腹而胸走手……要识迎随,须明逆顺;况乎阴阳,气血多少为最,厥阴太阳,少气多血;太阴……”
才渐趋迷糊,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小翼,小翼?”
苏绵翼一个翻身猛然清醒,“谁?”听声音似是典央师傅。
“是我。”典央在门外沉了沉气,声音虽仍是轻轻的,但已能听得分明。
“来了。”苏绵翼披上外衣,直觉地就伸手去拿梳子,但一个转念间,她便拿起床头的荆钗,将长发一挽,点燃了烛台,将门打开。“典师傅。”
典央朝她看了眼,“嗯”了声,也不走进屋,只是在门口欲言又止。
“典师傅请进来再说吧。”苏绵翼让在一侧。
“呃……”典央犹豫了会,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你随我来。”
苏绵翼轻应一声,将烛台放好,把门带上,便随典央到了药房。典央将门户都关好,才神色郑重地走到苏绵翼跟前,“小翼呀,你别多心,我是让你帮我一起配副药……这事,任何人这里都不能说。”
“好。典师傅。”苏绵翼认真无比地答应道。
“好,好。”典央清爽的老脸上显出一抹宽慰,目光也因这份心安而漾出慈和的柔光,看得苏绵翼有些恍惚,似有一种久远的温暖在记忆中荡漾,让她对眼前这个老人的目光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先去拿药。”典央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药笺,慢慢走到药库里去了。
苏绵翼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但也没什么好奇地便开始生炉灶。应该是制丸吧。她这样轻想。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典央拿了一大包配好的药出来了,看见她正在生炉灶,微怔了怔,却也并不很意外,“炉灶先慢慢来,你过来帮我一起把这些药给研碎了再说。”
“是,典师傅。”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一边的水盆前,净了净手,又仔细擦干,才走到典央身边。这一串动作流畅又自然,看得典央觉得怪异,但又觉得再平常不过,仿佛她本就是干惯了这些活的,什么细节都严谨得很,比他那三个徒儿要稳当多了。一时间他不禁兴起收她为徒的念头。
“小翼啊……”
“典师傅?”
“呃,先干活,干活。”以后慢慢再说也不迟,学医之道光是细心还是不够的,还得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天赋。典央将此心放在一边,嘱咐道,“你没干过这些活计吧?不要紧,一步步来就好。喏,你先把黄……把这药用药研子研碎了,要研得细,匀。”
“嗯。”苏绵翼在一旁的小椅子上坐下,将一块块的黄精放入研体,细细地开始研磨。而那一厢,典央也忙着将药分类,称重。苏绵翼闻着药香,也将堆在长桌上待研的药一个个细瞧。有人参、白术、茯苓、甘草、生姜、大枣……这几味不是四君子汤么?该方以汤剂方显全效,怎么反制丸药呢?苏绵翼心下疑惑,又见典央拿出了另几味药黄耆、山药、桂枝……那个是附子。看来这个病人阴虚气弱,久病气虚,还伴有低热之症,并不好医哪!但如果是对症之方,那此方只需服他个半年,此虚症当愈。
典央也在研究着这个方子,但因苏绵翼才来药铺半年,并未涉入过这些活,终是有些不放心。当时是看她于药行几无所知易于守秘,但这无知在制药上总是让典央放不开手。所以他没看几行便抬头看一眼苏绵翼,看了几次后,见她从容不迫,有条有理,便安下心,也没在意她何以这般熟悉,只是认定她是个可造之材,便一心潜入药方当中。
直到四更天时,苏绵翼已将所有一应药物俱研碎了,各分各类地在长桌上摆好,又把旱连草捣好,取汁与面粉浆、米汤和匀,倒入早已熬化的蜂蜜中,调了半晌,便将药份以性味先后倒入,慢慢搅匀。
在快好时,苏绵翼问了声已沉浸在药书中早忘了今夕何夕的典央,“典师傅,是用竹制药篇还是用凝精壶?”
