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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一郎?”她先是扬眉,跟着忍俊不住洒落串串笑声,“温一郎?哈哈,这名字果然不错!”
她笑了,她笑起来原来如此动人、如此可爱,就像照片里那个青春烂漫的少女。
他愿意经常看她这么笑。
“好啦,公主殿下笑够了吧?现在可以坐下来了。”说着,他牵起她的手,半强迫地拉她坐回床上,“我知道你刚刚已经吃了不少水果了,不过那家伙归那家伙送的,我亲自削的水果那可大大不同。”
“哪里不同?”
“是一个医生削的水果呢!”他自鸣得意地惊叹着,“当然不同啦。你想想,哪个病人有幸吃到医生亲手为她削的水果?”
“是啊,一个‘精神病’医生。”她故意加重关键字眼。
“嘿嘿,我似乎听到某人在讽刺哦。”
她没说话,只是笑,让笑容代替回答。
有片刻,他几乎迷失在那样甜美的笑容里,好不容易才收束神智。
“你今天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在床畔的椅子坐下,拿起水果刀削苹果。
“吴医生检查过了,一切正常。我想应该没事了,我对这颗心脏适应得很好。”她柔柔地说,“过不久就可以出院了吧。”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多观察一阵子比较好。再说留在医院里有护士照顾,身子也比较容易调养。”不知怎地,听到她想出院他就一阵心慌,急忙劝止。
“嗯。”
她应了一声,而他得到她的承诺,也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将削好的苹果递向她。
她倾身接过,胸前的蓝钻项炼一阵晃荡。
晶亮光束蓦地刺痛温亦凡的眸,他微微蹙眉,瞪着她老挂在胸前不肯卸下的项炼。
她察觉到他不赞同的视线,右手一扬,连忙将炼坠收入衣襟内。
“你真的不肯将项炼还给魏俊豪?”
她咬唇,不语。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想要回项炼魏俊豪才故意向警方报案,让他们怀疑你。”
“……我知道。”
“为什么不干脆还给他算了?这样也能洗脱嫌疑。”
她别过头。
“天蓝!”他伸手转过她的下颔,强迫她直视他,“为什么对这颗钻石这么执着?你晓不晓得?这是魏俊豪表外甥女的东西,是人家妈妈留下来的遗物,很有纪念价值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他眉头皱得更紧,“那你怎能还这么自私,把这东西据为己有?”
“我知道这对那个女孩很重要。”水眸凝睇他,微微不驯,也微微怅然,“可对我母亲也很重要,我妈妈她……一辈子都在追寻这颗蓝钻。”
“你妈妈?”他不解,“为什么?”
她垂落眼睫,嗓音沙哑,“因为有了它,她才能得到自由,她的女儿……才能得到幸福。”
“什么?”他更不懂了,一颗钻石跟自由与幸福有什么关系?可不知怎地,他从她黯然的声调中听出许多遗憾、许多伤感,让他还来不及追问一切心脏便重重一揪。“你很想要幸福吗?”如今,追问原因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心声。
她没立刻回答,许久,许久,唇角才淡淡衔起酸涩,“谁不想要呢?”
他呼吸一紧,不觉轻轻握住她发凉的柔荑,“听说你以前有个未婚夫,你……很爱他吗?”
“我……”纤细的身子轻颤着,像一朵不堪强风玩弄的柔花,“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感觉,我只知道他对我……很好很好。”
“所以你才愿意将终身讬付给他?”
“我只想回应他对我的好,可是……”
“可是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用一双大大的眼眸看着他。那双眸,眼皮下还浮着淡淡的黑影,眼眶孕育着水气,憔悴,悲伤。
“……我害了他。”好半晌,她才低低开口,“我想回应他的感情,却反而害了他。”
“天蓝!”他拧眉,“为什么你总有这些宿命论似的想法?他的死只是意外,跟你无关啊。”
“……你不懂。”
“我是不懂。但你可以告诉我,告诉我一切。”
“你……别管我。”她躲避他的注视。
“我怎么能不管呢?”
