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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窗阴沉着一张脸,从来没试过吃闭门羹,今日亲尝其滋味,真的不好受,难吃得很。
在他眼中,黑龙团只是一个已近垂暮之年老态龙钟的皇帝,随时都会驾崩,虽然现在还是强悍到令人不敢侧目,但迟早会被颠覆,而公子党就是那把推翻其垄断统治的尖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杭州只是一块跳板,用来松开这个没落帝国根基的一个缺口,好让那些墙头草们知道,只要有实力,就可以逐鹿中原,公子党将会是下一个傲视群雄的龙头组织,无论哪方势力,有政治背景,还是有大家族撑腰,都要臣服,这已然成为了他内心深处一个铁板钉钉的坚定信念。
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却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怎能不令雄心勃勃的他郁闷难耐?
“要不要我去弄掉她?”谢翘楚一直在低头喝酒,直到这时才抬起头来,看向纳兰锦玉。
“不用了,对付某些人,死亡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纳兰锦玉轻轻抚摸扇身,微笑道。
“我们总不能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宁州吧?”韩小窗目露凶光,那张沙发成了他的解气囊。
“轻轻地来,当然要轻轻地走,想要八人大轿抬走,就要轰轰烈烈而来。”纳兰锦玉道。
“妈的,真便宜了这娘们,刚才真应该往酒里下点药,把她给迷了。”韩小窗没好气道。
谢翘楚翻了个白眼。
纳兰锦玉伸了个懒腰,姿态俊美得足以让一些个优秀女人一见钟情,轻声道:“当别人对你不屑一顾的时候,不是他无礼,而是你自己不够优秀,飞蛾在没有破茧成蝶之前,也是受尽白眼的。再等等吧,一切都会好的。‘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这么有王者霸气的诗句,主席也是在打下江山之后才会由感而发,在延安窑洞那些年,可不会有这些个闲情雅致。”
韩小窗点点头,不再抱怨。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又一次刺耳响起,回荡在包厢上空,还是艾薇儿的《contagious》。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对望了眼,纳兰锦玉从裤兜里掏出那台昂贵的夏普触屏,按下接听键。
也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一向古井不波的纳兰锦玉竟脸色剧变,猛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韩小窗大吃一惊,从没见过折扇探花会这么失态,等他挂了电话后,问道:“什么事?”
纳兰锦玉脸色苍白,细眯起桃花双眼,一字一句慢慢道:“黑龙团蛇王,莫邶,遭暗杀。”
第二十二章 天马十六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付出的努力终究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经过连续几天的奔波劳碌,苏楠终于在古城区的天马大厦租到了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办公室,虽然不是什么经济中心,但地段还算不错,靠近那片古建筑群,远没有到犄角旮旯的地步,不失为一个理想选择。这间办公室原来是一家香港公司驻宁州的办事处,因为业务扩张的关系,刚刚乔迁到了位于市中心的拱月区。
几个月以前,苏楠还在昊天集团的时候,与这家公司有业务往来,因此就认识了公司的负责人。当对方告知她要搬走的时候,她很兴奋,庆幸人脉关系在关键时刻的作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大厦管理处,租下了这间租金不算太贵的办公室。