“用竹制药篇。”典央头也没抬头地顺口答了句,又俯下头翻查药典。
苏绵翼将药渣滤了三遍,以纯厚浓稠的浆汁倒入一排竹制药篇。然后将之放于沥水竹篾上冷却。直至一切完成,十五颗丸药制好,天已微明。她揉了揉略有些发涩的眼,将药分盒盛好,走到典央身边,“典师傅,丸药都好了,辰时我还要与豫婶子去买菜,请容我先回去睡了。”
“哎,好,好。”典央分神朝她看了眼,欠疚地一笑,“小翼,辛苦你了。”
“典师傅不用客气,小翼应该的。”当初要不是典央收留她,她只怕已经饿死了。
“哎,快回去休息吧。要不,今天我叫豫婶一个人去买菜好了。”
“不用麻烦了。我睡一会儿就没事的。”苏绵翼点了个头,将药盒交给典央,便退出了药房,并将门仔细地关好。
“呵啊……”她盖住一个呵欠,再度揉了揉眼睛,心中却浮起一个念头,刚才那副药里如果能改加山茱萸、地黄补养肝肾或许会更好些。嗯……都是些补养的药,无一关乎发表、攻里、和解、温经,看来那大少爷果然不是得了什么伤寒之症呢!倒是像气血两虚,怎么什么人都说是伤寒呢?
苏绵翼揉着眼睛走回房时,那边的典央却在看了那盒子丸药发了好长时候的怔后,才猛然惊觉到这丸药制时,他几乎就没指点过,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小翼根本就与医药沾不上什么边,这药的时序要是放得不对,可什么药性都改了呀!
典央急得团团转,一会儿怪自己只顾着查对方子,一会儿又暗恼小翼什么都不问就自说自话地瞎搞。就在他想将药毁了重制时,他看到了一叠压在炉灶前的包药的纸。一张张,似乎极为平整,像是刻意整过的。他拿起细看,由上到下,每张上都残留着些细屑,他看了又闻,终于心下一宽,顺序全然没错。也许是他关照过小翼的吧,这孩子办事牢靠。他舒心地绽开一抹笑,只是隐隐觉得事情仿佛有些不对,但到底是什么不对,他又觉不出来。甩了甩头,他将药盒揣入怀中,吹熄灯烛,趁着众人还未起身,小心地关好门户,回房。
待天放亮了,他还得再去一趟许府呢!
第二章
这一天,苏绵翼还是没和豫婶去买菜。卯时三刻,她已坐在与典央一同前往许府的马车上了。
典央看着一直没有作声的小丫头,轻言安抚:“不用怕,大少爷是个很和善的人……再说到时你只需帮我拿好药箱就行,也不用说上什么话。”
“是,典师傅。”苏绵翼静静地应了声,一向白得近于透明的面庞瞧不出一丝儿激动的心神,只是安静。
典央看着看着,只觉自己心中的那一簇浮躁之气也随之安抚,渐渐地四气归心,神怡自然。恍然不过片刻的工夫,许府已经到了。
马车停下,典央回神,心道今日的车夫赶得倒快。“小翼,拿好了。”
“是。”苏绵翼背好药箱,随着典央跨入许府的偏门。
一阵亭台穿绕,平岗远山,竹坞曲水,很为小巧典丽。苏绵翼注意到许府的大部分穿廊几是借水而设,因水而环,初入园时,只见清晨朝曦,烟水迷蒙。走在路上,时而石桥一弯,时而池鱼锦丽,绝不让人心生厌乏。最难得还是那一池荷花,开得并不多,却打点得极清雅,望去使人心旷神怡。苏绵翼穿行其间,暗暗点了点头,倒的确是个养病的好地方。山水自然,自有其灵秀之处,得之佳便怡养身心,这大少爷住在这么一个所在,病已稳住三分。
走到一处布置简洁古朴摒弃工巧的院落,典央停了下来,回身嘱咐道:“小翼,进去后不可造次,没让你说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