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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开的车帘上一片雪白凝脂,一张素面朝天的小脸在半垂半挑的黑色布面后若隐若现,浅墨眉头轻蹙的夹着着斑斑血痕的银白地面,一层层的铺盖上纯净得的雪花,掩饰曾经惨烈的战场上纵横交错的殷红,血流如何悲壮。自古战争就是痛苦的深渊,用生命的凋谢来诠释成王败寇的残酷。
随着马车的移动,浅墨的心如拉满的弓,紧绷绷的蓄势待发。马蹄每一次踏在松软的雪地上,清晰地哒哒声划破空气的静谧直直的灌入浅墨的耳中。一路走来,触目的支离破碎的残骸,艳丽的血迹交织缠绕成诡异的图案静静的呈现在雪花飘舞的严寒中。即使早已经明了没有兵不血刃的战场,可是真正的面对这样的惨不忍睹的人间屠杀场,血色染满的天际,浸泡的城池,心依旧不可以避免的轻颤。
有丝褪色的粉唇低低吐出馨香的气息,萦绕成浅浅的叹息,君不见青临海,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娘亲,宝宝怕。”小小的梦漪耐不住娘亲的警告,偷偷地用余光探了探车外的世界,一望无际的破碎不堪,血色长河,让圆圆的眼盈满了恐惧,紧紧闭合,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沾染上了晶莹的水珠。
阿朵吧颤抖的如风中落叶般的小人儿死死地揽在怀中,满是伤痕的手隔着厚厚的恣意夹袄一下下轻柔地拍抚着单薄的后背。
“啪”,浅墨睁开眼定定的的看着红肿的手背,一点点滋生的疼痛,才让她感觉到心里的寒意渐渐褪去,不是畏惧死亡的冷,而是一种置身人间地狱的悲凉。
达伊有些恼怒的看着那双棕色的瞳孔淡淡的凝视着自己,不愠不火的才最让人尴尬,“大冷天的把帘撩开干吗?”达伊黑上的脸几不可见的醉上了些红潮,随着细长的眼角越来越明显的褶皱而恼羞成怒。
“青临海已经攻破了么。”浅墨淡淡的呢喃着。
“恩,今日午时去烧柴火时,听到两个打诨的士兵透露,已经有十日了。”阿朵斜着眼角偷偷地瞄着脸色有些恍惚的夫人,心中七上八下,一直对于眼前女子和永安王的关系而暗自苦恼,惶惶不安。
“哦?这些时日了还不知逼皇城?”柳眉轻佻,浅墨有些怀疑以林阒然不折手段的野心,会这么轻易的放弃这个问鼎帝位的大好时机。莫不是——
“听说,这个战功显赫的永安王真是个大人物,一顶一的忠臣。”墨黑的瞳孔灼灼生辉,似乎无限期望。“他把生擒的丞相匡行云绑于阵前,发话若是效忠于东旭皇朝必将既往不咎,否则一律视为乱臣贼子,得而诛之。”
浅墨无力地撇了撇嘴角,毫不犹豫自己从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到了倾慕和崇拜,实在不忍心告诉这个稚嫩的孩子,他眼中的英雄貌似不是什么好人。难怪凌阒然隐而不发,把所有的罪责让倒霉的匡行云背负,自己倒是平白捞着好名声,果然好手段。
“这个永安王倒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以退为进,高招。”墨绿的眼闪着幽幽光彩,达伊的脸上却是满满的不屑,对于这样一个善于伪装的人,看来他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
突然达伊脸色一变,眼中一暗,全身散发出的紧绷和凌厉的气势。
车门被毫无征兆的粗鲁推开,一张绝对称不上好看的粗黑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营地不要随意走动,否则一个不小心,命可不保了。晚上到打仗前给将军贺寿,可别搞砸了。”嘲弄的语气,上扯的嘴角无一不刻画着眼前披着玄甲男子的盛气凌人。
语毕也不看他们的反应,挥了挥手,朝两边的人吩咐道:“带他们去红帐。”就径直离开了。
达伊和阿朵的满色都变,仿佛遭到侮辱一般紧紧的抿着唇瓣,不置一词,身体去僵硬的不肯移动。
