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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只是……”展岳一顿,微微苦笑。
蔡子麒立即意会,“犯了瘾?”
“嗯。”展岳垂眸,唇角苦笑更深,“虽然我已经尽量克制自己少嗑一点,可是……”一声叹息,“最近只要一天不嗑‘冰’,精神就会很差,注意力也很难集中。”
已经开始出现禁断症状了。
蔡子麒了然地想。
习惯以药物提振精神的人怎能控制自己不上瘾?
意志再怎么坚强,自制力再怎么高,这条路,一旦走上便是不归途,几乎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拜托你,子麒。”仿佛也惊觉自己的自制力正一节节败退,展岳蓦地紧抓住蔡子麒的臂膀,“别让我再去碰那些‘冰块’,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无神的瞳眸即便满蕴祈求,看来也毫无灵魂。
望著展岳逐渐进出冷汗的前额,蔡子麒心底暗叹一口气。
从那天晚上层岳一个人在公园球场打篮球,他便从他异样的神态察觉出不对劲,之后无意问拾起的针头,更在他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怀疑这个钟晨露最崇拜的学长偷偷在嗑药。
接著,在一段时日的明查暗访后,怀疑的种子渐渐发了芽。
他惊愕地发现,不仅展岳可能嗑药,学校其他几个成绩出色的同学也有此倾向,有一回他甚至还从楼顶上看到校园里发生类似毒品交易的场景。
学生素质优秀、外界评价也甚高的南方实验中学,竞已遭毒品侵略。
大事不妙。
为了查出幕后的药头是谁,他刻意装疯卖傻,在全校同学面前演了一出戏,千方百计引诱展岳引介他加入学校里的“冰块俱乐部”。
之后,他整整跟著那些同学鬼混了三天,甚至在众目睽睽下,主动为自己注射安非他命,这才取得他们的信任。
但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举发这些为了让自己有更充沛的精力来念书而一时误入歧途的同学,他真正想做的是揪出那个躲在幕后偷偷供应校园毒品的大头目,他要知道究竟是谁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他绝对要揪出那家伙,送他入狱!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要花好一阵子卧底才能真正接触到那些提供货源的药头,没料到这机会来得如此迅速。
为他带来机会的,正是展岳。
“……他们要我接下药头的位置,要我负责供货给同学。”仓皇从台南奔来台北的展岳一见著他,便几乎当场精神崩溃,直抓著他倾诉,“他们告诉我,只要我肯做,将来有大把钞票等著我赚。可我真的不想!我自己嗑冰就算了,我不想让别人也跟我一起沉沦……我很抱歉那时候把你给拖下水,子麒,真的很抱歉,我错了,真的错了。我没想到会这么痛苦,我现在……真的很难受,每天精神都很差,连老师上课在讲什么也常常听不懂……我该怎么办?这样怎么参加联考?我会考不上大学的!不行这样,我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他迭声、语无伦次地说道,频频喘气,神情痛苦地纠结,“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说这件事,其他人都完了,他们几乎没有一天能离开‘冰块’,只有你,还没陷太深……”他仰起头,期盼地望他,“你能帮我吗?子麒,求求你救救我!”
“放心吧,我会帮你。”对展岳的求救,蔡子麒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
就算不是为了展岳,为了钟晨露,他也绝对帮他到底的。
她不会希望自己仰慕的男孩沉沦于毒品地狱的,为了她,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展岳从地狱里拖出来,就算他因此必须亲自下去走一遭也在所不惜。
“我马上跟你回去。”
于是,两个少年连夜搭上开往台南的火车,一路颠簸南下。
从深夜到凌晨,两人未曾有一瞬合眼,渐渐地,夜幕褪去,东方翻出淡淡的鱼肚白。
永康站到了。
蔡子麒眯趄眼,注视著窗外急急往俊退的月台。
过了永康,就是台南了。
“……你真的要代替我去见他们吗?”展岳迟疑的声嗓匆地拂过他的耳畔。
“嗯。”
“会很危险吧?”展岳担心地问,一面展袖拭汗,“万一他们反而逼你当学校的药头怎么办?”
“放心吧。”蔡子麒微微一笑,“我有靠山。”
“靠山?”
“我父亲以前是警察,他有个好朋友,是缉毒组组长。”蔡子麒解释,“我已经联络过他了,他会帮我。”
“啊。”展岳愣了愣,神智不是很清晰的他直花了好一会儿才搞清状况,“所以你只负责引出那个大头目吗?”
“没错。”蔡子麒点头。
“虽然警察会来支援,可你还是要直接面对那些人……”展岳咬著唇,满睑愧疚,“对不起,都是为了我。”
“跟你无关,就算这次你不来找我,我总有一天也要揪出那个人。”蔡子麒正气凛然,黝黑的眸流过灿光。
展岳怔望他,“你不怕吗?”
“当然。”线条坚定的嘴角,翻飞蓄势待发的弧度。
从小就立志成为警察的他,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心理准备。
就算眼前迎接他的,是一片慑人的刀山火海,他也绝不会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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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个年轻男孩离开火车的同时,一个背著简便行李背包的少女也匆匆踏上月台。
她东张西望,苍白的秀颜写满焦虑,一面拿著手机,颤声质问线路另一端的男人。
“你确定子麒搭的是这班火车吗?莫大,我没看到人啊。”
“别急,再找找看。”沉稳的男声安抚她,“消息是传奇给我的,一定不会有错。”
“他在玩躲迷藏吗?怎么一下又从台北跑回台南了?要人嘛!”钟晨露咬唇,跺了跺脚。
“你再仔细找找,莒光号,从松山开往屏东的。”
“荧光号,从松山到屏东——”明眸扬起,四处梭巡流眄,数秒后,匆地一亮。
找到了!