“你该管的,是你的未婚妻!”她冲口而出。
“我……”他一窒。
“你该关心的是你的未婚妻。”她哑声道,“梁医生已经好一阵子没来医院了,是不是有事?”
“她……好像心情不太好,休假旅行去了,昨天才回来。”
“是吗?”她淡淡牵动唇角,正想说些什么时,房门传来一阵轻叩声。
两人先是一怔,他首先回过神,“请进。”他喊,放开握住她的手,起身。
进门的是一个将秀发染成酒红色,一身皮衣打扮,看来英飒不羁的女人。
“谭小姐。有事吗?”
“我来是请问你,这个女人你认识吗?”说着,谭梨递出一幅拼绘出的图像。
程天蓝接过,瞥了一眼人像后,秀眉讶异一扬。
“你认识吧?”
“嗯。”
“她是谁?”
“是……”她有些犹豫,“梁风铃医生。”
“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吗?”
“是的。请问……怎么回事?”
“有人见到车祸前一天深夜,她跟踪魏俊豪回家。”谭梨解释,“我们怀疑她跟这件案子有关。”
“风铃,你告诉我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天晚上你要跟踪魏俊豪?”
深夜,温亦凡来到一栋位于阳明山上的别墅。两层楼的英式乡间住宅位于一座茂密的林子后,格外安静,也隐密。
这阵子,梁风铃大部分时间住在这里,温亦凡原本一直想不透为什么一向酷爱热闹的风铃忽然选择隐居,直到今日方有些恍然。
该不会是为了躲避警方的查探吧?
“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究竟做了什么?”他劈头便问,甚至等不及喝一口梁风铃亲自为他沏的热茶。
对他带着怒气的质问,她似乎不以为意,在他对面的沙发落坐,温文恬静地笑了笑,“亦凡,我们好一阵子不见了,怎么你过来也不先问候我一声?”
“我……”温亦凡一窒,深眸一眯,这才真正看清梁风铃。
这是……那个美丽任性的梁风铃吗?为什么她明亮的眸不再闪烁骄傲自信的辉芒,却好似一潭水,温温漾着某种柔媚的波涟?
她的笑,婉约,也艳魅。她的一举手一投足,自然,也诱惑。
她──当她静静望着他时,他竟无法顺畅呼吸,心跳不规律地加速,仿佛他面对的是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这样的感觉……这样难以言喻的感觉似曾相识──
他喘了一口气,蓦地站起身,“这是怎么回事?风铃。”
他一面问,一面倒退一大步,像远离某种毒水猛兽般迅速退开。
望着他几乎可说是激动的反应,梁风铃笑意更浓,有些放肆的笑。“你问我那天晚上的事吗?其实那天晚上我跟踪魏俊豪,只是因为好奇。”
“好奇?”
“我想知道,究竟为什么程天蓝有那么大的魔力,可以让每个男人对她如此痴迷?”
“你……是你对煞车动了手脚吗?”
“我什么也没做。”她摇头,“我唯一做的,只是问魏俊豪愿不愿意让程天蓝接受心脏移植手术。”
“什么?”
“他当然愿意了,为了未婚妻能脱离痛苦,他忙不迭地求我快点帮她找到合适的心脏来换。”玫瑰色的唇角扬起某种诡谲弧度,像是讽刺。
他愣愣地瞪视她。
“没想到程天蓝换了心后,他忽然也不再爱她了。”
“这是……什么意思?”不可思议的念头闪入温亦凡脑海,“你的意思是他对天蓝的迷恋跟那颗心有关?”
“你说呢?”梁风铃没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浅浅地、柔柔媚媚地笑。
他的心脏一扯,“风铃,你……变了。”
“变了?”
