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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花志 妖龙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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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还没说完,紫儿失态一头撞进我怀里,哭道:“他们没一个好东西,都欺负姐姐,姐姐都怕的

不行了,他们还要冲上来……”

我心中一酸,知道这比我小了一岁的丫鬟必是偷偷跟来看见那一场混乱了,一边拍着她,一边柔

声安慰道:“傻姑娘,别怕,没事儿,这不是没事儿了吗?”手却颤的几乎举不动,眼泪更象走

珠儿一样往下滚。

昨日那一场混乱实是我没能料到的,虽然开场亮相成功,可是我知道仅仅凭那样就想超过琴心和

棋烟是万万不够的,于是我又自作聪明加了一场衣服掉落的戏码,效果真是惊人啊,要不是赵姐

姐指挥着一群蓝册子里陪酒陪宿的姑娘生生挤入这些平素在朝堂家族里满口“之乎者也礼仪道

德”的老爷们怀里,我如云大概昨夜不是被撕碎就是自尽了事了。

赵姐姐事后虽然也埋怨我不该如此过分,可是一听得开苞价飙至一万两以上,就立刻眉开眼笑,

统统收回了。


害怕将眼睛哭肿了,明天无法见客,我推着紫儿起来,强笑道:“好好儿的,你又何苦来招

我。”

紫儿也自觉失态,忙起了身,用哭的变了调的声音应道:“正是呢,姐姐这下可算是出头了,原

该高兴才是……”

我伸手示意她禁声,累的闭了眼再不想动一根手指,出头?真的出头了吗?那个我真正要攥住的

人根本就没有来,这样的出头又有什么意义?


随着颠簸的马车,我细细回想一遍:原先确定刘得轩非设计之人后,我将引得刘得轩同情相助

的计划临时改了,就是先激怒刘得轩这么一个稳重的人,他在不得不替我连去三条人命后,必

是暴跳如雷。此案涉及高官位至正一品,他主子不可能不连夜亲自过问成败经过,一个一贯冷

静的人如此反常,我相信一定会引起他主子的注意,就算不是,那计划外的三条人命也应该达

到同样目的,更何况我第二天就将“金丝玉帛”退了回去,又附上习得柳少师《复东林碑》这

充满内敛神光,与我行事狠辣相矛盾的字体,不要说一个为人处世狠毒的枭雄,就算是一个正

常一点的男人也会被引起好奇之心,在我亮相之日来一窥究竟,谁料我如此重饵之下,竟然毫

无收获,除非刘得轩能将此事瞒的滴水不漏,又或者,他有原因不能亲临惜春院?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将问题先放一边,将这几天得到的千头万绪整理一遍。

首先,我终于弄清了,如今皇上年事已高,行将就木,现在朝廷得位呼声最高的就是主持西北

军务的抚远大将军皇十四子胤题,而手握军权的镇西将军周卫彪正是其最为有力的支柱。

其次,就是那一等候薛家乃是镶蓝旗简亲王善布托当年的副将,善布托既然是挺八皇子的,那

薛家必然也是和主子一致,支持内务府总管皇八子胤异。现下看来内务府广储司郎中郑谷裕那

五千匹绸子的定单也不是完全不担风险的。

最后剩下的自然就是那设下毒计,一箭双雕,与皇上关系融洽,政务处理颇有章法的皇四子胤

真。

而我一而再,再而三下了重饵想见到的,自然就是这堪称枭雄的胤真了!


“吱——”马车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道:“禀姑娘,已到丰泰庵了。”

我慢慢从卧垫上撑起身子,带好围纱竹斗笠遮去容颜,就着紫儿掺扶的手踏着小杌子下车,书袭

和画瑰已带着小丫头们在车边候着了。

一见我下来,书袭笑道:“虽已入秋,但太阳还是蛮大,妹妹这顶斗笠倒是又通风又实用,还显

俏皮。”

我隔着纱回笑道:“姐姐喜欢,明儿如云就送姐姐一顶,一起戴着扮渔婆可好?”


书袭失笑:“妹妹这么说,书袭倒象是向妹妹讨东西了,赵姐姐要是知道了,怕要笑我以大压

小,欺负妹妹了。”

就凭你?!我如云不过才红了一日,就来和我论资排辈,赶着提点我尊老爱幼了!我微笑道:

“日头虽大,终究热力不及盛夏,地上还是凉,不便久站,咱们姐妹还是先进庵里吧,画瑰姐

姐,你说可好?”