停靠在对面月台的橘色火车,正缓缓发动引擎。
“Shit!我上错月台了。”她低声诅咒,“先挂了,莫大。”随口抛下一句后,她按下手机结束通话键,娉婷的身子正打算重新钻入地下道时,一道挺拔的身影适时映入眼帘。
灯芯绒衬衫,牛仔裤,额前嚣张的紫色发缯——是蔡子麒!
“子麒!”她纵声,对著铁道另一端的月台大喊。
他转过头,却不是望向她,而是展臂搀扶身后一名脚步跟舱的少年。
钟晨露瞪大眼,不敢相信地望著与他同行的男孩。
怎么会是展学长?他们两个怎会在一起?
她微微失神,直到两人的身影淡淡隐入人群中,才蓦地回神。
“子麒!子麒!”她双手握成圈,不顾周遭群众讶异的眼光,喊著一心系念的名字。“子麒!”
他似乎听见了,停下步履,讶然张望。
“在这里!子麒,我在对面!”她继续狂呼,一面用力挥手。
终于,他看见她了,湛亮的眸光直直射来,与她的在空中交会。
她松了一口气,可他却似乎并不高兴见到她,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剑眉微微一拧。
她看出他犹疑的神色;心韵一乱。
“子麒,你别动!在那边等我!”
回应她的是一个近似谐谵的手势,他比了比展岳,又比了比她,然后用双手在空中画了两颗心。
心心相印——他,在祝福她与展岳吗?
她木然,迷蒙著眼睇定他,他也深深回凝,接著,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温柔至极的微笑。
像极了某种告别的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看她?要这样对她笑?
心脏无可自抑地揪紧,她颤声喊:“子麒,你要去哪儿?你……你别动!千万别动!等等……”未完的嗓音淹没于一阵火车进站的声响中。
突如其来的列车,截断了两人交缠的视线。
钟晨露屏住呼吸。
面前的蓝色列车,宛如一片汪洋,分离了各立一方的两人,而她有预感,当海潮退去后,她会失去他的形影。
而她将再度承受昨日得知他失踪时,那排山倒海而来、毁灭性的极度惊惧。
那种深伯永远再也见不到他的恐慌,她不想再经历一回。
不!她绝对不要,不要——
“你别定,别走,等等我。”她哑著嗓音低喃,旋过身,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地下道。
不过几十尺的甬道,今日奔来,却好长、好长,仿佛永不到尽头。
拜托,别定。
她在心底呐喊,捧著一颗惊慌的心穿过地下道,拾级上梯,来到另一座月台。
他在哪儿?
左顾右盼,映入眼瞳的却是一张张陌生的、无表情的脸孔。
那个爱笑、爱闹、爱要帅的男孩呢?他究竟在哪儿?他真的不见了吗?他怎么……怎么可以不等她呢?怎么能就这样抛下她呢?
她明明要他等她的啊!
酸苦的委屈倏地泛上心头,窒闷胸臆。她闭了闭眸,身子紧绷,有片刻,只是呆呆站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一声犹豫的呼唤拂过她的耳畔。
“露露?”
她迅速扬起眸。
“展学长?”她惊呼一声,激动地拽住容色苍白的少年,“子麒呢?他在哪里?你刚刚不是跟他在一起吗?”
“他……先走了。”
“去哪里了?”她凛容,厉声逼问。
“他……”被她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展岳有半晌找不到说话的声音,好容易,才沙哑著声嗓开口,“他替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他去见谁了?约在哪里?”
“这……”展岳别过头,不敢看她心急如焚的眼神,“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她拉高声调,直觉其中一定不对劲,“你告诉我,学长,子麒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等我?他临走前有说什么吗?”
“他……他要我……”展岳一顿,偷瞥她一眼,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他要我好好对你。”
钟晨露一震。
子麒要学长好好对她?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把她……交给展岳了吗?
泪雾在眸中一点一点漫开,她怔怔望著展岳,梗著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这副神情,展岳蓦地恍然大悟,猛然咬紧牙关,“露露,你……是喜欢他的吧?”
她没有回答。
“你一直喜欢著他吗?”
她依然无语,伤心的泪在眼眶里缓缓融化。
展岳倏地倒抽一口气,他敛下眸,双拳紧紧收握。“……他去见一个毒贩。”
“什么?!”钟晨露闻言,神智一凛,明眸不敢相信地圆睁。
“是代替我去的。”他低声解释,神情愧疚且自惭,“他自愿当饵,引出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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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鬼来了吗?”
光线阴淡的仓库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沉声问道,合身的黑西装服贴地勾勒出他宽厚的肩线,右手握著两颗玻璃球,规律地撞击著。
“嗯,差不多到了。”另一个身材较矮的男人点头,必恭必敬的模样显然是他的手下,“刚刚小朱报告说他已经穿过铁栏,进了废弃物堆积场。”
“五点五十五分。”男人瞥了一眼腕表,嘴角淡勾笑痕,“时间计算得挺准的。”
“身手也满矫健的。小朱说他跨铁栏时,随便一翻就跳过来了。”
“那当然,是他的儿子嘛,身手当然要有乃父之风啰。”男人似笑非笑。
“接下来怎么办?老大。”
男人沉吟,手中的玻璃球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个孩子资质倒是挺不错的,如果能吸收进来,对我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要吸收他吗?”手下皱眉,“不容易吧?老大,虽然他看起来是很聪明伶俐,不过……”犹豫的话语尚未全落,一阵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男人举手,示意身旁几个手下噤声,然后潇洒地弹开话盖,“喂,我是赵清健……思,很好,你就在那边等著,我们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