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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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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应该下主料了。

鼎湖方面当然不乐意充当安理会的角色,出来调停双方。一个弄不好,矫枉过正,得罪了两家人,那就得不偿失了。这些闲着没事干的大主不管是哪个什么层面的人物,都衣食无忧,无非就是想找点乐子,要闹腾,就让他们闹腾去。即便是二虎相争,也是属于旗鼓相当的牌面较量,并不用担心鹿死谁手之类的后续事宜,正好乐个清闲。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们更不愿揭竿而起,此情此景太过于其乐无穷了,为了女人而起纷争,这无疑是人类冲突中最为浪漫的,也是最引人入胜的。但即便如此,这些富豪巨贾们仍是心态不一,年少轻狂的公子哥热血澎湃,跃跃欲试地遐想着自己以后的泡妞模式;老马识途的中年人重温回味,在争端中依稀找回自己年轻时鲁阳挥戈的影子。

而女人们的内心则简单明了得多,只有两个字,羡慕。

能让男人们为了自己而争喋不休,能让男人们为了自己而奋不顾身,能让男人们为了自己而浴血横流,不知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她们的要求并不高,她们也清楚这个世界还是属于男人主宰,只要能成为男人世界中聚光灯下的那一丁焦点,妇复何求?

萧云虽然没有据水断桥的豪迈气势,但也没有君王末路的哀怨想法,轻轻放下醉态漫绕的苏楠,唐悦儿和俞晴赶紧充当左右护法,搀扶着,还不忘满面风霜一脸敌意地瞪着眼前这两个故意找茬的公子哥,像是革命大后方的解放军小战士,政治立场十分鲜明地对待着阶级敌人。

两条过江龙满不在乎,从小便过惯了无法无天张牙舞爪的少爷生活,说到富有技术含量的挑事还真没多虑过,天塌下来有长辈顶着,惊涛骇浪再汹涌也殃及不到自身,怕个球?他们双手插着裤袋,仍然眉飞色舞笑意盈盈地蔑视着萧云,那种玩世不恭的姿态,就像两只野猫正站在草丛里,调戏着一只走投无路的小老鼠,任其宰割。

当然,他们所期待的老鼠用乞求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这个毫不上道的普通年轻人似乎不是外强中干的菜鸟,那种稳如泰山的神情竟由内而发,令他们微微有些吃惊。但有时候,老鼠也是会虚张声势选择装逼的,这只不过是一只装得比较好的老鼠罢了。不过这样更好玩,如果一上来就哭着跪地求饶,那就太索然无味了。

应暗藏神态张扬,指了指醉态妩媚的苏楠,望着萧云,轻声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与你何干?”萧云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好脾气,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应暗藏寒光一闪,继而轻轻一笑,光明正大点了一根烟,第一口抽得非常猛,整张脸都笼罩在烟雾中,缓缓道:“如果她不是你的女人,你却硬要出这个头,这有点托大了。到了这时候,也不怕跟你交个底,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狂灌她酒,无非是贪图美色而已,这是人之常情,男人都好这口,更何况这是个国色天香?如果你也是这个原因,那不好意思,凡是讲究个先来后到,买电影票还得排队呢。如果你纯粹是为了英雄救美,搅我们的局,那就有点以卵击石了。其实我不爱睚眦必报,但你都画图画出墙了,我没理由再低头弯身仰人鼻息了吧?做人哪,还是知根知底的好,没有那么大的脚,就不要穿那么大的鞋。不然,走起路来,很难受。”

语速不急不缓,盛气凌人,像是喝了几十年夜粥的上位者。

但萧云是一个不知好歹没心没肺的人,管你伤风败俗,还是声色俱厉,毫无自尊心可言,眼神还是那么清澈,像一座小桥流水环绕的古镇小城,丝毫没有受到世俗外界的潜移默化,仍旧固执地保持着那份醇厚,那股清幽,要不是苏楠在旁边,还打算问应暗藏讨支烟抽抽,他望着那支起码值三位数的顶级好烟,南京九五之尊,咽了咽口水,然后道出原委:“她是我的老板,给了我一口饭吃。我这人笨,脑子想不出什么深奥的道理,但也懂得拾人牙慧,‘送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老板有事,员工有责,算是天经地义吧,不知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果然是条条默默无闻的池鱼,那些旁观者相视而笑,耸肩点头,一副水落石出的小人得志模样。

那个白嫩得过于水深火热的车泰来在经历了短暂的忿忿不平后,终于露出了一个死灰复燃的微笑,像极了周扒皮半夜鸡叫时的笑容,阴险,奸猾,嘴仍不利索道:“你,只是个,小小员工。我,跟你老板,一起,你管不着。”末了,还不忘亡羊补牢,补上一句英文:“It’snoneofyourbusiness。”

“我不懂英文。”萧云说了句大煞风景的话,颇有点日暮穷途的窘迫感。

车泰来不屑一笑,用蹩脚的中文耐心解释道:“意思就是,不关你的事,understand?”