画瑰早站的不耐烦了,一听能走,立时点头,我不去看书袭微微有些变色的粉脸,领着姐妹丫鬟

们进入丰泰庵。


丰泰庵是个坐南朝北的小型佛庵,因为离惜春院近,香火不盛,却又干净整洁,所以被赵姐姐选

为每月上香之地。如若香火繁盛,倘使撞上风流公子恩客老爷倒也罢了,若是正正与恩客家眷碰

个正着,就大大不妙,万一其中有象荣寿固伦公主一般醋意极大的夫人,所生之事怕要有污佛门

了。

跨过门槛,我虔诚的跪在钵多罗观世音菩萨面前祈求道:“久闻菩萨慈悲胸怀,帮助弥陀接引众

生往生西方,小女子现有一愿,万望菩萨成全。小女子自知犯下重重杀孽,不求菩萨原谅,但是

我那——”我顿了一顿,不知该如何称呼蓉卿,尚未行过大礼,“夫君”一词如何叫的出口,何

况我现在身入泥沼,也万万不敢自称“未亡人”玷污蓉卿之名。

想了又想,只好代称:“我那心上人蓉卿现已升天半载,还望菩萨多方照应,小女子但有一日在

世,便供菩萨一日香火!”接过紫儿在旁递过的香烛,我举过头顶,拜完后恭敬的插入佛前炉

鼎。

走出佛堂,一身轻松,心里终于放下一件心事,在惜春院这半年来,行动不得自由,虽然心心念

念要替蓉卿在佛前上香,替他于地下争些照应,然而一直得不上机会,这回虽拼的一身不适挣扎

而来,终究是了了心愿,不禁面上泛出些微甜意。

惜春院是庵里捐献的大户,庵里的主持十分小心,我再三推阻,一意表示要独自随处逛逛,她才

告罪离去。

扶住紫儿,且行且看,瞧什么都新鲜,紫儿也十分凑趣,两人说说笑笑,不觉就将丰泰庵逛了个

大半,丰泰庵正对着后海,我站在围墙边透过镂花铁窗子看着柳条轻拂,湖水碧波荡漾,阳光在

水波上金光闪耀,小鸭子小鹅们凫上载下的觅鱼儿吃,心里真是非常欢喜。

“妹妹可是——流云?”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迟疑道。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结冰,头脑身体好像一瞬间被人抽干,是谁,是谁在用这个已埋没了半年的名

字唤我,我僵硬的脖子一寸寸向后转去,甚至可以听到“咯嚓咯嚓”的恐怖声音,我努力睁大眼

睛想看清前方,可是失去准头的眼睛总是不能如愿,那个呼唤我的人到底是谁?
   
 
第十二章
“妹妹不记得我了,”那个富态的女子笑盈盈的走过来,“三年没见,妹妹还是那样清瘦可

人,我就不行了,和昔日姐妹们相见,都说菱兰如今越来越有官太太的气势了,咳”她调皮的一

伸舌头,依稀恢复了当年的几分神韵,“还不是说我生了麒儿逸儿后,人发胖了呗。”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女人,努力的想把她和那个三年前跟随母亲从京城到金陵探亲

的蓉卿的表姐,怯生生、小可怜般的菱兰联系到一起。

“妹妹现在和莲蓉表弟行六礼了吗?你们一对儿小冤家真爱闹别扭,那时老太君就急得天天和我

姨娘唠叨要赶紧把你们的婚事办了,你也知道我自从嫁给鸿岩后就没出过京城,生下麒儿后更是

得不着空儿,”这个一脸幸福的女子依然喋喋不休道:“半年前听说表舅家出了点子事,问鸿

岩,他总说没什么大事。如今看到妹妹,我就完全放心了,妹妹这次上京游玩,莲蓉表弟没有跟

来么?”

我茫然的盯着她,失了魂般随着她的话不断的点头附和,微笑以对,直到最后一个问题把我震

醒。

看着这个一脸天真,因为丈夫疼爱保护,根本不知道史家已被抄家问斩的开朗女子的笑颜,我的

心突然被刺的好疼好痛,如果蓉卿在世,我也应该是展露这般笑容的幸福女子吧,可是如今,有

谁心疼我?为了生存出头报仇,我硬起心肠残杀同门姐妹和可能泄漏我秘密的人,有没有人怜我

独自在阿鼻地狱煎熬,来分担我一点痛苦内疚?就是紫儿这样忠义年幼的女孩子,我也要忌她避

她瞒她,有没有一副肩膀可容我小小依靠,短短歇息?有没有人记得半年前的我还是如同面前女

子般的为鸡毛蒜皮点小事而高兴或生气?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在半年前自尽而去,那样的我会不会更加幸福?

