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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多看了走过来的女人几眼,她大约有50好几了,岁月的痕迹并没有在她脸上过多的显露,那双眼睛仍是水汪汪的,左边一瞟,右边一转,还真有几分销魂之意,眼角处皱着几条鱼尾纹,皮肤虽然已经没有滑嫩之感,却仍然白净,头发盘成一个髻,用一根发钗固定,顾盼间流着成熟女人才会有的妩媚。
这应该就是苏楠的母亲吧,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萧云心里暗暗感慨道。
“小伙子,您是要吃饭吧?要点些什么菜?”那女人拿着一个点菜本,笑着问道,只是笑容有些做作,很僵硬。在这个钟点来吃饭的,多半都是一些在工地干活的农民工,点的菜不会太贵,她的笑容当然也不会过于妖娆。
“您是苏楠的母亲吧?”萧云微笑问道。
女人一怔,很警惕地保持沉默。
“她和你挺像的。”萧云轻笑道,对女人的冷淡反应并不以为忤。
任何一个母亲,忽然听见一个陌生男人一开口就以自己女儿的名义搭讪,都会觉得唐突。
那女人笑意尽敛,满腹狐疑审视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淡淡道:“你是什么人?”
萧云擅于琢磨心思,自然听出她话里的风兵草甲,微微一笑,眼神干净空灵,直视着女人的双眸,这是一个取得别人信任的最好举动,轻声道:“我是苏楠的同事,公司得知苏楠的父亲需要一笔钱做手术,所以就瞒着苏楠捐了款,派我作个代表,给您送钱来。”
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只能为入门。
把谎言当成真话讲,让自己都误以为是真的,那就可以出师了。
显然,萧云是这方面的翘楚。
那女人却仍是将信将疑,略微有点踌躇,慎重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萧云扬起一个迷人微笑,轻声道:“嗯,你看,公司派车送我来的。”
说着,他就指向停在不远处的那辆尼桑,并招了招手,尼桑会意,鸣了几下喇叭。
那女人看了看尼桑,又看了看年轻人手里的大信封,终于泫然泪下,带着无尽的委屈。
男人的每一滴眼泪都是一段传奇,而女人的每一滴眼泪,都是一个故事。
也许是出于愧疚,那女人对萧云的态度有了根本性的逆转,重新热忱了起来。
萧云本欲就此别过,她却一意孤行,坚决要他留下来吃晚饭,态度不容抗拒。
盛情难却。
萧云执拗不过,唯有应承,便让陆羽先走。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那女人在几个大学生走了之后,便关门拒客。
她忙活着,为萧云沏上一杯热茶,脸上欣慰的笑容自始至终未消减一分。
“小伙子,我真要替楠楠他爸好好感谢一下你们的大恩大德,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那女人的泪水又再次滑落,她可以为了这个家任劳任怨,多苦多累都无怨无悔,但家里顶梁柱的倒下,就让她心碎肠断了,那种无休止的担忧让她疲惫。
为伊消得人憔悴。
“您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苏楠父亲一定会痊愈的。”萧云微笑着,轻声安慰道。
“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女人擦拭着缓缓淌下的泪水。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大家一点心意。”萧云的声音中似乎有种令人镇定的力量。
“楠楠有你们这些好同事,是她的福气。”女人感激涕零。
“苏楠是个好女孩,我们公司的人都很喜欢她。”萧云语气温柔,心里却隐隐作痛。
女人坐在他的对面,眼神凝成了一抹骄傲,自己的女儿这么受欢迎,没理由不欣慰,但随即却黯然了下来,轻声道:“楠楠为了她爸的病,没少担心,我要顾着这个小店,照顾她爸的重活全落在她一个人身上了。这孩子从小就很苦,女孩子嫌她太漂亮,不想和她作朋友,男孩子怕被别人笑话,又不敢和她作朋友,她从小就很孤独。”
萧云静静听着,皱起如刀双眉,女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条铁丝划过他的心间。
女人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楠楠爱上了一个男人,我们两口子都很高兴,因为楠楠终于有人照顾了。楠楠为了他,还放弃了去法国留学的机会,却没想到那个男人是个负心汉,转过身就不要楠楠了。这也不能怪谁,只能怪楠楠的命苦吧。”
苏霍姆林斯基:母亲的安宁和幸福取决于她的孩子们。
萧云沉默,一口饮尽杯中茶,却发现一点茶味也没有,心内一阵莫名烦忧。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小伙子,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女人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段时间她生活得太压抑,除了有客人来的时候会强颜欢笑一下,其他时候都忘记了笑容是怎么样的了,今天解决了眼前最大的问题,心情自然是阳光一片。