萧云摸摸鼻子,脸色稍显尴尬,像深山老林里的一只迷路小仓鼠,轻声道:“要懂早就懂了,麻雀变凤凰哪那么容易?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员工,没怎么上过学,学问并不渊博,懂的东西也不多,要说诗词歌赋南史直笔还差强人意,英文就南辕北辙了,对我来说,无疑就是一本无字天书。到目前为止,我只记得一个英文单词,就是‘猪’这单词,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的了,拼写好像是……呃,我想想,哦,想起来了,PUG。”

车泰来笑得有些不修边幅,鄙视的眼神按捺不住,讽刺道:“我看你,才是猪。猪的拼写是PIG。”

此刻的大堂很安静,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众人错愕地看着两人讨论起了猪的英文拼写。

“不是吧?你记错了,我记得是PUG。”萧云皱眉怀疑道。

“没文化,就不要,装得有文化。PIG,是I,不是U。”车泰来冷哼一笑,仿佛这是一个不刊之论。

萧云凝眉想了片刻,不容置疑道:“不可能,你肯定颠倒黑白了,猪绝对是U。”

车泰来在自认为对的领域,向来都是独断专行的,斩钉截铁道:“猪,绝对是I!”

一片宁静,暴风雨来临前的万籁俱寂。

萧云装作茅塞顿开,挂起了一抹飘渺如佛龛的微笑,淡淡道:“朴公子果然博闻强识,我不如也。”

忽然,暴风雨骤然而至,众人哄堂大笑而起,笑声极其放肆。

开怀大笑,连矜持从容的唐悦儿和俞晴也被逗得花枝乱颤,乐不可支。

只有在醉意迷茫中的苏楠被她俩搀扶着,低垂着脑袋,昏昏沉沉,不知魏晋。

车泰来显然明白了自己落入陷阱,被这个万恶的年轻人狠狠地阴了一把,亲身体会到尔虞我诈的辛酸,脸上的表情像倒了五味瓶,异常难看,不知愤怒还是羞愧,阴晴不定地冷冷盯着萧云,直想把那个依旧带着淡淡微笑的年轻人用眼神吞噬掉。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应暗藏脸皮再厚,心理素质再高,情绪控制得再好,也受不了这么多人腹背受敌的公然嘲笑,即便这满堂笑声不是直接冲着他,但风雨同舟,足以让他恼怒不已,自己或者他的朋友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姑息养奸?没那样的胸怀。付之一笑?没那样的气度。他那张颇有深度的脸庞挂起了黄色暴雨警告讯号,斜睨萧云,冷声道:“说话要考虑后果,该说说,不该说就不说,千万别让自己祸从口出,一是傻,二是不值。要记住一句话,萧云,看菜吃饭,量体裁衣。站在高山脚下,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有没有撬动根基的通天本事。如果没有,那就要小心了,很容易就被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成为愚公的。”

“说得很对,你想怎样?”萧云淡静不怵。

应暗藏那支烟还没有抽到一半,弹弹烟灰,阳光灿烂的脸庞露出一个玩味笑意,显得很不协调,和风细雨道:“咱们国家有一句古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朴公子从韩国远道而来,本来就应该热情招待,他刚才却主动请缨,敬了那位美人那么多酒,可她只喝了没几杯,就醉成那样,有点不妥,有损我们国家礼仪之邦的声誉。这样吧,她不能喝了,你就替她。不过,这得当作罚酒,算是给我们国际友人赔罪。”

好戏连台。

萧云从容不迫,扬了扬如刀双眉,轻声问道:“我喝了,这事儿就一笔勾销?”