突然失去了一直坚强劝自己生存的意义,我空虚的如同战后废墟,笑容僵在脸上,我的身体直直

向后倒去,耳边依稀传来紫儿和书袭焦急的叫声,但是我再也听不进一丝一毫……


醒来之时已是在惜春院中我现在住的瑶姬楼了,也就是琴心以前的舞剑楼,赵姐姐说我再和磬雪

她们挤在一处不合适,花重金翻修了舞剑楼,特特在昨儿中午将钥匙递给我,取个好彩头,幸而

不是十三日晚上给的,否则我能否撑过昨儿晚上的表演都是问题,因为我在这儿根本睡不着!

虽然家具摆设古玩玉器字画统统都换了新,一件余物也未留,可是我总觉的此处阴气森森,琴心

冤死
的魂魄尚在徘徊。

因为琴心是在梨花楼死的,我一个外人住在此屋确实无由可拒,难道我能对赵姐姐的一片好意

说:我不住,因为琴心是我亲手所杀?

所以我昨晚抱着被子瞪着眼睛几乎是一晚未睡,今日与其说是晕过去的,倒不如说是困乏至极下

外加悲愤刺激而睡过去了,身子依然沉重,可是我却不想在此处多待,紫儿和赵姐姐新派来的小

丫鬟念儿都不在,想是看见我昏睡,一时半会醒不来,被撺掇着去参加赵姐姐筹划的赏月夜宴

了。

听说这次的宴会赵姐姐办的十分热闹有趣,不仅找来皮影戏班子唱全套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还

请来两个苏州琴娘来操琴献艺,宴后更是会燃放浏阳李泰掺铁屑所特制的花炮助兴。

我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个圆髻,用一只玉簪绾住,露出因为稍事休息而显的微微红润的脸颊,换上

新置的仿唐夹银丝玉白薄缎舞衣,披上昨日的银白蝉翼纱披帛,手执一把乌木柄花鸟丝绸团扇,

悄悄出了瑶姬楼。


整个惜春院空空落落,大约所有的人都去邀月楼里寻热闹了。

就着今夜明亮月色,我来到正对着海棠楼,绵延至围墙边的一大片桂花林。

微风轻轻的拂起我的衣角,衣衫翩翩,仿若可以立时化仙而去。天幕墨蓝,远方明月如镜,邀月

楼缈缈飘来琴箫合鸣的细细乐声。香香甜甜轻轻小小的桂花映着月色随风飘飘而下,一切象是笼

上一层薄雾,如梦似幻。

我遥望圆月中琼楼玉宇,一边随着乐声起舞一边唱道:“珍重嫦娥白玉姿,人天携手两无期。遗

殊有恨终归海,睹物思人更可悲。”

去的人去了,那剩下的人呢?我脚踏坤位手甩纱袖,继续唱道:“异乡兼日暮,空相忆,无计得

传消息,凄凄惶惶,转转情伤,那堪永夜,明月空床。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渐一番

风,一番雨,一番凉。”

被剩下的人要如何生活下去,如何获得幸福?我仰螓首折柳腰,斜如风中蒲苇不胜吹,抿去泪

珠,接着唱道:“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风休住,

寂寞深闺,伤心枕上,柔肠一寸愁千缕,单影独魂无处归,半夜凉初透!”

双目噙泪,停下凝望柔软无边的月色,不禁有些痴了,犹豫间,那戒指就在皓腕边悬着,再前进

不得半分。

“九天玄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一声低低的赞叹从密林里传来。


是谁在哪里,我惊惶的无以复加,院子里的人俱在邀月楼里欢庆,不可能有人来此偏僻树林,难

道是沿着围墙攀进来的强人?也不可能,听声音是个低沉有教养的男子,怎会如此良宵美景之下

做剪径采花之类大煞风景之事,就算是宵小之徒,也会只求悄声,哪里会出言惊醒我?

心头千百种念头如电光火石闪过,我反应过来的第一动作反倒是藏起自己这哭泣丑陋的容颜,猥

琐尴尬的形态,不要叫这不明的男子传了出去,在外徒生疑忌,留下笑柄。至于安全,有毒戒指

在手,我倒是不怕他有何不礼举动。

我仓惶的朝林子的另一头逃去,可是眼中的泪水,繁复的衣着令我未行几步,就踉跄倒地,见他

紧紧追来,我狼狈的靠着一棵桂花树,徒劳用手捂住自己的容颜,心中不断哀求道:求求您,请

您离去,不要再靠近了,求求您了……


他好似听道了我的心声,在离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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