她凝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欣喜又加上三分。
这年轻人不仅帅气,心地又好,如果他能和楠楠在一起,那真是妙不可言。
这是不是常人说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念及此,她的笑容更为灿烂。
萧云当然不会知道女人心里的离奇想法,只是看见女人的笑容很绚烂,知道她是真的高兴了,心中也难免流有一些喜悦,据专家说,做好事是会增加幸福感的,微笑道:“我叫萧云,萧瑟的萧,白云的云。您就叫我小七吧。”
“小七?为什么叫这名字?”女人有些疑惑。
“因为我是七月七号出生,我妈妈就给我起了一个小名:小七。”萧云微笑解释着,这是他第一次向一个外人解释小七的来历,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然将她当作自己的一名尊敬长辈对待了。
女人掩嘴轻笑,遮不住那经过岁月打磨的妩媚,微笑道:“这小名真有意思,我想你妈妈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说不定我们还能做朋友呢。那我以后就叫你小七,我叫田桂花,你就叫我田姨吧。”
萧云微笑点头,双眉轻轻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田姨,您这小餐馆为什么叫‘八月香’?”
女人眼神中盈有一丝的自豪,柔声道:“这是楠楠取的,因为我的名字有‘桂花’二字,所以她就取‘八月桂花遍地开’之意。”
果然如此。
萧云轻笑不语。
“楠楠估计就快回来了,我给你们弄饭去。”田姨转身离开。
她离开之后,萧云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间小餐馆来。
小餐馆不大,一眼望尽。
田姨离开的方向有一条窄窄的弄道,通向一个小院,小院里似乎别有洞天。
萧云正欲走向小院,忽然听到屋外响起一把如天籁般动听的声音:妈,我回来了。
(更新正常)
第三十七章 月色清辉一片
女人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
她认为自己是一所学校,里面有无穷无尽的知识等待着男人去学习。
但她却永远不想男人毕业。
因此,你永远猜不透女人的心思。
女人都爱浪漫,所谓浪漫,就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有意而为,那叫浪费。
给予女人最珍贵的礼物,不在于礼物本身,而是那份毫无心理准备的意外惊喜。
可是,搞突然袭击也会适得其反,往往惊喜没有了,只有意外。
萧云静然而立,飘逸清隽的脸庞挂着淡淡微笑,漆黑眸子隐藏着狡黠的笑意。
而唯唯诺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惊世美人,一头青丝随意束起置于后背,露出她绝美的轮廓,一件白色卡通T恤、一条紧身牛仔裤让她褪去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外衣,纯情得像是一个邻家女孩,妙目直勾勾地盯着萧云,小嘴儿微张,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掩不住其中的仓皇失措神色。
苏楠慌张得有些六神无主,手里的自行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接了过去。
“这车,骑很多年了吧。”萧云轻声道,微微握紧车把。
车的确很旧了,轮框已经锈迹斑斑,那是岁月的痕迹。
苏楠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抛出一句:“萧云,你快走,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的事!”
在外头,开得是昂贵名车,穿得是绫罗绸缎,这光鲜的一面却见不得人,很畏光。
萧云扬了扬眉,微笑道:“什么事?你骑自行车去上班的事?”
“不是不是!”苏楠拼命摇着头,由于激动的缘故,脸庞浮起一抹动人的绯红。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点着头道,“是是,我就是骑车去上班的。”
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轻声道:“车停的远吗?骑回来会不会很累?”
苏楠如释重负,轻轻摇头,脸上的红晕未退,煞是好看。
显然她已经明白了萧云的意思,知道他没有对母亲说出实情。
做儿女的,孝道尽与不尽暂且不说,首要一条就是不能让父母终日替自己忧心如焚,很多事情都只能瞒住,自己扛着。下班回家时,苏楠总喜欢把甲壳虫停在丹青巷两条街以外的地方,然后再换上普通的衣服,骑着这辆陪她度过青春岁月的自行车回家。
每天,夕阳下,一道骑车倩影斜斜地滑过丹青巷有些斑驳的石路。
“在别人的控制下生活,很为难吧?”萧云语气温柔,像一缕初春时节的阳光。
苏楠赫然抬头,横眉冷眼,直盯着萧云,沉声道:“你调查我?”