应暗藏微笑道:“一言为定。”

“那成,你说吧,怎么个喝法?”萧云轻声道,并未觉得大难临头,相反,有点逢凶化吉的喜悦感。

“好,果然够爽快,那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了。在官场上,广泛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酒场就是战场,酒瓶就是水平,酒风就是作风。我知道你对这些黑话肯定知之甚少,不要紧的,你只要知道,喝酒一定要有良好的酒风,不能推诿耍赖就成。所谓茶不必满,酒要过三,刚才朴公子敬了那位美人十杯,你怎么着也要等价交换,喝三十杯吧?”应暗藏阴森森笑道。

唐悦儿微微眯起眼睛,冷冷道:“三十杯?如果他真喝了三十杯,你恐怕就出不了宁州了。”

应暗藏不以为然,惬意抽了口烟,看着萧云,微微笑道:“话,我说到这了,喝与不喝,全在你,如果你非得守身如玉,我也没办法。至于我们无比尊贵的唐悦儿小姐,你刚才的那句话非常有气势,振聋发聩,我很欣赏。不过,可以明确告诉你一点,我要想出宁州,谁也留不住。”

“你可以试试。”唐悦儿冷淡道。

“这得看萧云的态度,他现在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中心人物。”应暗藏轻笑道。

唐悦儿刚想反驳,萧云就拍拍她肩膀,轻轻一笑,淡然道:“没事,喝几杯酒而已,死不了。”

“师父,你不能喝!这哪是酒,分明是耻辱!”唐悦儿焦急道,两道柳叶眉皱起不知多少愁思。

而苏楠美眸勉强微微睁开一条缝,嘴里还是含糊嘟囔着那句:“萧……萧云,我要回……家。”

“很快了,再等会儿。”萧云轻声安慰着,然后转身对应暗藏说道,“别浪费时间,上酒吧。”

“你很不错,我开始有点喜欢上你了。”应暗藏大笑道,“数目我定,种类你选,习惯哪种红酒?”

“喝白的,我在酒上,从来不好色。”萧云从容道。

“白的!”这两个字是唐悦儿和俞晴两个女孩同时脱口而出的,美眸睁得颇大,一脸的不敢置信。三十杯的红酒就已经是难以企及的任务了,即便是酒仙,听到这个数字也会缴械投降。退一步讲,别说是酒了,就是三十杯白开水也会让人难受得要死,更何况是酒精浓度更高的白酒!

这个年轻人是不是疯了?

那些冷眼旁观的大亨贵妇、公子千金们除了讶异外,更多的是欣喜兴奋。通常,这些上流圈子的顶级宴会绝不可能像小说描写的那般,动不动就会有矛盾发生,动不动就有闹剧上演,而是极其高雅尊贵,友善绅士,每个人都带上了人类最美的面具,谈吐不凡,极有涵养。

源静则流清,本固则丰茂;内修则外理,形端则影直。

这引自王勃《上刘右相书》的四句话,就是他们在这个金字塔尖的圈子上生存交际的至理名言。显然,这样的生活多了,便会让人觉得过于枯燥无味,过于平淡无奇。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仿佛吹来了一阵春风,吹走了枯燥,吹走了平淡,让他们耳目一新,神清气爽。

片刻后,两名高挑漂亮的女侍应生在应暗藏的示意下,右手平托着两个圆盘,稳稳当当,盈盈走来,纤细如杨柳的腰肢摇摆轻舞,煞是好看。圆盘上各摆着15只小杯的白酒,晶亮透彻,在大堂亮如白昼的灯光下,闪烁着夺目银光。

极品好酒,茅台。

“师父,行吗?”唐悦儿担忧道,微皱着柳叶眉,虽然她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潜力无穷无尽,就像一句高深莫测的佛道禅语,凡人难以悟透,却隐隐约约地为你指明一个方向,让人在匪夷所思中念息静虑。但三十杯白酒还是太多了,有点不靠谱。

萧云绽放出一个观音坐莲般的清净微笑,瞥了眼那些亮如水晶钻石般的白酒,轻声道:“没事,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平常心对待就可以了。那些又不是穿肠毒药,况且都是这么小杯的,不碍事,你照顾好苏楠姐就行。”

唐悦儿轻轻点头,那丝担忧却无法从眼神中抹去。

车泰来早已从伊始的恼怒尴尬中恢复过来,一脸邪笑地等着看萧云的洋相。这就是刚才应暗藏跟他喁喁私语的结果: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灌醉了,那醉美人就可以任意采撷了,这事和平解决,不是非得用暴力手段。

一箭双雕,既得美人,又教训了那个人,快哉快哉。

你好,我好,他不好,才是真的好。

应暗藏向萧云作了个请的姿势,微微笑道:“这三十杯茅台,酒气馥郁,只为你一人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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