别看天马大厦的名字很普通,可相当有来历,在改革开放初期,市政府为了招商引资,投了几年的财政收入进去兴建这座综合性大楼,据说在后期的资金缺口很大,还向省政府求援了,可以说是宁州第一座地标建筑,在八四年竣工,共有二十层,全钢化玻璃的外墙气派十足,一度是宁州人的骄傲。
苏楠租的办公室在十六楼,进门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文件纸凌乱地撒了一地,办公设施没有完全拆走,还保留着几套办公桌椅,堆积在一旁,几盆郁郁青青的富贵竹被孤零零地遗忘在一个角落里,看来香港人还是十分讲究风水的,过去的聚财之物坚决不要。
走进大厅,正对着大门口的,是一排天马大厦落地窗外墙,可以俯瞰古城区全貌,那一片如今仍是完整无缺的古建筑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依着落地窗,用透明镂花玻璃分隔出了几间办公室,有经理室、会客室和会议室等等,部门很齐全。
《陋室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江山公司终于有了落脚之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虽然目前江山名下的实际资产只有一个破烂不堪的金属铸件厂,但固定资产已经超过五十万,端木子路到工商部门跑了好几趟,终于将公司的经营范围扩大,而原来的江山有限责任公司已经正式改名为江山实业有限公司,萧云那五十万的注入,也就意味着他完全控股江山实业。
万事开头难。
在苏楠忙着找办公地点的这段时间,萧云已经和端木子路详细讨论过了公司未来的走向。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端木子路果然是个大将之才,展现出了一个杰出企业家应有的魄力和胆识,高瞻远瞩的功夫实在令人拍案叫绝。他告诉萧云,如果江山实业要想获得快速发展,不能按照一般企业的发展模式,必须打破常规,独辟蹊径。为此,他专门制定出了一条“51控制49+融资再循环”的公式,即大规模收购一些行将倒闭的企业,然后予以改制,独家经营,用51%的资金控制100%的资产,然后通过融资,延长资金链,再度出手。
由于这几年宁州一直在进行产业结构调整,稳步向高新技术产业转变,政府宏观调控的力度很大,一些劳动密集型的企业因技术含量低缺乏创新机制,而长年经营不利、严重亏损,不得不被推入改组、兼并、拍卖等产权交易市场,以期能从产权市场上获得起死回生的希望,而这一切,正好符合端木子路的公式要求。
接下来,最关键的就是要解决启动资金问题了。
此刻,萧云正惬意地坐在经理室的一张转椅上,翘起二郎腿,透过落地窗,俯瞰着那一片写满了沧桑历史、凝聚了璀璨文化的古建筑群,目光深邃悠远,眉头轻轻皱在一起,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难题,绚烂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玻璃洒落进来,斜斜铺在他脚前,由于玻璃过滤的缘故,没有那么夺目耀眼,反而显得有些暗淡无光。
苏楠还是一如既往地静静站在他旁边,唯一与往日不同的是,那副老土到枯燥的黑玳瑁框眼镜不见了踪影,其实,自从那天她叫他摘下来后,情况就悄悄在发生改变,只要是两人独自相处时,她都不会戴上,而这一男一女的心,也因为这副眼镜的除去而日渐拉近,大有心心相印泛滥到不可收拾的趋势。
她双手环抱于胸,很习惯也很喜欢这样陪着他,彼此沉默着,什么也不去想,天地间只有两人的轻微呼吸声,这种感觉就像夏天站在池塘边,被微风撩起发梢时的舒适,偶尔偷偷斜瞄一眼他那如刀削一般的侧脸轮廓,眼神满是柔情,这个猜不透、读不懂的年轻人已经深深地嵌入了她的心扉,很难想象他曾经混迹在底层社会这个大染缸里面,送过外卖,担过黄泥,端过酒瓶,她十分清楚地知道,历经这种风雨磨难的人往往会有两个极端,不是卧薪尝胆而一路挣扎攀爬出人头地,就是屈服于现状而在自怨自艾中夭折。
“我是不是很好看?”萧云忽然问道,收回来视线,脸上慢慢浮起一抹看穿人心的坏笑。
“厚颜无耻,谁看你了?”苏楠让他盯得有些心慌,那张妖冶的精致鹅蛋脸上荡漾起了几抹红晕,显得风情万种,有些窘迫地将遮住侧脸的秀发顺到耳后,露出洁莹如玉的耳朵,顺手牵羊地将那丝慌乱掩饰过去,柔声道,“你刚才又皱着眉头了,这不好,要学会放松神经,绷得太紧会影响血液循环的。”
还说没看?这妮子睁眼说瞎话,萧云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轻声道:“我能抽根烟吗?”