萧云将自行车停好,轻声道:“没有。”
苏楠顾盼冷漠,轻声道:“那你怎么说出那句话?”
萧云虽然对这妮子的了解依旧是浅尝辄止,却也知道她对旁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隔阂感,不喜欢被别人窥视秘密,轻声道:“那晚你走没多久,我恰巧碰到了张山泉,和他客气了几下,他很仗义,就告诉了我一切。”
苏楠微微一愣,忽然扑哧笑了出来,笑厣动人,似冰雪消融,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显然明白了他所说的“客气”指的是什么。这个年轻人似乎从来就没有激动过,无论多大的事情都是轻描淡写,一笔掠过,那种气定神闲会感染身边每一个人,仿佛他就是一片天,天下琐事纷纷扰扰,都在他掌控之下。
她凝视着谜一样的年轻人,古井不波的心里泛起一阵漪沦。
越是看不透的男人,就越能闯入女人的心扉。
为什么男人在抽烟的时候最迷人?
因为在烟雾缭绕下,男人的眼神愈发迷离,神鬼不测,撩起了女人的那片好奇心。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下贱?”苏楠忽然开口道,扬起一个自嘲笑容,无尽的落寞。
萧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双手轻轻握住她的香肩,轻声道:“传说狼群在被猎人逼到走投无路之时,会争相迎着猎人的枪冲上去,不是狗急跳墙,只是为了让后面的伙伴有机会突围而出,这种行为,叫伟大。”
苏楠幽幽望了他一眼,眼神憔悴,轻声道:“有时候,伟大的行为在别人眼中是那样的荒诞不经。布鲁诺坚持地心学说,却被教廷赐死,他临死前对刽子手的无情拷问,何尝不是对教廷愚昧的血泪控诉呢?”
萧云微微皱眉,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她内心的忧愁,那种无人理解的忧愁,寂寞而神伤。
他忽然想起了李商隐《泪》中的一句诗:永巷长年怨绮罗,离情终日思风波。
她的确累了。
绝世美貌没有给她带去应有的万人瞩目,反而成了高处不胜寒,带来无尽的烦恼。
旁人对自己的异样眼光,已经让她快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红消香断有谁怜?
二人陷入了沉默僵局中。
小餐馆安静异常,只有那不知人间疾苦的风扇在悠悠转着,带给这个世界一丝凉快。
“楠楠,你回来了,累吗?”田姨适时出现,打破了这种尴尬。
“不累。”苏楠雪白柔嫩的脸庞展露出一抹发自肺腑的幸福微笑。
“傻孩子,快进里屋,别让小七在这儿待着。”田姨笑着道。
“小七?”苏楠眉毛一挑,别有风韵,迷惑地看向萧云。
萧云凑到她耳旁,悄声道:“这是我的小名,你妈严刑逼供问出来的,我也没办法。”
苏楠听见这句俏皮话,不禁莞尔一笑,灿烂如夏花,忽然想起他的这个亲昵动作像是情侣间的耳鬓厮磨,连忙退了一步,见着妈妈那带着深刻含义的眼神,两颊潮红,恨恨白了一眼正纳闷中的萧云,抢过他手中的车,一溜烟地往里屋走去,空余一个迷人背影。
女人果然善变,萧云轻叹了声,走进院子。
院子虽不大,却难能可贵,四四方方,与一般寻常百姓家的院子一样,稍微有些凌乱。
靠近里屋有一方水池,池内浮着不知名的植物,还有不少锦鲤畅游其下。
右侧栽有一架青葡萄,青藤蔓延,绿叶茵茵,甚是养眼,有着一番农家乐般的情趣。
田姨招呼着萧云开饭,桌上菜并不丰盛,却色泽诱人,样样俱全。
淡汤、荤菜、素菜、甜点,让人垂涎三尺,胃口大开。
苏楠的吃相很是优美,纤手轻握筷身,细嚼慢咽。
偶尔用尾指将垂在眼前的垂发撩到耳后,俨然一幅赏心悦目的动人画卷。
萧云