浅墨有些不解,蓦然,红帐?莫不是传说中军ji居住的地方。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一模一样令人发指的恶劣。
站在一堆堆隆起的蒙古包形式的营帐之间,浅墨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阵阵而过的铁甲敲击的声音整齐而沉重。
“我们凭什么要住红帐?”班子里的人开始不满地叫嚷道,即使是最低微的卖艺人,他们也不愿和千人骑万人压的biao子同居一室。
唰唰,震耳而冗长的利器出鞘的声音,并没有使卖艺人屈服,挺直的脊梁显示了他们此时的愤恨和屈辱,不妥协的绝然。
“什么事?”随着不怒自威的嗓音响起的是沉稳地脚步声。
浅墨感到呼吸一滞,久违的浑厚嗓音在耳边嗡嗡直响。下意识的垂下头,嘴角嘲弄的轻扯,自己宁愿住进红帐,也不想和眼前这个人有任何的牵扯。
空气中沉寂的让人窒息。
“将军。”虚弱的叫唤声,让浅墨的心情莫名的转好,并不是只有自己惧怕野兽,瞧瞧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家伙们,此时是如何的垂头丧气。
凌阒然没有理会旁人的恭敬,径直瞪着乌黑的头顶。半晌,严肃的脸上绽开一朵笑容,让本就心惊胆战的众士兵呼吸越来越弱,仿若浸在冰窟窿一样,寒意袭身。
“我的浅墨,不抬头见见故人吗?”狂妄而嘲弄的声音骤然如暴雨淋得众人战抖一片。墨黑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眼底的幽光却是越发的暗沉。
浅墨从善如流的抬起小巧白皙的脸,细长眼眉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圆润的唇瓣苍白中透着一点淡粉,同样浅浅的扯开一个线条。故人?眸中是无可置疑的嘲笑。
眼前的男子,果然如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他不说话的时候。精瘦的身上因为被挂着鱼鳞片攒成的银色玄甲而衬得有些修长挺拔,是武士的魂魄。一头银白的长发此时一丝不苟的束起,上面是和战甲一色的发箍,幽远深邃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嘴角似笑非笑,三年不见这个男子仍旧如初时般俊美。
阿朵不敢置信地望着似乎和夫人格外熟悉的将军模样的男子,心口泛起一阵阵的疼痛,手臂紧紧的搂着怀中的宝宝,把她小小的头颅死死地压在自己怀中,感受胸口抖得越发厉害的小人儿。
梦漪害怕的把头埋起来,娘亲说了在这里,宝宝只是阿朵哥哥的妹妹,不认识任何人。可是刚刚自己偷偷地一瞥,那张刻在脑海深处的男性面孔再次浮出,童年里被欺负的记忆一点点的涌了上来。
达伊的脸色有些发青,碧绿的眼一片幽暗。笼罩在浅墨和凌阒然之间的暧昧,除非是傻子,否则一目了然。
凌阒然嘴角肆意的荡开一层笑意,让一向在军中以威严著称的将军变得有些邪气而蛊惑,果然啊,即使三年不见,自己依旧能第一眼就认出这个女子,即使只是一个背影。只是这样的执着连自己都纳闷,到底是因为三年前的被愚弄而想要报复,抑或是纯粹的感兴趣。
浅墨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论是什么原因,这次是你自己撞进了我的视线,那么我便没有这么容易把手了。
“恩?发生了什么事?”低低不容置疑的问话,让本就颤抖的士兵,脚下越发的发软,军纪严明的将军越是心平气和,自己的下场越是不堪想象。
“曹副将——”凌厉的扫视让一个将士垂下头,诺诺道:“说,先把他们送到红帐,晚上再为将军贺寿。”
清冷的眉微挑,淡淡的瞟过身旁的副将。
男子倒也识趣,压下声道:“将军,他们是礼部大人送来的四国有名的杂技班子,原是想晚上为将军贺喜气的。”
“哦?”削薄的唇扯出意味不明的弧度,。“礼部倒是费心了。”
低低的嘲弄的嗓音让男子心一跳,礼部也是冤枉,居然这么不巧的撞上将军心情不好的时候。
“我的浅墨。”呢喃的如情人间热络的声音,让浅墨下意识的倒退一步,覆上胳膊上激起的鸡皮疙瘩,这个男人还是一如以前的让人脚底发软。