又占便宜!她恨恨瞪了他一眼,将手抽回来,从挎包里掏出盒烟,轻声道:“只许一根。”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意料,萧云木了下,敢情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没想到这个誓将尼古丁打进冷宫禁地的妮子竟然会放宽政策一口应承,太不可思议,他如蒙大赦,乐不可支地接过她递来的一根云南红塔,捧在手心激动得有些颤抖,好多天没沾这玩意了,这妮子完全可以担任禁烟大使的角色,对他抽烟限制得太死,比广电总局对电影的要求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一碰,还真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感觉,掏出那只在街边摆摊买的便宜打火机,咔嚓,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尽情享受着久未谋面的淡淡烟草味道,烟雾缭绕,像极了那些神话小说里描写的妖精出没之地。
苏楠走出去,拿了一只小纸盒进来,盛烟灰用,见他陶醉胜似仙的模样,气得瞪大秋眸。
萧云不以为然,往盒子里弹弹烟灰,戏谑道:“你眼睛本就够大的,再瞪就要掉出来了。”
苏楠扬了扬拳头,抛了个媚死人不偿命的嗔怪眼神,轻声道:“这还不是你给气的?抽烟本来就不是件什么值得提倡的事,有百害而一益,在应酬的场合盛情难却,不得已而为之,我可以理解,但私底下就要注意节制,主席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抽得太凶出了毛病,到头来后悔的不单止是你自己,身边的人也会跟着伤心,没了健康,之前付出的一切努力也将功亏一篑,太不值了,所以呢,你要老老实实给我有限度有规律有底线地抽烟,知道不?”
“遵命。”萧云抽了几口,掐灭了那根烟,盯着这妮子快要渗出水迹的美眸,心里很温暖。
“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苏楠将小盒子搁在桌面上,善解人意地轻声问道,嫣然一笑。
“嗯,不过都是我杞人忧天自寻烦恼而已。”萧云起身,搬过一张干净凳子,让她坐下。
“虽然我懂得东西没你多,但我还是很乐意做你的听众。”苏楠微笑道,托着腮帮看他。
萧云没有说话,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定在那里,她坐在椅子上,这静若落红的样子相当的美,挺直的鼻梁下是娇润的红唇,微微张着,贝齿闪着洁莹的微光,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舔一口。
虽然早已习惯了被这牲口这么近距离欣赏,但苏楠俏脸还是涨得通红,心虚侧过身子去。
好色之徒,她暗骂了句,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他单纯呢?真是瞎了眼。
“真美。”萧云由衷感叹道。
“你还说不说?”苏楠羞愤欲死,声音也升了几个调,伸出手遮挡住自己的面容。
萧云笑笑,不再逗她,转头望向窗外的蓝天,修长手指轻轻扣着椅子的扶手,轻声道:“昨晚跟孔阳通了个电话,聊了近一个小时,他说这段时间以来,四套班子连续开了几次常委碰头会,主要内容都是讨论西山区的影视基地建设问题,由于庞月明没有具体表态,基调还没有定下来,所以大都数人不敢妄自菲薄,持中立观望态度,但有不少跟着庞月明步子走的常委却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是表忠心的时候了,枪口一致对外,坚决反对这个项目上马,孔南行有点孤掌难鸣,这事悬了。”
苏楠露出凝重的神情,摩挲着下巴,想透了其中关节,微笑道:“被孤立,未必是坏事。”
“哦?说来听听。”萧云情不自禁挑了挑眉头。
“孔南行是省里下来的,说好听点是空降任职,说难听点就是省府派来的耳目,我听我爸说过,倪悟道其实早就知道庞月明有政治野心,控制不好,容易出大乱子,要是孔南行的权力被架空,那么,庞月明的个人英雄主义也许很快会膨胀起来,而宁州也就会成为一个人的天下,这可不是上头乐意见到的。党成立以来,最让人过目不忘的,并不是以弱胜强,靠着小米加步枪打下这片江山,而是制衡术,一手遮天的地方政权是上头绝对不能容忍的,因此,我反倒觉得孔南行现在处于这个尴尬位置,最好开口向省政府求援,要是资金没问题,省里又拍板了,影视基地建设估计能比古城区改造来得更早一些。”苏楠微笑,娓娓道来。
“言之有理。”萧云靠着椅子,满意而愉悦,这妮子的见地果然非同一般,不错不错。
“你真想在西山区的平湖苑投资买楼?”苏楠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个有点胆大妄为的决定。
“有问题吗?”萧云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杯水,二话没说就喝了个精光,白开水还是太淡。
“资金从哪里来?”苏楠说出了心中最大的忧虑,这个问题处理不好,很有崩盘的可能。
江山只是一个连蹒跚走路都还不会的孩子,搞房地产,哪有充足的资金链保证正常运转?
“这个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萧云诡异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摩挲着透明水杯。
“故弄玄虚,不跟你说了,干活去。”苏楠耸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