“你不像以前我认识的那个女人了。”他涩涩地说,“我现在一点也不了解你……不,或许我从来也没有了解过你吧。”
“亦凡。”她凝睇他,眸光一柔,“谢谢你,你一直对我很好很好。”
“可是,你却从来不曾爱上我。”
“我很喜欢你。”
“我知道。”他嘴角一牵,自嘲地说。
“亦凡……”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以一个手势止住她,“我说过,任何时候你想解除婚约我都毫无异议。”
她没说话,瞳眸淡淡忧伤。
够了,她的眼神已清楚说明了她的意愿。温亦凡想,微微苦笑,“那就这样吧。”褪下扣在指间的银戒,轻轻搁落玻璃桌面。
而她的,早已不在那双葱白修长的手上。
他凝望她空空荡荡的双手数秒,忽地一甩头,大踏步离去。
梁风铃静静睇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直到另一个高大俊挺的身影侵入她的视界。
“哥。”她娇媚地轻唤。
对方没有说话。
“哥,亦凡真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她柔声道,嗓音喑哑,“只可惜,我不爱很好很好的男人。”
他依旧默然,良久,朝她缓缓伸出了手。
他的未婚妻取消了与他的婚约,而她也在隔日出院。
来接她的正是那个警察。
瞪视着他搀扶着她进轿车的画面,温亦凡无法厘清那股充塞在胸臆之间的情愫究竟是什么。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离开医院,离开他。
忽然之间,他生命中最关心的两个女人都离开他了,他竟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感。
他甚至弄不清楚,究竟哪一个女人的离去更令他难受?
是从小便珍爱的风铃,还是总让他迷惑又心疼的她?
他爱的,究竟是哪一个?
仰头望天,天空一片澄蓝,宛如她的芳名那样美丽的蓝。他望着,祈求蓝天反照出令他挣扎万分的答案。
却,不可得。
夜,很深很深。
窗外高高挂在天边的新月,泠泠洒落银白色的辉芒,让入夜的台北水融融的,看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咖啡店里,很静很静,客人几乎都散光了,只有老板娘在吧□懒洋洋地整理善后。
还有独坐在角落的她。
自从出院后,她总会在夜里来到这家咖啡店,带一本书,点一壶水果茶,静坐到深夜。
温热着水果茶的火焰燃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逐渐灭去。
她望着,瞳眸忽然漫开淡淡迷雾。
半晌,她执起茶杯,啜饮最后一口水果茶。酸酸的、涩涩的,微微冷却的茶。
桌上,几米的“地下铁”静静地摊开在某一页──
欢乐人潮散去,谁来温暖这寂寞的空间?
她想着,低低一笑,站起身,正想结帐买单时,窗外的人影忽地纠结她的身与心。
是温亦凡,他直直地站在窄巷的对面,双手插入牛仔裤的口袋,深深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他修长的身躯似乎满蕴着某种痛苦与寂寞,在地上朦胧地拖出一地暗影。
她怔怔地瞧着那道影,看着他一步一步接近她,然后在玻璃窗外停定。
她抬眸望他,他宽亮的额正抵住沁凉的玻璃窗,深幽若潭的墨瞳掩在两扇浓密的眼睫下。
她不觉高高抬起手,指尖隔着玻璃,轻轻抚过那看来忧郁的睫毛。
他是特地来找她的吗?他想说什么?为什么什么也不说?
为什么她与他总是隔着一道玻璃,看得见彼此,却触摸不到彼此?
看着他如此落寞,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发疼。想抚慰他,却不知该如何做。
因为她虽然想碰触他的心,可他的胸膛却远在玻璃窗外。
“亦凡。”她低低地唤着他的名。
他似乎听见了,扬起眸,怔怔地看着她。
“亦凡。”她让自己的唇,勾勒对他的心疼与思念。
他告诉她很多很多,关于他对风铃的疼爱与眷恋。
她发现自己最近似乎总是在听男人倾诉,倾诉他们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意,不同的是,石修一的倾诉令她无奈,而他却令她心痛难抑。
当一个男人枕在你腿上,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那是什么样的滋味?
现在的程天蓝,非常明白。
她涩涩地笑,拿手轻轻刻画他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