两把明晃晃的刀锋挡住了达伊和阿朵下意识朝青衣女子靠去的身影。
大掌毫不顾忌的拦上浅墨纤细的腰肢,鼻尖缓缓地靠近馨香的颈窝。“看来是离开太久,你需要开始习惯我的存在了。”耳边的气息是重实轻,让浅墨不由自主的朝后躲闪。
凌阒然毫不在意浅墨的逃避,如同逗弄陷在自己掌中的猎物般,不急不慢的挑逗着,拨动着,兴味十足的看着她挣扎的有趣行为。
“带他们先去东边的营帐休息。”冷冷的嗓音让今日经受了一次又一次惊吓的士兵回过神,压着不愿离开,面色铁青的两个男子。
“达伊,不要让我为难。”
女子菱形的唇瓣中溢出的话让达伊难堪的转过头,一步步艰难地朝东边走去。脖子上因为不甘愿而划出的道道伤口,一点点的开始蔓延出殷红。
要上快要折断的疼痛让浅墨收回盯着达伊的目光,冷漠的迎上凌阒然有些火光的墨色瞳孔。
不去看女子细长眼中流露的不屑,凌阒然拦腰抱起女子朝帅营走去。
我的浅墨,此次我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让那个低贱的男人把你带离。
飘零篇素颜依旧
凌阒然抱着面色冰泠的浅墨旁若无人的径直跨入了主帅营帐,一路走来,寂静无声,徒留一塑塑雕像在呼啸的北风中湮没。
良久,飘舞的雪花中细小的声音几不可闻,“你看到了吗?”一个冻得鼻头发红的年轻士兵,期期艾艾的问道。
瞬时一道道银光聚拢。
年轻的士兵瞄了瞄铺上一层白色的帐顶,压低声反问:“冷面严肃的将军刚刚抱着个女人?”
“啪”,一个锅贴毫不留情拍在了男子的头顶,“都反了不成,在军中非议将军之事,活腻了是不?”清清冷冷的声音来自刚刚站在凌阒然身旁的副将。
许是凌阒然的威严浸入人心,众人立马如惊弓之鸟,火速散去。
呆呆的立在原地的年轻士兵心中小小的好奇之火就被倾盆而下的冷厉浇灭的不留灰烬。
名唤曹副将的男子,抬头仰望暗下的天色,眼前浮现那张平淡的容颜,陌生中有丝眼熟,可是不该啊,那样一双冷漠的眼,深如寒潭,若是见过绝不会忘记的。到底在哪?将军的态度也有些奇怪,平日就算是有这么放肆的声响以将军的脾气只会让人把他们拖下去严惩不贷。可是今日将军在随意的瞄到女子浅青色的背影后,毫不掩饰的僵硬,自己绝不会看错。而且将军在面对那个女子是不问寻常的轻佻邪肆让人越发的不确定了。
漫天的血还在飘舞,军营中四下的开始流传着从不进红帐的将军原来早有钟情之人。
墨色的眼直直的凝视着波澜不惊的女子,三年了,这个女人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她三年前的背叛逃离,想要拔去却发现刺太细扎的太深,轻轻的碰触就能感到一股怒火腾腾升起,是不甘是悲愤,这个他感兴趣的女人居然敢跟着那个男人毫不留情的离去。
时光似乎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柔顺的长发松松的挽起,一根粗糙的木簪极为突兀的固定在发间,几缕散开垂下,那张原本苍白的脸染上了丝丝红润。凌阒然一阵气闷,看来没有他的日子这个女人过的倒挺幸福。大掌缓缓的覆上细长的眼,这双淡然的眼中偶尔的异彩流转,如琉璃般的光泽是自己最为喜爱的,可惜此时却像帐外的雪,冷而刺骨。
“我的浅墨,三年未见,你就是这么对待故人的?”耳边越发的灼热,浅墨感到湿热的柔软在耳垂上摩挲,被纤长的手指捂住的眼前只有几缕亮光透过指缝穿梭进来。敏感的身子下意识的躲开,却被腰间的铁臂禁锢的动弹不得。
“故人?”粉唇轻启,点点的嘲弄冷却了凌阒然嘴角的弧度。“不过都是陌路之人罢了。”这个男人喜欢动手动脚的坏习惯看来是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有所改变。
“你一一”面上的柔和被阴沉取代,唇边的线条僵硬而冷酷,“看来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有些薄薄茧子的手掌下移,纤细修长的脖颈被紧紧的握住。
突来的光明让细长的眼半眯,毫不意外的看到一张放大的冷硬的脸,墨黑的眸子里是团团的火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